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思不過是一場交易

第28章 心思 不過是一場交易。

天越發的涼了, 靜姝困倦地坐在馬車裏,喉嚨發疼,她身子弱, 受了一夜驚吓,第二日放下心中事, 病也随之而來。

沈鏡行事雷厲風行,吳生桦的罪證樁樁件件擺了出來, 朝中不久後就會來人把他帶回長安,等待秋後問斬。李珏留在了梧州,沈鏡派人先送老乞丐回去, 靜姝跟着他同行。

走的那天, 靜姝沒見到三哥哥。他剛上任梧州按察使, 周邊事物繁忙, 沒得空見她。靜姝有些遺憾, 她心裏還有許多話想問他,不過沒關系,她以後可以來梧州看李珏, 也可以給他寫信。

秋日發涼, 北雁南飛。長長的官道上緩緩駛動着一輛馬車。

濃濃的苦湯藥味傳了進來,靜姝一把把薄毯拉過頭頂,打着小算盤, 只要她睡着,沈鏡就不會吵醒她吃藥了。

寬敞的馬車裏, 只有裏面拱成毛絨絨的一團。

靜姝在薄毯裏憋悶許久,都沒等到沈鏡叫她,反倒是自己被悶了一頭的汗,裏面的呼吸也不是很暢快。靜姝有些郁悶, 從裏面悄悄探出頭,就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沈鏡兩腿交疊,手裏拿着書,像是并沒注意到她。

靜姝慢慢把薄毯拉下來,沈鏡這時才垂下眼,“不裝睡了?”

他話尾微微上揚,沉穩的聲音不是年輕的郎君所有,揶揄的話反倒像是長輩在逗弄着一個調皮的孩子。

小把戲被看穿,靜姝被他說得一陣耳熱,“您都進來了也不叫醒我。”

小姑娘依舊在嘴硬。

沈鏡沒揭穿她,道“案上的藥還熱乎着,快喝了。”

這不是商量的語氣,在關照她這方面沈鏡從不與她商量。

沈鏡做事向來穩重,考慮全面,一路把靜姝照顧得妥帖。不像她有時候毛手毛腳,丢三落四,若是靜姝自己回去,沒有他的管束,怕是會生一路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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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姝這個時候爬到沈鏡懷裏,擋住他看書的視線,親在他領口露出的地方,“沈叔叔,藥太苦了,您下次能不能讓人做得像蜜餞一樣好吃?”

真是無理的要求。

沈鏡放下書,兩手托着她的後背,防止她掉下去,“靜姝,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些學府都教過你。沒有什麽事會一帆風順,我會照顧好你,也希望你自己能成長。”

靜姝看他,突然開口問道“那您現在有沒有什麽很想做的事,卻還不是一帆風順的?”

沈鏡把她敞開的領口遮嚴,擋住下面圓潤的弧度,“以前是有一件。”

靜姝毫不在意地去貼近他,接着問,“那現在呢?”

沈鏡揉了揉她的發頂,“現在變成兩件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靜姝,看得她有些羞澀,“您好好說話,總看我做什麽?”

目光還那麽灼熱,讓靜姝記起他夜裏的眼神,這可一點都不像他。

沈鏡倒沒說什麽,“藥該涼了,涼了更苦,快趁熱喝。”

回去的一路很是順遂,靜姝的病不過幾日就好了。路上無事沈鏡就教靜姝寫字,看書。不可否認的是沈鏡講得很好,但有的時候過于嚴厲,就像他要靜姝在短時間內必須背下來某篇文章,背不完的話,他就會板着臉訓斥。

靜姝好多次都被他訓哭。

“您可不可以不要再罵我了,您再罵我,我就不喜歡您了,我要回梧州找三哥哥。”靜姝靠在他懷裏抽泣,她不喜歡沈鏡訓人的樣子。

沈鏡給她擦眼淚,覺得她最近被寵得太過嬌氣,動不動就把回梧州,不喜歡他挂在嘴邊,“靜姝,總提這兩件事可不是好孩子。”

她能感受到周邊降下的氣壓,以前不管她怎麽鬧他都不會用這樣沉的語氣和她說話,他好像真生氣了。

沈鏡沒哄着她,等她哭完才開口,“想回去找李珏?”

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感情。

靜姝看着這樣的他有些懼怕,這些日子沈鏡把她寵得太過,讓她忘了從前在寧國公府的日子。

靜姝的沉默仿佛是承認的沈鏡的話,他粗粝的指腹摸着她通紅的眼尾,“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是你自己要跟着我走的 ,靜姝,你不是小孩子了,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沈鏡彎腰撿起地上散亂的書,“你離開學府這些日子落下的功課太多,不抓緊時間去補,馬上的年考又是在尾巴上。”

“我不會要求你拔尖,但也不想讓寧國公府出來的孩子一直位居人後。你可以做得更好,變得更出色,不要讓一些人影響你的進步。”

她性子單純又敏感,開蒙晚,如果不多讀一些書有自己的想法,通人情世故,屆時沒有他在身邊,她還會像以前做乞丐那樣被人孤立。沈鏡不想這樣,他想讓她學會獨立,不再依靠任何人也能解決許多事情。

冗長的說教讓靜姝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他接自己回寧國公府果然是不想放棄養了兩年的孩子,他想把她教得更好。他果然熱衷養孩子。

外面的樹葉飄零下來,落到馬車棚頂,随着車輪駛動,發黃的葉子又落到地上,不久後就會與泥土融為一體。夏去秋來,轉眼又是冬景。

許久,靜姝道“我沒有不想學習功課,是您太兇了。”

最近這些日子他總是不明緣由的冷臉,嘴上不說,但靜姝看得出來他不高興。她不知道為什麽,沈鏡不會明說,只能任由她胡亂地猜。他生氣的地方總是奇奇怪怪。

沈鏡的手微頓,“我沒有兇你。”

事情上沈鏡的态度已經是很好的了,但冷硬的臉看着的确吓人。

馬車裏一時僵住,這幾日和諧全然不在,好像又回到了寧國公府的時候。

靜姝垂下頭沒再提這件事,“沈叔叔,三哥哥來信了嗎?”

臨行的時候沒有見到他一面靜姝記挂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現在給沒給自己來信。那次不告而別時三哥哥說給她送過信,不過她沒收到,她心裏清楚,大抵是被沈鏡截了。

她并不讨厭沈鏡對她的管束和掌控欲,可并不代表沈鏡可以不告訴她這些事。

天涼,靜姝在馬車裏赤着腳,腳趾圓潤可愛,沈鏡不動聲色地給她蓋了薄毯,“沒有。”

“我想給他寫封信。”靜姝道。

沈鏡語氣已經算不上好,“李珏現在是梧州按察使,新官上任,一舉一動都在人監視之下。你的身份是寧國公府的表小姐,給他寫信只會讓人以為李珏結黨營私。你現今還未出嫁,于你的聲譽也不好。”

靜姝垂眼聽着,卷翹的長睫一顫一顫,情緒有些低落。

許是注意到她再次改變的情緒,沈鏡親了親她的額頭,“到了長安我會派人把你的信送過去,現在還不是時候。聽話,這件事先不要再提了。”

靜姝這性子吃軟不吃硬,沈鏡一哄她,靜姝就不沒那麽氣了,反正都是他說的算,靜姝怎麽做都有錯。到最後靜姝也沒哭,只是看着有點不高興。

這次争吵兩人的關系都有微妙的變化,彼此的關系拉大,靜姝又開始對他小心翼翼。

過去靜姝還傻傻的以為只要跟着阿爹和三哥哥,一切可以從頭開始。而現在靜姝才意識到因為沈鏡,阿爹才能安享晚年,因為沈鏡,三哥哥才能坐穩梧州按察使這個位子。她和她重要的人擁有的一切都是沈鏡給的。

沈鏡最近的縱容讓她這些想法來的有點遲。靜姝的心境重新回到了最初剛靠近他的時候,她的目的本就不純,她不像外表那樣清純懵懂,他們的關系依舊是一場交易。

這樣的認知讓靜姝感覺到可怕。

到了夜裏,馬車停在驿站,靜姝外面罩着鬥篷緊緊跟在沈鏡身後,乖巧溫順的模樣讓人覺得好欺負。

沈鏡剛進驿站就有事要去處理,留靜姝和幾個親衛在。趕了一日路,用完晚飯,靜姝剛要上樓去歇息,一轉身,後面的人正好撞在她身上。

靜姝身子本就嬌弱,這麽一撞,一個不穩險些摔倒。好在那人很快反應過來攔腰去扶她。

“姑娘沒事吧。”

少年手臂攬她,相貌溫潤,淺淺一笑,露出了滿口白牙,溫柔又陽光,比太陽還要亮。

靜姝見慣了世家的明争暗鬥,攀炎附勢,連笑都帶着假,這樣一張笑臉委實讓她覺得…新奇。

“沒…沒事。”靜姝竟不知為什麽臉紅了,說話也結巴,一時不敢看他,轉身快步走了。

“哎,姑娘!”少年在後面叫她,靜姝心口砰跳,連頭都沒回,只知道要快走。

一直回到屋裏,靜姝抵着門口,手摸着自己胸口砰砰的動靜,一時反應不過來,她這是怎麽了?以前靜姝從未有過這種情緒。

沈鏡外出有事,靜姝一個人坐在屋裏看書,卻是一頁都沒翻,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那個帶笑的少年。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麽,要去哪,何地人氏,只記得他的笑,他叫她姑娘時帶着少年獨有的啞意,靜姝也不自覺地笑了。妝鏡正好對着她,這樣的笑幹淨透亮,是少男少女最為原始的情愫。

“想什麽呢,這麽開心。”沈鏡推門進來,脫了外衣挂在衣架上。

靜姝放下書,這幾日的小心一時沒了蹤影,她抱住沈鏡的腰,像是一個純真可愛的孩子,“沈叔叔,我好像遇到喜歡的人了。”

阿爹和三哥哥都不在這裏,靜姝剛生出的少女心思只能和沈鏡這個長輩分享,她的喜歡純粹又簡單,仿佛像夏日的烈陽一樣炙熱而迅速。

這樣始料未及的事沈鏡不曾想過,他甚至好像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沈鏡抱住她腰的手一頓,沒再按照最初心思去親她軟軟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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