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委屈 您想讓我嫁給別人?
馬車緩緩駛動,靜姝坐在裏面,輕輕抿了一口姜湯,偷偷觑了一眼身側坐着的男人。沈鏡給她換完衣裳就沒搭理她,微阖着眸子坐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麽。薄唇抿在一起,面容肅然。
他不說話閉眼的時候看着有幾分儒雅風度,可一但睜了眼,不怒自威,叫人不敢直視。但現在即便他已經阖了眸子,周身冰冷的氣勢還是叫靜姝害怕。
姜湯沒喝上幾口,靜姝慢慢爬到他懷裏,沈鏡啓唇,“下去。”跟了他兩年,沈鏡從未這麽薄情地與她說過話,聲音冷得像數九寒冰,直紮到人心裏。
靜姝小臉本就白,現在經他這麽一訓斥,頓時失去了血色。
靜姝僵硬地坐到他身側,心裏有點委屈,她明明已經按照他的話做,離陸遠之遠遠地,他來找她,她就跑到山裏避開,誰知沒過一會就下了大雨,靜姝在山坡上摔倒,陸遠之就把她送了回來。
這期間,她連一句話都不敢和陸遠之說。可還是被他看見,生了怒氣。
靜姝手足無措地坐在遠處,一肚子的話想說,但看到他冷淡的神色,默默将那些話都咽了下去。
馬車裏安靜,一直到國公府門前,沈鏡都沒再開口。
外面雨已經停了,他先下了馬車,靜姝跟在後面。
在山裏時靜姝的腳不甚扭傷,陸遠之才抱着她出來。她忍着腳疼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沈鏡站在馬車外面,盯向她不适的腳踝。在靜姝咬牙要跳下來時,沈鏡胳膊一攬,像抱孩子一樣把她抱了進去。
這是第一次,他們在外面親密。
府中的仆從眼都看向他們,靜姝有些心虛,拉了拉沈鏡的衣袖,“您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沈鏡手臂收緊,不理會她的掙紮。他的臂膀堅實有力,要比陸遠之寬厚許多。這日的沈鏡像是換了一個人,打破了以往的克制有禮,涼聲開口,“陸遠之抱你的時候怎麽沒見你掙紮過。”
說完,他頓住,穩了穩懷中的人,看到她通紅的眼眶,知道她是在馬車裏哭了,道“方才我衣裳濕,讓你下去是不想你着涼。”
他向着她屋子的方向走,話語依舊冷,“你性子素來乖巧,我信你此次是事出有因。只是這些日子在府中養病,先不要去學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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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看似商量,語氣卻不容置疑,果斷地給她做了決定。
連給靜姝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他就自己下了定論。
太醫匆匆趕來,包紮好腳踝,開了藥又匆匆離去。
靜姝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卷翹的長睫毛輕輕顫了兩下,鼓起勇氣解釋道“沈叔叔,我記得你的話,到山裏去就是為了避開陸大公子。”
藥碗放到了床頭,沈鏡把被子拉過來,給她墊了引枕,神色依舊冷,板着臉開口,“你身子弱,山裏危險,相比于碰到陸遠之,孰輕孰重,你應該清楚。”
靜姝被他訓斥地垂下頭,情緒低落,“可是我怕您生氣。”
她聲音小,低着頭,像個小鹌鹑似的。
沈鏡将要搭在她肩上的手又落了下來,終是沒放上去。她現在心裏別扭,自己想想也好。
沈鏡繼續開口,“這件事我不再追究,日後你也不會再見到他了。”
靜姝默默聽着,始終沒有言語。
“擡頭。”沈鏡皺眉看着低垂的眼,如山的氣息壓了過來。
靜姝緊咬着唇瓣,才沒使眼裏的淚落下來。
她擡了頭,沈鏡注意到她眼裏氤氲的淚,語氣卻沒減弱半分,“你還小,性子又乖,長安城的這些世家子表面看着風光,實則私下少不了不為人知的事。”
“陸遠之并不是你表面看得那樣簡單。他是家中嫡子,現在年少,心性尚需磨練,他有陸家要維護,即便娶了你,也不會只護着你一個人。”
沈鏡冷冰冰地揭開這個事實。他知道,小姑娘長大了都會有少女懷春的心事,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摸了摸她的頭頂,“你若是中意哪家郎君,告訴我,我會給你把關。現在你尚不識事,進學才是緊要。”
他自覺後面的語氣已經溫和下來,還是惹得小姑娘紅了眼。
靜姝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您是這麽以為的?”說完,再也忍不住,淚珠子吧嗒吧嗒落了下來,哭得有些委屈,“您想讓我嫁給別人?”
看到她又哭了,沈鏡皺眉坐在床邊,終于卸下那副嚴肅的面孔,攬人到懷裏,“你現在年近十八,已經有許多人到府上提親,都被我婉拒了。但你畢竟年歲漸大,一直留在國公府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你若是喜歡哪家郎君可以同我說,我會給你安排。不論在哪,寧國公府都是你永遠的庇護。”
靜姝聽着耳邊的話,想到前世慘死的情形。心裏倏的升起一陣恐慌,沈念臻早晚有一日會回來,他若是向沈鏡要了自己,沈鏡會答應嗎?
即便沈鏡現在寵着她,可靜姝有自知之明,她畢竟是個外人,沒有沈念臻這個親生兒子重要,屆時她留在府上倒不如在外面的安全。
靜姝心裏這麽想,呆呆地看着沈鏡,他喜歡乖孩子,這些話靜姝不會反駁,唯有聽他的話才不會被他厭棄。
靜姝垂下頭,趴在他懷裏,小手勾在沈鏡的腰上,偷偷親在他的側臉,眼睛有些怯怯地,道“我明白了。”
沈鏡以為她明白自己說的要專心進學,欣慰地給她擦了眼角的淚,倒底是自己養了兩年的孩子,少有讓他操心。
離得近時,靜姝更加清晰看到他眼尾淡淡的細紋,她被陸遠之抱回來,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尾幹淨,甚至沒有一絲褶皺。這是兩個不同年齡的男子。她伸了手,摸在沈鏡的眼角。
軟軟的手搭在那塊肌膚上,指腹下是粗糙的紋路。沈鏡微僵,按住她的手腕,靜姝手指動了一下。
平素兩人親昵的次數不少,可從未這麽安靜的親近過。
靜姝身子前傾,沈鏡手攬着她的腰,防止她摔下去。
抛去沈念臻,沈鏡确實對她很好,好到靜姝一直在患得患失。
前世的記憶像噩夢一般纏繞着她,為了避開那些事,她想盡法子跟着沈鏡。努力地進學,乖乖地聽沈鏡的話,這兩年不論什麽事,他都會像長輩一樣冷靜地為她考慮,沈鏡對她夠好了,她不想再讓他勞心。
靜姝湊近親在沈鏡的眼角上,正對上了那道淺淡的細紋。
她伸手抱緊沈鏡的腰,姑娘家的依賴感十足,“我會乖乖地聽您的話,不讓您失望。”
沈鏡手落在兩側,垂眼看着懷中的女子。她比之于兩年前長了不少肉,可還是瘦小,兩人站在一起,年齡差距顯而易見。
他自诩像長輩一樣疼愛她,可這份疼愛有時終究是越了邊界。
許久,沈鏡的手搭在她的後背上,他掌心總是溫熱的,貼在她的背上很暖。靜姝喜歡他在事後一直抱着自己安撫,給足了她安全感。她貪戀這種感覺,心裏也清楚,不會有第二個人會給她這種感覺。
靜姝在他懷中蹭了蹭,裏衣被揉得開了領口,一道圓潤的弧度不甚露了出來。
沈鏡放開懷中的人,細心地給她整理衣襟,即便指腹觸碰到那道弧度依舊面不改色。
外面豔陽天高照,這場大雨洗去了塵世繁華,也讓靜姝的心逐漸靜了下來。
她靜靜地坐着,任由沈鏡給她整理衣裳。小手拉住沈鏡的袖子道“您近日忙嗎?”
沈鏡挑眉看她,眼神探究。
靜姝不好意思地解釋,“先生教習的許多古語我都不明白,落下這麽久的功課,很多更是不懂,想讓您教教我。”
在學府裏,靜姝聽過不少關于沈鏡的事。她知道沈鏡少時在學府的課業年年甲首,他是那年科舉的文武狀元。比之于他,靜姝實在是太差了。
沈鏡沉吟半晌,開口,“軍營事多,我不能一直在府中陪你。你若是想,我可以給你在府中請一個先生。”
靜姝唇角的線條立即壓下,眼神失落,很快又把這種情緒收了回去,道“是我不對,不該打擾您的。請先生也好,謝謝您。”
這句話沈鏡怎麽聽都別扭。他看着小姑娘強顏歡笑的臉,唇抿了下,終是一句話都沒說。她總會要長大,總不能讓她一直依賴自己。
沈鏡等她睡着才走,到了書房,沈鏡找來老管家道“去拿着我的牌子,到學府請一個女先生過來。”
老管家愣了愣,很快應聲,走到半路被沈鏡叫住,“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她現在還小,有點依賴也是應該的。沈鏡開口又道“把學府現在學的書送到我書房來。”
靜姝一覺睡到晚間,葉柳過來給她送藥。在靜姝跑到山裏後,葉柳找不到她,就去外面找人求助,回來時卻聽說表小姐已經回去了。葉柳擔心了好一通。
吃完藥,葉柳下去,靜姝卧在床榻上看書,兩個時辰後,靜姝有些困,眼皮幾許沾在一起,并未注意到窗子的響動。
等她發現時,沈鏡已經到了她面前。
靜姝看到他,困意退去,神色一喜,眼裏流露出來的是真切的喜歡。
腳上的傷好得差不多,靜姝忽略掉那些輕微的痛感就要撲到他懷裏。
沈鏡伸手去接她,靜姝兩腿夾在他的腰上,沈鏡雙手抵在她的臀下,渾厚的聲音響起,開口就是說教,“胡鬧!”
靜姝沒在意他陡然低沉的語氣,親在他的下巴上,抱着他的腰撒嬌,“我以為您不會來了。”
她是真的開心,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沈鏡單臂抱着她,另一手捏捏她通紅的耳根,細致地給她捋走頰邊的碎發。靜姝靠在他的肩頭,羞赦地親在他的側臉。
沈鏡把她放到床榻上,随手拿了她枕邊的書,翻了幾頁,看到上面的字跡,“字練得不錯。”
靜姝略囧。
沈鏡放下書,給她蓋了被子,“養病為重,這幾日我會待在府裏。”
靜姝眼睛亮了亮,“那我可以帶着書去書房找您嗎?”
沈鏡揉了揉她的發頂,道“随時都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