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移花接木
【004】
他低沉而溫柔的嗓音令文曉不覺後背發涼。
文曉怔怔地看着眼前不遠處的姚世馨,被整成她原先的模樣。雖然姚世馨的眼睛是被黑布蒙着的,被膠布封住的嘴巴也不能說話,但文曉卻能明顯地看出她此刻的恐懼。
她又何嘗不是恐懼的?
文曉握住槍支的手有些顫抖,盛光希瞧出她此刻的懦弱畏懼,他動作斯文地伸手覆蓋住文曉拿槍的手,幫助她調整好握槍的姿勢。
盛光希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有些脆,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像這樣,拿槍對準目标,用手裏的武器殺死她,其餘的,什麽也不要想。”
随着聲音的響起,文曉的胳膊在盛光希的力道帶動下被擡起,她的整體胳膊都在顫抖,若不是因為有盛光希的力量壓着,她現在恐怕連姚世馨都對不準。
文曉覺得自己的喉嚨幹得發疼,她舉着槍,覺得眼前的事物開始慢慢虛幻,最後變成一片蒼白色,她什麽都看不到,耳朵裏嗡嗡地響,從骨子裏滲出來的恐懼像是要把她給腐蝕幹淨。
她不敢殺人。
看着唇色發白的文曉,盛光希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他将手從文曉手背上放下,他的力道剛離開她的手,文曉的胳膊就像是被人卸去全部力氣似的落回了腿邊,她拿着槍的手還在顫抖着,她蠕動着唇,想要說些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盛光希面無表情地靠近文曉幾分,動作利索而輕巧地奪回文曉手中的槍,他的手觸碰到文曉的手,讓她不自覺地顫了顫。
文曉看見盛光希将槍對準姚世馨,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盛光希的食指上,在看到他扣動扳機的那一刻,文曉猛地閉上眼睛,喉嚨卻連一聲害怕的驚叫聲都發不出來。
她沒有聽到什麽巨大的聲音。
文曉漸漸睜開眼睛,她看到姚世馨測了側腦袋,她身上并沒有什麽被子彈打中的痕跡。文曉又看向盛光希,盛光希對着她淺微地勾了勾唇,他小幅度地歪了歪腦袋,将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之後扣動扳機,槍裏沒有子彈。
盛光希眼裏染着輕微的笑意,他靜靜地看了文曉一會兒,之後淡淡開口道:“你瞧,你連我給的最後一個機會都放走了。”
聽着他的聲音,文曉整個人都是恐懼的,她顫顫地看着盛光希,努力從繁雜驚慌的思緒裏理出一些東西,她慢慢握緊拳頭,想要給自己一種力量。文曉稍稍擡了擡頭,她直直地望進盛光希的眼底,嗓音裏還是透出戰戰兢兢的情緒,說道:“我說過,為了活下來,我願意做任何事。可是……可是如果我殺了人,我注定要以命抵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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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難受地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将拳頭握得更緊了一些,接着說道:“如果我的結局注定要以命抵命,我又何必……何必在乎多幾年的活命?”
文曉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緊張而惶恐的,她絲毫都拿捏不住盛光希的情緒,而他的情緒卻關乎着她是否能夠活命,又是以怎樣的方式活命。
盛光希聽完她的話,先是沉默了幾秒鐘,而這安靜的短暫時間卻讓文曉更覺煎熬,她清楚自己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卻還是期待着些什麽,終于,盛光希緩緩開口,道:“何必在乎多活幾年?是麽?”
他勾了勾唇,又道:“我第一次殺人是七歲,多活的這十幾年,不覺得是枉費。”
盛光希眼底十分平靜,而這份平靜在文曉看來卻是驚濤駭浪,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一定有什麽陰謀,而在他的陰謀裏,她一定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否則,他也不會在她的身上花費這麽多周章。
文曉抱着僥幸的心理,又說道:“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更好的新生,要我殺人,讓我終日活在譴責黑暗裏……如果……前方等待我的是殘酷的制裁,我又何必為你賣命?”
她看着盛光希的眼神依舊那麽冷靜,絲毫沒有起什麽變化,心裏更加沒底,她掉入了一個無底洞,面對未知,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先生,一個忠誠度不夠的亡命之徒,你敢用麽?”
盛光希靜靜地看着文曉,看她不再言語,道:“說完了?”
文曉聽不出這簡短三個字裏所包含的情緒,只是點點頭,她看到盛光希微微低頭看了一下手裏的槍,之後又轉身朝何溪和葉善的方向走去,他停步在葉善跟前,将手裏的槍交到葉善手中,似乎示意了一下何溪,從文曉的這個角度,她看到何溪對着盛光希點了點頭,之後便掏出另一把槍遞給盛光希。
盛光希拿着何溪遞給他的槍,他回頭看向文曉,命令道:“過來。”
他的聲音有些清脆,依舊那麽低,帶着根本就不适合他的溫柔,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難以捉摸,文曉卻覺腳底被釘子死死釘在了原地,心裏越加濃重的恐懼令她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
可她更怕違背他的命令而惹怒他。
文曉在原地呆了幾秒,之後只能逼着自己往前走去,明明只有幾步的路程,她卻像是從反間一步步走入地獄的恐懼沉重。
她走到盛光希身旁,眼神緊緊落在他身上,心裏的煩亂與害怕甚至讓她無法移開目光去看一眼站在盛光希身前的何溪和葉善。
盛光希将手中的槍支遞交到文曉手中,伴随着溫柔的嗓音,說:“之前給你的空槍,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你卻沒有抓住。現在你自己決定,究竟是你死,還是她死。”
文曉随着盛光希的目光而看向不遠處的姚世馨,她或許是聽到了文曉的聲音,竟然和她如出一轍,整個人顯得又驚慌又害怕又疑惑。
盛光希安靜了一分多鐘,似乎是在給文曉思考的時候,而後,他的聲音繼續響起,道:“雖然等待你的是制裁,但至少,在你多活的這幾年裏,可以報複曾經傷害過你的人。這就是我手中對你最後的籌碼。”
果然。
這個男人,不是她可以讨價還價的,在她和他的對壘中,她是絕對的弱者,而弱者,似乎沒有掌握主場的資格與能力。
她的世界,或許只能如此。
文曉緊緊地盯着姚世馨看,目光裏該有的恨意卻被此刻空前的恐懼所掩蓋了大半,這目光落在盛光希眼裏,是他最為厭惡的懦弱。
“我一向最讨厭沒膽色的廢物,如果你僅僅如此,就算有利用價值,我也不屑讓你成為我的搭檔。”
他的聲音在文曉耳畔響起,惡魔一般。
他将她逼入巷尾,她無路可走,只有屈服。
是呀,她不是準備好了麽?不是早就準備陷入地獄了麽?
文曉覺得此刻自己的大腦都有些混沌起來,她緩緩舉起胳膊,将槍對準了姚世馨。文曉伸出另一只胳膊,雙手握住槍支,使用全身的力氣扣動扳機,她聽到“砰”地一聲,槍口邊閃過一抹刺眼紅灼……
……
兩年後
姚宅
姚呈明表情嚴肅地坐在沙發上,前方的豪華液晶電視裏正在播放一則新聞,報道稱,前段時間在廢棄倉庫發現的燒焦女屍,目前已經确認了身份,死者是姚家養女。
姚呈明嘆了口氣,拿過一邊的遙控器,關掉電視,之後又撥通了一支電話。
聽到遠在美國的女兒對着電話裏喊了自己一聲,姚呈明卻更是皺緊了眉頭,表情越加嚴肅起來,對着電話訓斥道:“你就知道在外面玩樂,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也沒見你打個電話回來問問。還不趕快回國!”
“家裏?”電話裏傳來清脆的女聲,道:“她不早在幾年前就被趕出姚家了麽?她現在出了事,又跟姚家有什麽關系?”
姚呈明聽了女兒的話,氣得哼了一聲,那邊便又繼續說道:“我在美國還有些事,回不去,再說,她算是哪門子的姚家人?她現在出了事,我回去了,她也活不過來。”
“姚世馨!”姚呈明怒道:“死者為大,文曉怎麽說也是你姐姐,她現在走了,你必須給我回來參加葬禮!”
姚呈明又教訓了女兒一頓,這才成功讓她答應回國來參加文曉的葬禮。
他只覺女兒不懂事,卻不知大洋彼端,文曉将電話挂斷後,一改通話時的任性刻薄,神情哀戚到眼底。
她怎麽會無動于衷?再過幾天,她将出席自己的葬禮……
文曉将手機放在梳妝臺上,她稍微偏了偏頭,将視線落在眼前的鏡子上,裏面映出一張妝容精致的臉孔,雪白的皮膚,纖細的曲線,皓齒紅唇,韶光流轉。
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這眼神,大概是唯一能夠提醒她是誰的證據了,是呀,眼神是很難說謊的,現在的她,姚世馨,骨子裏住着的,是曾經那個叫做文曉的自己。
正想着,卻傳來敲門聲,文曉稍微整理了一下,眼神從剛才的哀戚中恢複,用自信和驕傲掩飾得很好,她站起身來,道:“進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