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笑傲江湖
不是沒有見過男人哭,厲頌風剛上大學的時候一個學長因為失戀在宿舍樓下喝得醉醺醺、哭得慘兮兮的,當時他除了同情以外就只剩下“離遠點”的想法了。
一是因為為失戀買醉流淚一整夜簡直太脆弱,不是男子漢的作為,二是因為是不相幹的人。
但現在的情況不能這麽處理。
東方不敗哭得莫名其妙,他也不是完全不相幹的人。厲頌風就有點頭疼了。
“要毛巾嗎。”最後,他只能這麽說。
東方不敗紅着眼睛瞪着他。
大概也覺得有點不妥當,厲頌風補充道:“哭太久了,眼睛會疼,還是拿毛巾蘸水敷一下會比較好。”
東方不敗沒有再哭,他只是罵了一句“呆木頭”,便随便地用手背抹了兩下眼睛,坐到了厲頌風的床上。
厲頌風原本想提醒就算是手背也最好不要抹眼淚,但想到又不能給他解釋什麽叫細菌也就罷了。他點起了燭火,搬了張椅子坐在東方不敗對面,“你的傷怎麽樣了?”比鬥的時候他的劍氣也傷了東方不敗的肩膀。
“沒什麽。”這麽一提,東方不敗也同樣想到了他今天來的目的,“你身上的毒……”
“已經被逼出去了。”厲頌風道,“發暗器的那個人手法不錯。”他的表情很自然,這句誇贊也是發自內心的。
“那個人已經被殺了。”東方不敗冷冷地說道。
厲頌風詫異地揚起眉,道:“公平決鬥時使用暗器當然有違俠義,但他也是護主心切,你就這樣殺了他不怕寒了手下的心?更何況……”他的聲音中帶了幾分玩味與嘲諷,“我估計他也是聽命行事。”
他指的是楊蓮亭,但聽在東方不敗耳中卻覺得他仍是在疑心自己,不由心頭火起,怒道:“這件事不是我做的,穆風木,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個小人嗎?”
他的心眼倒是和以前一樣小。厲頌風在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口中卻安撫道:“若你要我的性命,方才我運功時你便偷襲了,況且你向來傲慢,這種事是做不出來,我說的聽命,是指此人應是聽了你身旁的那人的命令。”
東方不敗這才想起他已将大權都放給楊蓮亭了,一時間竟有幾分心虛,“我,我只是不想被人誤會。你莫要生氣。”
“……”生氣的人明明是你吧。
見厲頌風沒有回答,東方不敗不禁拉起了他的手,垂首道:“這次是我錯了,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這個動作讓厲頌風又吃了一驚,他心裏有說不盡的不自在,只是不方便明說,東方不敗見他仍舊沒有答話便擡起頭,在觸及他眼中的訝異後才回過神來。這個動作、這番說辭是這幾年他惹得楊蓮亭不痛快時常做的,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女子的做派,以致于現在竟在厲頌風面前顯露了出來。
怎麽辦,怎麽辦……他心裏又悔又疼,如火燒般放開了厲頌風的手。
“東方……你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厲頌風終是忍不住問道。
他有一瞬疑心眼前人是冒名頂替的,但他的直覺明明白白告訴他這就是那個與他認識了七年的東方柏,只是他的行為性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打擊能夠造成的,再結合他武功突飛猛進……厲頌風神色一厲,“東方,你練的是什麽功法?”
東方不敗渾身一震,避開了厲頌風的視線,“不過是教內的秘法罷了。”
這是真話,但絕不是關鍵的答案。厲頌風皺眉回想了一下,“日月神教的秘法……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不,不對……難道是……”他忽然想起了曾聽說過的江湖過往,“多年前日月神教十長老從華山派搶走的《葵花寶典》?”
東方不敗霍然擡起頭,眼中的震驚讓厲頌風明白自己猜對了,他的神色不好看了起來,騰地從椅子上站起。
“《葵花寶典》由宦官所作,威力無窮,只是多年傳下來經人口述在口述、整理再整理,只剩殘本留存……宦官體內真氣流動異于常人,所創功法自然符合其特質,此功法若冒然修煉必定走火入魔,唯一解決的辦法只有……”厲頌風盯着東方不敗,眼中是難言的情緒,“只有自……”
“不要再說了!”東方不敗大叫道,“不要再說下去了!”
他捂着耳朵,身體蜷縮成一團,像是一只被追至絕境的野獸。
他在低低地啜泣。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師父,師父沒事吧?”
剛才的動靜大概将林平之吵醒了。厲頌風高聲說道:“無礙,你去休息吧,我還要再逼毒。”
林平之不敢打擾,應了一聲後便安安靜靜地離開了。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憎恨任我行的?”厲頌風問道。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東方不敗止住了啜泣,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無比陰冷壓抑,“我對一個人怎樣,便一定要他對我怎樣。當年我對任我行忠心耿耿,他卻疑我害我,把《葵花寶典》賜給我,既然如此,我如果不謀反不是太令他失望了嗎?”說到這裏,他的語氣忽又一變,和他的神情一樣又溫柔又甜蜜:“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風木,我待你是一片赤誠之心,你也定不會讓我失望對不對?你不會像任我行一樣的對不對?”
“你明知道說這樣的話只會激起我的怒氣,難道是希望像幾年前那樣将我趕走嗎?”厲頌風道:“莫要忘記,你現在是在我定的客房。”
東方不敗收起了面上的表情,輕輕地說道:“你不離開,難道還願意陪着我嗎?你陪着我,又有什麽用呢?”
“你得先告訴我你打算怎麽辦,我才能告訴你我有什麽用。”
“我想做女人。”
厲頌風愣了一下,這與他原本的料想大相徑庭,他萬萬沒想到一部功法竟有這樣的效果,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古人将宮刑視為奇恥大辱,能夠恢複成男兒姿态才是正常的。
東方不敗的這種心态如果以現代的眼光來看屬于異性癖,不幸的是厲頌風修的不是心理學專業,更不是醫生。
“你看,你幫不了我。”淺淺一笑,東方不敗攤手道,“所以……離我遠點吧。”
他雖然這樣說,但厲頌風卻分明覺得在他泛紅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寫着三個字:
不要走。
這情景他在幾年前也見過,如果那時候他沒有走的話,東方不敗應該還是當年那個傲慢多謀的青年才俊,不,也許已經成為了傲笑天下的一代枭雄。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是眼前這個寫滿了脆弱,連故作堅強都不會的“女人”。
厲頌風感到了愧疚,且他又一次可恥的心軟了,和在嵩山看東方不敗和左冷禪的比鬥時一樣地心軟了。
“你想成為什麽樣的女人?”他半蹲下身,平視着東方不敗的眼睛。“我幫你。”
東方不敗看着他,像是在評估厲頌風的真心,但他知道自己實際上卻是在尋找真誠的證明,一點點就夠了。
這并沒有多難找。
“我想……”
燭光在一點一點地顫動。
“我想……”
燭火映照之下,蹲在床前的男人面容溫和,眼中滿是真誠。
“我想……”
坐在床上的人欲言又止,目光盈盈,令人心生憐惜。
“我想成為……”
飛蛾吻上了燭火,發出了“呲”的一聲,輕輕的,卻能令聚精會神看着燭焰的人悚然一驚。
正如那人輕如風聲的言語:
“我想成為穆風木鐘情的女子。”
我想成為穆風木鐘情的女子!
饒是穩重如厲頌風也難以維持面上的平靜。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憑他的俊朗樣貌,向他表白的女子應如過江之鲫,實則恰恰相反,這種相貌足夠讓不了解他的女子知難而退,而了解他的女子……自然不是泛泛之輩。因而厲頌風并未面對過多少次告白,而像這樣面對面的告白更是從未有過。
而被一個認識的男性表白更是他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如果這是個他認識的正常的男人,他肯定會和他恩斷義絕,再不往來。
但是,他看着東方不敗,他還記得這個人生了病,比肉體疾病更可怕的精神疾病。
他是認認真真地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向他訴說衷情的。
作者有話要說: 厲頌風徹底……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