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禦之陣

藺楚疏這一眼, 也引起了車靜姝的注意。

她心跳瞬間蹦到了嗓子眼,唯恐绛月仙尊一句否決,就判了殷想容死刑。

但那兩人目光的交彙只在瞬息之間。

旁人甚至連藺楚疏些微的停頓都沒能注意到, 就見他向衣燼斓躬身一禮, 回到了坐席處。

車靜姝急忙去看殷想容的神情。

卻見她只是淡淡笑了笑, 并無其他異樣。

是不是……師尊她,确實逃過了一劫?

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一旦放松, 她便險些抽噎出聲,急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态。

衣燼斓見衆人皆已坐定,便開始推進會議議程:

“不知朝露試的救援行動, 進展如何?”

“回禀閣主,除幻境中被感染考生三十四人均已格殺,其他六十六名考生已經六人一組, 安置在十一間宿所中隔離觀察。”

岑禹洲道,“截至目前, 并未出現其他感染者。”

“三十四人……”

衣燼斓咀嚼着這個數字,眉宇間陰霾愈發濃郁, “其中三族分配比例如何?”

“這個……”

岑禹洲一時語塞,這些細節他一時還未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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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殷想容見狀,立刻補充道:

“這三十四人中, 包括三十名人族和四名魔族,靈族對魔心石能量感應較為靈敏,目前并無傷亡者。”

衣燼斓陰沉的面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些。

雖說折損這麽多新秀, 朝音閣免不了要向閣外門派大肆補償,但好在并未牽扯太多其他種族,不至于對《燼淵之盟》産生不利影響。

“禹洲, 想容,你們盡快整理出傷亡者名冊,按照朝音閣最高禮儀,派遣使者前往閣外門派,進行告慰賠償。”

他低咳幾聲,轉身面向藺楚疏:“楚疏,魔心石的來源可有眉目?”

藺楚疏蹙眉搖頭:

“賽前墨刑司反複巡視幻境,确認結界并無破損,內部也不存在任何沾染魔心石的妖獸或者物事。如今唯一的可能,便是藉由參試者帶入。”

這句話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朝露試參試者主要的活動路徑,無非是宿所、膳房、幻境和演武場,分由璇玑、玉坤、墨刑和上陽四司負責。

既然幻境本身并不存在問題,魔心石之禍便與其他三司脫不開幹系。

岑禹洲和夏侯鲲的臉色立刻變了。

恰好此時殷想容還不鹹不淡地添了一句:

“平日裏宿所都經過了嚴格核驗,每名考生出入時,都有專員檢查登記,宿所環境每日都會巡邏三次,不可能有人攜帶魔心石出沒。”

夏侯鲲一時語塞。

也無怪乎他心底惴惴,畢竟相對于宿所和玄鑒幻境而言,演武場的任務無疑輕松得多,當初他一力接下,也是存了偷閑的私心。

這樣一來,他也更不會多費工夫,加強演武場的戒備。

正當夏侯鲲焦灼于如何給出交待時,身邊的岑禹洲忽然涼涼開口:“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勞煩藺長老為我解答。”

見藺楚疏并未出言拒絕,他索性直接問道:

“朝露試前,我與殷長老一同前往墨刑司檢驗幻境,那時藺長老并不在場;後來我與夏侯長老經過墨刑司時,又撞見藺長老在賽前進入幻境。”

“應當檢驗時你不在場,賽前萬事俱備,你卻深夜進入。”

他眸色漸深,“此事和魔心石聯系到一處,很難讓人不多慮……不知長老能否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也是也,岑兄……岑長老所言句句屬實,我能為他作證。”

夏侯鲲見機會來臨,立刻将禍水東引。

藺楚疏墨眉沉沉下壓。

他當然聽得出兩人滿滿的惡意,卻并想不通這些指責的來由。

就算平日裏長老會多有不睦,可魔心石對三族來說皆是浩劫。

但凡有半分心系蒼生的宏願,便不該在此時內讧。

“兩位長老究竟何意,不妨直言。”

他墨眸眯起,廣袖無風自動,騰騰殺意如水銀瀉地般鋪陳開來。

“眼下真相未明,魔心石又危害甚廣,當務之急是查出其來源,并迅速設立針對性的防禦工事。”

岑禹洲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為藺楚疏扣上罪名,忽然話鋒一轉。

略帶揶揄的目光投向首座上沉默依舊的衣燼斓,他輕笑道:

“往日閣主曾言,藺長老有攻克魔心石的妙法,不知以如今形勢之嚴峻,能否向我們述明情況?”

雖說對于長老會而言,藺楚疏的力量能夠克制魔心石,也并不算一樁秘密。

但克制的方法以及強度,加之如何作用,他們則不得而知。

衣燼斓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此刻根本算不上揭曉藺楚疏能力真相的合适時機。

他本想岔開這個話題。

可當他與座下某一道視線對上時,清明的意識卻忽然模糊起來。

“楚疏他……”

體內仿佛有某種力量牽引着他,不僅神思朦胧,甚至連出口的話語都不受自己控制。

“他體內精血,生來便與魔心石的氣息相克。輔以靈力催動,不僅能化解魔心石的力量,甚至能設立屏障,将其驅逐在外。”

他不僅說出了藺楚疏能力的來源,更是明示了運用之法。

藺楚疏霍然擡眸,眼底一片深黑。

衣燼斓說得沒錯,通過大量靈力催動,他的血液确實能夠達到抗衡魔心石的功效。

但這是以足夠的血液濃度為前提的。

換言之,若要使結界的覆蓋範圍遍及一間卧房,需要耗去他全身精血的小一成。

那麽遍及整個朝音閣的結界,則幾乎要消耗他全身上下的十分之八以上。

加之,衣燼斓明知他天劫臨近,這樣消耗他的血脈,無疑會導致渡劫失敗。

如此道理,那人身為閣主自然明了,之前的種種回避也是因此。

為何偏要在這個關口挑明?

岑禹洲等人當然不會放過:“那麽按照閣主的意思,我們或許能借用藺長老的血脈之力,暫保朝音閣的周全?”

“一派胡言!”

一旁聽席的殷想容根本忍不下去,猛地拍桌站起,

“大難當前,藺長老乃至墨刑司,本就是朝音閣的重要戰力,怎能輕易拿他的性命開玩笑?!”

“可是殷長老,賽前你我前去核驗幻境時,藺長老的确不在場,是也不是?”

“此後他也和墨刑司弟子未經允許,暗中潛入幻境,至于是否趁機在其中置入了魔心石,在座恐怕無人能夠确定吧?”

岑禹洲終于不再掩飾,直截了當地亮出了毒牙。

而面對他的挑釁,衣燼斓簡直沉默得過分。

他作為朝音閣主,理當在此時保持公正,卻極為反常的一言不發。

藺楚疏和殷想容試圖從他眼神中讀出些什麽,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事态的發展,實在是詭異得不同尋常。

但斧钺已經懸于頸上,他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那麽岑長老緣何認為,我會對朝音閣不利?”

藺楚疏不避不讓地迎上岑禹洲的目光,冷笑道,

“抵抗魔心石的代價是我的血脈和靈力,我便是再求功心切,也不可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吧?”

“事實究竟如何已經不重要,當務之急是守衛朝音閣的安全。”

岑禹洲似乎不願再與他糾結此事,反而挂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

“岑長老說得在理,不論幕後主使是誰,他的目标必然是朝露試。”

“如今三界最為出類拔萃的修真英才都集中在朝音閣,正是一舉重創的好時機。”夏侯鲲在一旁補充道。

上首端坐的衣燼斓忽然面露痛苦之色。

他原本蒼白的兩頰陡然泛起不正常的暈紅,額角青筋繃起,似乎正在進行激烈的掙紮。

清明和迷惘在他眼神中激烈交彙。

可沒過多久,那種朦胧的灰霾就再次卷土重來。

“楚疏,既然事态如此緊急,恐怕也只能連累你,為了三界利益暫做犧牲。”

他一字一頓地道,

“三個時辰後,乃晝夜交替,靈力最為豐沛之時。屆時由三位長老為你護法,助你以鮮血為基,構建防禦法陣。”

血色逐漸從殷想容的臉上褪去。

她沒想到衣燼斓竟然當真會為了朝音閣的安危,置藺楚疏于不顧。

也沒料到,他對那人的信任居然脆弱至斯。

不過是兩次巡查的異常,便足以将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他身上。

那麽,過往的那些出生入死、披肝瀝膽……

不都淪為了一場笑話?

“請閣主三思!”

她鳳眸通紅,快步來到藺楚疏身側,躬身便要行大禮。

藺楚疏卻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

“阿楚,你放開我……”殷想容心中酸澀,二人共事多年,彼此的辛苦和付出都看在眼裏。

面對如此卸磨殺驢的行徑,說不心寒,不憤懑,着實不可能。

但這一刻,藺楚疏的情緒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事态的發展雖然極為反常,卻并非無跡可尋。

或許自己之前的預感并沒有錯,對秋聲缈的交待,也不失為一場未雨綢缪。

只是,倘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料,他能夠留在周長明身邊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閣主之命,楚疏自當遵循。”

他一撩雪衣下擺,單膝跪地:

“還請您明示,這方血禦之陣,該如何設置?”

作者有話要說:  淦,培訓居然收手機,還得持續一整天……

我還能繼續在夾縫中求生存更新嗎

汪汪大哭,做個作者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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