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換衣 讓他走!
靜姝一向有自知之明,她明白自己于寧國公府不過是一個外人,這裏的一切都不屬于她。沈鏡雖然說可以收留她一輩子,但萬事都有變數,靜姝害怕變數,她害怕調出長安的沈念臻會回府,害怕沈念臻成親,那是她前世擺脫不掉的噩夢。
即便她知道,這一世跟了沈鏡,那些事不會再出現,可是她還是怕,怕被人打,怕被關進柴房暗無天日的日子。
這一日的事讓靜姝睡得很不踏實,最近她有些摸不清沈鏡的脾氣,他會生氣,會嚴苛地訓斥自己。
但轉過頭來,他對自己又有足夠的耐心,給她沐浴,淨身,連她長長的烏發都擦拭的毫無水漬。靜姝開始困惑了,他為什麽會這樣。
夢裏,她孤身一人站在車水馬龍的長街上,來往的行人把她撞倒,靜姝腿被磕的青紫。她無助地擦着眼角的淚,冥冥中有一個意識,爹爹不要她了。
靜姝一面哭,一面想要爬起來,“爹爹,你在哪,我會乖乖地。我不會哭了,我想回家,我想找爹爹…”
長街上行人來往,無人回應她,她成了被遺棄在街頭的孤女。
“爹爹,爹爹!”靜姝從夢裏驚醒,哭得滿臉淚痕,沈鏡早已經醒了,把懷中的人緊了緊,拍着她的後背,輕聲,“不哭了,我在,不哭了。”
靜姝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只聽到男人刻意壓低聲線的安撫,和一句“我在。”
她再忍不住,撲倒沈鏡懷裏,“爹爹,你為什麽不要我,我很乖的,您為什麽不要我?我想和你回家…”
靜姝哭得越來越急,豆大的淚珠子全都砸在沈鏡赤着的胸口。
沈鏡沒有糾正她不妥的稱呼,輕拍着她的後背,垂下眼,看着懷裏哭得一顫一顫的人,抿了抿唇,開口,“我沒有不要你,你很乖,我很喜歡。”
耳邊是熟悉的聲音,總能讓靜姝不自覺地安心。
靜姝已經分不清她在哪,抱着的人是誰,可她知道,這個男人對她很好,他說喜歡她,不會不要她。靜姝才逐漸安穩下來,哭得累了,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沈鏡把她揉亂的被角掖好,掌下是一片滑膩和獨屬于她的柔軟。這個夢後,靜姝貼的沈鏡更緊,那兩團綿軟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圓潤飽滿,她雖生的瘦,可該有肉的地方卻一點沒少。
沈鏡按了按她的腰,靜姝秀眉蹙起,小聲呢喃一句,沈鏡才放了手,又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确實安靜了,許久才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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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靜姝的病徹底好了以後,去了學府,沈鏡也開始忙了起來。到晚上過了亥時也不見他人回來,靜姝不情不願地被葉柳叫了回去。
已經有小半月她沒見到沈鏡了,雖然知道他忙,可靜姝心裏還是不好受。
學府開始學畫,這次作畫要去山裏。如今已到了暮春時節,天色正好,不像隆冬時的那麽冷,也不會像夏日的那般炎熱。
靜姝到城郊的山裏時,學府已來了不少人。
陸荷玉見到她,立即招手,“阿姝,你可算來了!”
靜姝朝她點點頭,兩人碰面。
今日學畫的人聚齊後,教習畫作的先生才姍姍來遲,後面還跟着一位年輕的郎君。待瞧見後,陸荷玉驚詫的撇撇嘴,“大哥哥怎麽來了?”
她剛說完,看到身邊的靜姝,像是想到什麽,心裏更加不屑了,直嘆美色誤人。
靜姝看到陸遠之來這,心裏除了驚異後,還有點害怕。沈鏡不讓陸遠之接近她,雖然這次是事出有因,但她還是有點心虛,怕沈鏡知道。
先生介紹完陸遠之的來意,他作為翰林博士,特奉皇上旨意,前來指導這些孩子,實則陸荷玉知道,大哥哥就是奔着靜姝來的。
今日的考題是山中之物,要進山裏作畫。
說是進山,其實就是在山外面尋些物事來畫罷了。學府進學的大都是長安的世家子,沒人敢讓他們去山裏冒險。
靜姝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準備畫地上的石頭。大道至簡,越是簡單的事物越考驗畫功,越能磨煉人的心性。
陸荷玉沒同她一起,她性子活潑,定不安于山外,許是已經去山裏了。
靜姝提了筆,剛要落下,只聽遠處傳來說話聲,七七八八的嘈雜,人聽着動靜不小。再仔細一聽,好像是男人的聲音。靜姝立刻起身,吩咐葉柳幫她一起收拾。
“什麽人?”
兩人收拾好,剛要走,遠處的腳步聲加快,兵甲摩擦的聲響也逐漸清晰,靜姝一擡頭,就看到一隊甲兵已經把自己圍在了裏面。
靜姝定下神,斂起眸中有些驚恐的神色,站在原地。
這些甲兵能堂而皇之的在長安活動,就說明他們并非外敵。這裏又是城郊,沈鏡的兵就在城郊,靜姝壓下心中的恐懼,告誡自己,有沈鏡在,不要怕。
為首的人過來道“姑娘何人,怎到了後山有兵士駐紮的境地?”
靜姝緩緩回道“我是學府的學生,今日來這作畫。”
一路過來宋瑜倒是看到了些世家子弟,又道“這裏離軍營近,還請姑娘速速離開。”
靜姝應聲,正要走,就聽到遠處的人聲,“阿姝!”
靜姝擡眼看向來人,是陸遠之。
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陸遠之,又當着沈鏡兵的面,她怕沈鏡知道生氣,提了裙就朝着與陸遠之相反的方向走。
巡邏一圈回來,正巧趕上了下雨,宋瑜進了門,向沈鏡彙報巡邏的情況,轉身時他擡頭望向外面的瓢潑大雨,感慨了一句,“這麽大的雨,那些個貴公子小姐們可遭殃了!”
他說完正要出去,就聽沈鏡道“回來。”
宋瑜腳步頓住,有些摸不着頭腦,将軍向來嫌棄他廢話多,每次他都沒等說完話就被趕了出去,這次将軍怎麽叫住他了,他回身拱手。
沈鏡放下手中的書,撐起左腿,胳膊搭在上面,擡眼問他,“你方才說什麽?”
宋瑜想了想剛才說過的話,斟酌地回道“屬下方才巡邏,看到學府的學生來作畫,這才沒過多久就下了大雨,想必他們還沒走。”
說完又補了一句,“屬下還遇到一個叫阿姝的姑娘,她被一個郎君追着跑到山裏了。”
他如實交代完,只見将軍立即起身,道“備馬。”
沈鏡拿起架上的外氅擡步就要向外面走,面上平淡看不出神色,只是那步子比以往都要急。
宋瑜來不及多想,立即應聲。
沈鏡拿了外氅也不穿,裹成一團塞到胸前,他翻身上馬,雨水淋漓到他的身上,沈鏡躬身,極力護住胸前的一團,又對宋瑜道“備輛馬車到後上軍營北,裏面放上幹淨的衣裳,火爐和姜湯。”
宋瑜連連應聲,再一擡頭,将軍已經不見了。
沈鏡大約知道她往哪個方向去,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生她的氣,心裏只擔憂這麽大的雨,她若是一直淋着,恐怕還要病上兩個月。沈鏡心性素來沉穩,即使是現在,面上依舊讓人瞧不清真實的情緒。
沈鏡已經到了宋瑜說的那個地方,他還要往裏走,只見裏面出來黑白交織的身影。陸遠之頂着大雨,懷中抱着靜姝一步步從山裏走了出來。
他看到遠處站着的人,用胳膊蹭了蹭面上的雨水,道“國公爺。”
沈鏡下了馬,雨珠順着他剛毅的下颌緩緩留下,眉峰上都是雨水。沈鏡到了陸遠之面前,展開外氅鋪到靜姝身上,一句話都沒說把人接了過來。
靜姝額頭的發黏糊糊的粘在一起,看到是他,疑惑道“您怎麽來了?”
沈鏡聽到她這句話,終于忍不住開口,“我和你說過的,這麽快就忘了。”
陸遠之傻傻地站在原地,沈鏡甚至都沒看他一眼,抱着靜姝就走了。
宋瑜辦事妥帖,不僅備好馬車和姜湯,還備了帕子。
到了馬車裏,火爐生的旺盛,瞬間就暖和過來。靜姝眼睛不知是不是被雨淋的,濕漉漉地盯着沈鏡。
姜湯有些燙,沈鏡一語不發地把她濕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了下來。裏衣也濕透了,靜姝只剩下了桃粉色的肚兜,這畢竟還是在外面,靜姝有些羞赦。
沈鏡沒顧忌她,給她解了身後的小帶子,他臉色太過嚴肅,讓靜姝制止的話都不敢說出口。
她還從未有過這麽□□地暴露在外面。
沈鏡拿了幹松的帕子給她擦拭身上的水珠,忽聽外面忽地傳來人聲,“阿姝妹妹你在裏面嗎?”
身上的手一頓,正好落到那株紅梅上,惹得靜姝險些叫出聲。好在沈鏡很快換了地方,他低聲道“讓他走。”
靜姝有些奇怪,陸遠之并不确定她在不在這,只要她不出聲,陸遠之就會自己走了,他為何還要讓自己開口?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靜姝所有心神都在他的手上,她真怕自己會暴露什麽。
陸遠之許久聽不到回應,又問了一遍,他剛要走,只聽裏面女郎的聲音,“今日多謝陸大公子救我,這是寧國公府的馬車,府裏很快有人過來接我回去,外面雨大,陸大公子請回吧。”
陸遠之再要開口,就聽到後面的人聲,陸荷玉撐傘來找他,“大哥哥,父親有事找你,你快些随我回去。”
清脆的聲音傳到靜姝的耳,她聽出是陸荷玉來了,靜姝臉更熱,身上升起淡淡的緋色,聽到外面聲響遠去,她才徹底松了口氣。
大雨噼啪作響,打在馬車上,遮掩掉裏面的聲動靜。沈鏡已經擦到她的後背,他指腹的薄繭時有摩擦在靜姝的肌膚上,引她不斷顫栗。
在沈鏡還要親手給她穿裏衣時,靜姝終于忍不住,水汪汪的眸子楚楚可憐地看着沈鏡,沈鏡直接無視掉,撥開她鋪散在胸前的長發,修長的手指給她系了那兩根松垮的帶子。
衣裳穿戴整齊,他眼中始終不見什麽波瀾,仿若這一切不過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