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喜歡 還去您那嗎?

靜姝并未意識到她這個毛病,其實許久前沈鏡就發現,她睡覺被夢魇到,就會抱着自己的胳膊,哭着叫爹爹。沈鏡沒告訴她這件事,他查過靜姝的出身,但時間久遠,線索很少,到現在都沒查出來。

靜姝不想讓沈鏡走,卻耐不住困意,硬是撐了半個時辰就睡了過去。

沈鏡垂眼看她稚嫩又安靜的臉,卷曲的長睫安然地排在眼下,小臉透着薄薄的緋色,如上了一層脂粉。櫻桃般的小嘴裏還在說着什麽話,沈鏡聽她叫了半天,她是在叫爹爹。

他看着…這麽像她爹爹?

靜姝手揪着沈鏡的衣袖,沈鏡給她拉過被子,慢慢撥開她的手,從床榻上下來。

日頭正當時,已經到了晌午。

沈鏡從靜姝屋裏出來,距他進去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兩個半時辰前,靜姝忽然在寧國公府門前暈倒。老管家不敢自作主張,立刻派人傳信到軍營,沈鏡才快馬趕回來。

靜姝體弱,這兩年她在府上大病小病有過不少。往常都有吃調理身子的藥,只是近些日子她活潑不少才停了藥,想不到在書房一人睡了一夜,又病了。

院裏的婢女們垂着頭,對出來的沈鏡恭敬福禮。

沈鏡面不改色,闊步向外面走了。

婢女們都以為國公爺是訓斥了表小姐這麽長時間,心裏都心疼表小姐,想着讓表小姐情緒緩緩,就都沒進去。

沈鏡軍營确實無事,他回了書房,容啓送了不少的西北的密報。這次與匈奴一戰,除了與慶元帝交易的事,他還想找到一人,自己當年最為信任得力的副将。在那場慘烈的一戰後,他就在世間消失,再無影蹤。随他消失的還有那場戰役背後真正的原因。

這幾年,沈鏡從未放棄過追查那件事。

沈鏡看完密報,叫容啓進來,吩咐了他幾件事。

容啓剛好有事要報,"二爺,何府喬遷宴帖,邀了您和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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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他把帖子放上來,沈鏡漠然地掃了眼,道“知道了。”

容啓退了出去,沈鏡眼落到案上的金箋上,他擡手拿了起來,看到上面寧國公和表小姐幾字被放到了一起。沈鏡目光落在那幾個字上,随手收了這張金箋。

靜姝睡了幾個時辰,醒時到了後午。她将近一日沒有吃東西,腹中有些餓,好在沈鏡一直讓小廚房備着飯食,靜姝醒了就能吃。

都是些她愛吃的清淡小菜,靜姝知道,沈鏡做事一向穩妥周全,自己聽話地跟着他,他就把自己當個孩子照顧。

用好飯,靜姝皺着小臉喝完苦湯藥。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對葉柳道“二爺呢?”

葉柳應聲,“二爺在書房處理公事。”

聽到他還沒走,靜姝立即歡快起來。轉而又想到他處理公事不喜歡人打擾,現在又沒到夜裏,自己本來在學府就告了許久的假,若是再偷懶去找他,怕是會惹他不悅。

靜姝心裏糾結,坐在原處悶悶不樂。

葉柳給她淨手,看出靜姝面上沒什麽神采,自從知道國公爺和表小姐的事後,葉柳就格外警惕,生怕別人發現了這事。

她端着淨盆正要下去,聽表小姐道“幫我準備幾本沒看完的策論,我帶去佛堂。”

佛堂仿佛已經成了心照不宣的地方。

葉柳遲疑着沒動,靜姝轉頭看她,眼裏疑惑地問,“怎麽了?”

她眼神懵懂清澈,甚至有幾分純真,讓葉柳立刻覺得自己方才的那種想法簡直是亵渎。

葉柳卻不知道,靜姝并不像她會騙人的外表一樣,靜姝很清楚自己在府裏的地位,柔弱的性子裏有着常人無法可知的強韌。

有了葉柳遮掩,靜姝很順利到了沈鏡的書房。

容啓已經出去,這個時候能來打擾他的人,沈鏡猜得出來,唯有靜姝。

靜姝從外面探出頭,慢慢進來,懷裏抱着幾本書。

書房裏擺着幾張交椅,靜姝從那些交椅旁過去,到了沈鏡身旁,自然地爬到他懷裏,人都進了去,才遲遲開口,“我有沒有打擾到您?”

沈鏡放下書卷,看着懷裏小小的一團,擡手撫在她的額頭上,觸感溫熱,燒退了下去,他開口問,“還難受嗎?”

靜姝含唇點頭,“有點。”

沈鏡順手拿了架上挂着的厚厚的外氅披到她身上,包裹得嚴實。沈鏡的屋裏少有生炭火的時候,他也不懼寒,冬日在練武場也會赤膊。但靜姝怕冷,每每到了他的屋子,都要爬到沈鏡懷裏,被他包裹得裏三層外三層,靜姝很享受被他像個孩子一樣照顧的感覺。

他給她裹完衣裳,就沒再說話,重新拿起了案上的書。

靜姝記憶以來就沒有父母,照顧她的老乞丐死了,靜姝被沈念臻撿到國公府,沈念臻對她說不上好與不好。只是靜姝意外重生之後,開始害怕重蹈前世的覆轍,才慢慢接近沈鏡,沈鏡對她來說既是依靠,又是長輩的存在,他護着她,給她寧國公府表小姐的身份,教她讀書寫字,教她辨識人心,這份難以言說的感情裏摻雜了太多。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沈鏡對她,比對沈念臻都好。

想到這,靜姝視線早離開了手中的策論,有些迷惘地看着沈鏡。

沈鏡注意到她的視線,看着她耐心地詢問,“不舒服?”

靜姝搖搖頭,直起身勾住沈鏡的脖頸,道“我好喜歡您,您和阿爹都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她口中的阿爹是一直照顧她的老乞丐。

靜姝說着就有些哽咽,“我膽子小,也不聰明,就是個沒用的累贅,可您和阿爹都沒嫌棄我。”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沈鏡神色微滞,他溫熱的掌心一下一下安撫在靜姝的背脊上,聲線放低,“你很乖很聰明,值得被好好照顧養大,以後不許再這麽說自己。”

沈鏡素來都是嚴厲的,即便是放低聲音說話也一直板正着臉,像是在訓斥人一樣。而此時,靜姝竟然感到他從未有過的溫柔,或許是幻覺,可靜姝真的好貪戀這一刻,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她永遠是沈鏡身邊唯一的存在。

沈鏡知道靜姝性子敏感,常常懷疑他不要她。沈鏡養了她兩年,少有對她嚴苛的時候,可她卻還是能常常感到不安,畢竟是自己養了兩年,即便她現在已經過了及笄,沈鏡還是不放心她嫁出去。

長安城的世家後宅都有或多或少的腌臜事,這孩子有些小聰明,但又太乖,沈鏡怕她不在國公府會受人欺負。是以,縱使這麽久,有別家來國公府提親,沈鏡都沒松口,也沒告訴靜姝。依着她對自己的依賴,知道自己暗中給她相看親事,會以為自己想要趕她出去。

想到前不久沈鏡去陸府接靜姝時看到的場景,陸遠之騎馬在車窗旁,一人說得火熱,靜姝坐在裏面,畫面和諧。陸遠之心有抱負,少有大才,為人活絡,假以時日必會成為一朝重臣。但沈鏡并不放心,這樣有野心的人,後宅必定有不少的人争破頭也要進去。再者…她現在已不是處子之身,這一層面沈鏡不想節外生枝,讓她難堪。

兩人各懷着心思。

沈鏡指腹給她擦掉眼淚,輕撫她的發頂,“專心進學,別亂想。”

外面的天色慢慢轉黑,自沈鏡重掌兵權以來靜姝少有和他待在一起這麽長時間的時候。夜色寂寥,靜姝被他安撫着,心緒慢慢平定,磨蹭在他頸邊,像只黏人的小貓。

她又道了句,“您真好。”

沈鏡重新拿起書卷,這次靜姝倒是沒再多說話,安安靜靜地縮在他懷裏看策論。

沈鏡忙起來就沒個時候,靜姝習慣了他的忙碌,偶爾身子發麻,就輕輕動一下,幅度小,不會吵到沈鏡,他懷中溫熱,靜姝看完整本策論,他還是沒有要走的跡象,靜姝又把書翻到第一頁,重新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就到了月上中天,沈鏡收拾好案上的公文,靜姝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只要不是夢魇,她在他懷裏睡得向來乖巧。

沈鏡把她烏壓壓的長發捋到一側,慢慢站起身,靜姝忽地醒了過來,看到他還在,撒嬌地親在他的頸上,“還去您那嗎?”

沈鏡縱容她的小性子,擡步向外面走,緩緩開口,“你病了,我送你回去歇着。”

靜姝聽後,癟着嘴搖頭,“我想和您一起睡。”

沈鏡垂下眼,把懷中的人又往上提了提,“我陪着你,不走。”

靜姝靠在他的胸口,耳邊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男人身形高大,聲音沉穩,無形中總能讓靜姝忘記所有的恐懼。

靜姝又往他懷裏縮了縮,小聲嘀咕了一句,“您最近怎麽對我這麽好?”

她在沈鏡懷裏不老實地動了兩下,沈鏡兩手又把人提上來,手不甚滑到她腰的上面,這個姿勢不是那麽雅觀。靜姝臉上紅了紅,有些羞澀。

沈鏡忽然想到幾日前陸遠之送她回府的場景,雖看不到馬車裏她是何神情,但外面的陸遠之說得眉飛色舞,極為火熱,足以見出裏面的人定然應過聲。

沈鏡了解她的性子,她不是活絡的人,可那時是否被陸遠之的熱情感染他并不知道。

念此,他忽然覺得這孩子太乖,太容易被那些外在蒙騙了。他必須要再好好教導教導。

沈鏡面色忽然冷淡下來,話語猶如外面的寒風一樣冷,“日後出門,不論我在哪,都要派人報備一聲。”

他冷漠的話掃盡了靜姝這夜全部的喜悅,她意識到或許是那日的晚歸惹了他生氣,可這氣來得有些奇怪,靜姝滿心的歡喜沉了下去,偷偷看着他冷硬的側臉,不敢多問,小心翼翼地道了句,“您放心,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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