第4章 想您 今夜可不可以去您的屋子?

她兩手搭在沈鏡的腰上,沈鏡身上的甲衣未換,甲身硬邦邦的透着冰冷,一如他這個人一樣。雖說已經過了兩年,可是靜姝還是怕他。

靜姝臉蹭在他的胸口,叫了聲,“沈叔叔,我錯了,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靜姝從小生活在長安南街貧民巷裏,她生性膽小,六歲前都不會開口說話,要是沒有老乞丐養她,她怕是早就被人欺負死了。恐懼與不安在心裏留下濃重的陰影,她現在能依附的人只有沈鏡,他很照顧她,靜姝不想被他抛棄,所以她心裏一直有個念頭,不能惹他生氣。

每每讨好他的時候,靜姝都會下意識地叫他沈叔叔,這一點,怕是她自己都沒發現。

靜姝得不到回答,小臉慢慢揚了起來,沈鏡給她整理淩亂的裙擺,刻板的規矩又從他骨子裏透出來,“我送你去學府,為讓你學會讀書,學會識人,心中可洞察萬事,而不是去算計人心。”

他果然是生氣了。

靜姝聽着他的說教,傷心地低下頭,又聽沈鏡道“頭擡起來。”

沈鏡眉頭皺緊,常年在外,讓他的臉顯出健康的麥色,軍營生活又讓他說話帶着不容置疑的嚴苛。他唇啓開,“明白了嗎。”

靜姝小時候很乖,但并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小心思,這些小心思被老乞丐發現時,他都會溫和地勸導靜姝,而不是像沈鏡一樣,只會一味嚴厲地訓斥她。

靜姝有些想哭,她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忍住喉中的哽咽。咬了咬唇,才直視着沈鏡的眼道“我明白了。”

夜色很長,天上的雲卷了又卷,把圓月遮到了後面。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沈鏡靜靜地看着她,只不過那張外氅不知何時把靜姝蓋得更嚴實了,包裹得密不透風,靜姝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并未注意到。

靜姝承認完錯誤,許久才收斂好情緒,拉着他的胳膊,一副想要說話的模樣。沈鏡順着她的動作彎下身,溫軟的唇落在沈鏡的側臉上,沈鏡微滞,側眼看她,靜姝帶了點羞澀,“您不在的這幾日,我想您了,日日夜夜都想。”

黏人的情話從她口中說出,不讓人覺得厭煩,反而多了些心疼的意味。

靜姝的眼睛看他時,不論在哪都是亮的,無形中的信任與依賴。即便他剛訓斥完她,她轉頭也好像不記得一樣。

沈鏡直起身,一手穿過她的膝蓋,另一手摟住她的背脊,把她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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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鏡坐回太師椅上,胳膊抱緊,騰出的手摸了摸她的耳珠,“睡一會兒,我處理完公事送你回去。”

靜姝手還搭在他的頸邊沒放下來,問道“您還生氣嗎?”

沈鏡看向她,根根直立的睫毛讓他這個人顯得更加冷厲。他把靜姝整個人都包裹在懷,“不許再有下次。”

靜姝等到他的回答,彎起唇,雀躍得像只得了主人寵愛的貓,連連應聲。

桌上堆積的公文被鋪展開,靜姝困得開始小雞啄米地點頭。

沈鏡眼睛看着公文,話卻是對她說的,“困了就睡會兒。”

靜姝努力睜開眼,搖搖頭,無意識道“不能睡,睡了就見不到您了。”

聽此,沈鏡眼微動,垂眸看她,靜姝依舊在他懷裏掙紮,喃喃自語。沈鏡到嘴邊說教的話又咽了回去。算了,想要改她這個黏人的毛病還是要一步一步來。

兩個時辰後,沈鏡處理完正事,剛有動作,靜姝立刻驚醒,揉了揉眼,看到面前的人才放下心,她道“您忙完了嗎?”

沈鏡輕“嗯”了一聲,靜姝揚唇笑,“今夜可不可以去您的屋子?”

從前兩人是在沈鏡的屋子做過一次,但也只是那一次,靜姝再沒進過他的屋子。這夜的靜姝格外磨人,她兩臂試探地纏住沈鏡的脖頸,因為空間小,靜姝總睡得不舒服地動來動去,胸前的衣帶子掙開,襦裙悄悄下落,露出一方圓潤的弧度。

沈鏡耐心地提了提她的衣領,沒說拒絕,靜姝就知道他同意了。

容啓守在外面,看到從屋裏出來的兩人,自家主子懷裏抱着一個嬌弱的小姑娘,他立刻低下頭,不敢多看。

沈鏡道“回主屋。”

容啓明白二爺這是什麽意思,是要他在前面探路。

夜微涼,靜姝被他抱着,身上裹着溫暖的大氅,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終于到了主屋,有容啓在前,一路沒遇到一個侍從。

容啓開了門,沈鏡抱着她進去,他的屋子比靜姝的要大,也比靜姝的要整潔,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越過屏風,沈鏡把她放到了床榻上,道“我去淨室,你若無趣可以看看案上的書。”

話落,沈鏡放了手,靜姝揪住他的衣角,沈鏡回頭。

靜姝,“我陪您一起去。”

已經是明目張膽的暗示。

沈鏡轉過身,看了她一會兒,把她掉下來的衣帶提了上去,遮掩住那抹白膩。

“你不必這麽不安,如果你願意,可以一直留在寧國公府。”沈鏡道。

他溫熱的掌心貼在靜姝背脊上,聲音總是讓人安穩,“不論是沈念臻,還是大順的皇子,都不能強迫你。”

沈鏡眼是漆黑的顏色,眼窩深邃,因年歲緣故,周邊泛起淡淡紋路,笑時更加明顯。只是他不愛笑,看着則有些陰沉狠辣,看着令人懼怕。他總是這樣胸有成竹,沉穩有力,既給了靜姝保證,就不會食言。

靜姝明白他的意思,她輕垂着頭,似是有些落寞,“可是我想親近您,想要的更多。”

沈鏡蹲下身,兩人的視線對上,靜姝又哭了,眼睫毛上挂着水,沈鏡似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當真要跟我進去?”

靜姝看他,點了點頭。步搖随着她的動作晃動。

沈鏡把她頭上的釵子卸了,起身又把人抱了起來。

靜姝在他懷裏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

淨室裏放好了水,水聲響起,起初是涓涓細流,夾雜着輕微的響動,到後來動靜越來越大,已經掩蓋不住沖撞的水花聲,摻入了女子輕輕的抽泣。

靜姝是高興的,至少他至今并未厭惡自己,甚至願意去縱容她時而的小脾氣。

沈鏡重掌兵權,于靜姝而言說不上好與不好,好則是沈鏡每次回府都會與她溫存許久,且時間越來越長,壞就是沈鏡回府的時間間隔很長,短則幾日,長則一月餘。

沈鏡給她放的假到了時候,靜姝乘上寧國公府馬車去了學府。

隆冬已逝,春日即到。過了年關,回學府的世家子越來越多。

靜姝提裙掀簾進了裏,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旁邊挨着的是陸荷玉,她雖出身寧國公府,但性子孤僻,不善于交際,朋友少,陸荷玉是為數不多願意與她說話的人。

想起陸荷燕的事,靜姝心裏多少有些歉意,但陸荷燕想要接近的人是沈鏡,是她唯一的依靠,靜姝迫不得已只能那麽做,即使惹沈鏡生氣了,她也不後悔。

陸荷玉看到她來,湊上前與她打招呼,“阿姝,你的病好了嗎?”

靜姝回她,“好多了。”

陸荷玉又道“那就好。”記起上次在寧國公府的事,陸荷玉有些愧疚,“害得你燙傷,是我不好。本來想和二姐姐一起上門賠禮,不過我二姐姐最近忙着備嫁,不能去了。”

念及二姐姐的親事,陸荷玉一陣頭疼,二姐姐近日飯都不吃,已經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哭了。

這些事靜姝一清二楚,看到陸荷玉滿面的愁容,她擡眼剛要說話,只聽外面道“先生來了。”

陸荷玉坐了回去。

下學時,陸荷玉到靜姝身邊,“阿姝,天色還早,你到我家來玩吧。”

陸荷玉說得真誠,靜姝收拾好案上筆墨,聽此,水霧的眸子微動。陸荷玉此時請她去陸府,她或許猜的出來是陸荷燕的主意。

靜姝手磨了磨書匣的花紋,看天色還早,想到今日沈鏡應該也不會回來,就答應了陸荷玉。

這不是陸荷玉第一次邀請靜姝,還是臨走時二姐姐抓着她的手懇求她這件事,她來時心裏沒多少底,往日靜姝都是婉拒,想不到今日竟然能聽到她親口答應。陸荷玉笑都咧到了嘴角,拉着她就走了。

陸府離學府不遠,兩輛馬車很快到了陸府。陸荷玉先下了馬車,又跑過去去拉靜姝靜姝與她一同進去。

陸庭堅有三子兩女,兩女一子是嫡出,兩子是庶出。靜姝剛進府門,就遇到陸家的長子陸遠之。

陸遠之早就入仕,是與沈念臻一同高中,沈念臻是榜眼,陸遠之是探花。如今身在翰林,官職博士。他為人活絡,飽讀詩書,胸有丘壑才華,很受慶元帝賞識。

一進門,陸荷玉一見到他,立刻跑過去叫了聲,“大哥哥!”

陸遠之做似說了一句,“沒大沒小。”

陸荷玉毫不在意地朝他吐了吐舌頭,回身到靜姝面前,“阿姝,這是我大哥哥,翰林院陸博士。”

靜姝含笑見禮。

陸荷玉又道“大哥哥,這是我的學府同窗,溫柔漂亮的寧國公府表小姐靜姝。”

陸遠之拱手,“原來是寧國公府的表姑娘,方才是我唐突了。”

見他這副做作的模樣,陸荷玉在靜姝耳邊接了陸遠之的老底,打趣道“阿姝,你別看我大哥哥現在人模狗樣的,私底下就是個混不吝!”

靜姝被她這句話都笑了,唇角揚起,滿眼都是笑意,“哪有這樣說自家哥哥的。”

陸荷玉看着她的笑,看得有些癡了,呆呆地道“阿姝,你笑起來真好看。”

她轉過頭,對着陸遠之,“大哥哥,收起你不雅的口水。”

陸遠之不像陸荷玉說得那麽誇張,但确确實實是被靜姝的笑驚豔。自家最好看的姑娘是他的二妹妹,可他此時覺得,靜姝比他二妹妹還好看。枉費他讀了十幾年的書,竟然找不到一詞來形容那一笑的美。

沈鏡這日很早就回了府,此時學府早就下學,到書房卻沒見到熟悉的人影。沈鏡皺了眉,叫來老管家,“表小姐呢?”

靜姝以為自己在陸府見了陸荷燕,待不了多久就會回去,便沒讓人傳信,是以老管家也不知道靜姝的去向。

沈鏡沒什麽表情地坐回太師椅上,叫來容啓,“去查查她去哪了。”

他心知在長安城沒人敢動他的人,唯有一種可能,她自己跟着別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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