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堅硬外殼、甜蜜內核】
程軒禾再一次來到了這棟老宅。
他被安置在二樓一間裏外兩進的套間裏，小五告訴他，這是他們留給沈龍的房間。
時間已經是将近傍晚了，外面的太陽快要落山。
程軒禾在外間沙發坐了會兒，又進到裏間，躺在了床上。他有些累了，上午又跟着梁叔去作者家催稿了，還跑了不止一個作者的家。
編輯果然是催命的職業啊……
沈龍……是不是有什麽事……
程軒禾眼皮打起了架，腦子卻猶自不停地想着。應該沒什麽事吧，昨天還好好的呢，昨天早上他們從沈母家直接去了新房的地方，沈龍的朋友也去了，他們忙着收拾屋子準備開始裝修，一直忙到晚上。
沈龍把他送回家的時候，他都在車子上困得睡着了……
也幸虧他累得不行，不然的話……他那天說的那個什麽回家随便你怎麽都好……怕是要被逼着兌現了……
沈龍怎麽還不來……他都有點餓了……
沈龍進到屋子裏，就看見程軒禾和衣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鞋子都沒脫，團成個蝦子似的睡得正香。
他輕手輕腳地給程軒禾脫了鞋子，拉開被子跟着躺了下來，把人摟在懷裏。
程軒禾動了動，很自然地往溫暖的地方蹭過去，在沈龍臂彎裏找了個舒适的位置又沉沉睡去了。
沈龍不忍叫他，知道程軒禾昨天累着了，大概今天工作也不輕松，才會如此疲憊。他摸了摸程軒禾的腰背，手下感覺沒有什麽肉，還是瘦了些。對了，說要帶着程軒禾看看醫生，也還沒顧上。
沈龍在心裏嘆了口氣。再等一等吧，一點一點慢慢來。
門外有人敲門，沈龍輕輕松開懷抱，想要去開門，卻驚醒了程軒禾。
“沈龍……？”他眼睛還沒睜開就低聲喚着沈龍的名字。
“嗯，是我。沒事，睡吧。”沈龍拂過程軒禾額前略長的碎發，在他額上一吻。程軒禾也該理發了，哪天一起帶着他去吧……
“不睡了。”程軒禾這會兒回過神來，看了眼窗外黑下來的天色，也聽到了門外的說話聲。
“我們今天不走了，就在這兒住一晚。我先去開門。”沈龍說着下了床，往外間走。
門外是老四馮正乾。
馮正乾規矩立在門外，垂頭報告：“龍哥，戴總剛又來消息。說晚上讓我們都到風巷院，他要請客……”
沈龍臉上的神色不大好。
馮正乾感覺到空氣裏的低氣壓，這會兒更不敢擡頭了。沈龍今兒一來臉色就不好。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的omega被莫名奇妙地弄到這裏來，換他也不會有好臉色。
“沈龍，怎麽了？……幹嘛都站在門口？”程軒禾抓了抓淩亂的頭發，走出卧室不解問道。
“沒事。”沈龍回頭對程軒禾說了句，又轉過來對老四吩咐道：“你去通知大家，我們一會兒就走。咱們分開。”
“是。”
沈龍關上了門，走到程軒禾跟前。程軒禾站在窗邊，正望着窗外萬家燈火不知在想什麽。
沈龍從程軒禾身後環住他，下巴擱在程軒禾肩膀上，輕輕蹭着。
“軒禾，我們上司要做東，去風巷院吃飯。”
“風巷院？”程軒禾聞言猛地回過頭，微微皺眉，“東城那個……風巷院？”
“是。怎麽？”沈龍看着程軒禾的表情，問道。
“沒什麽……”程軒禾回過頭，欲言又止。
“怎麽了？告訴我。”沈龍蹭在程軒禾耳邊，一雙大手在程軒禾身上來回撫弄。
“……我今兒在一個作者家裏……看到了一張風巷院的名片。”程軒禾微微偏頭躲過吹在耳根頸側的溫熱呼吸，“那裏……不是什麽高級會所之類的嗎？”
“嗯。”沈龍不以為意應了一聲，手下動作不停，隔着衣服重重拂過程軒禾胸前和腰腹，直摸得程軒禾渾身發熱。
“啧，我在說正事，沈龍你夠了。”程軒禾掙開被結實臂膀困住的雙手，有些來火氣了。
“……”沈龍不再亂摸了，卻依舊不放開懷抱，把程軒禾擁在懷裏，“別動，讓我抱抱。”
“……我問你話呢，上司請你們吃飯，怎麽會選在那種地方？”程軒禾也不再掙動，低着頭小聲問，“你們經常去那兒？”
“軒禾，你想多了。”沈龍略略皺眉，說道。
“……我想多了……呵，好吧。”程軒禾心裏的煩躁卻是怎麽都壓不下去，他不知怎麽了，他不想這樣同沈龍說話的……
“程軒禾，心裏有事不許憋着，都給我講出來。”沈龍扳過程軒禾的臉，亦是控制不住地有點煩躁。
程軒禾垂着眼不看沈龍，沉默良久，終是開口道：“那天，到你們家做客的那個人，是何郁的哥哥對不對。”
他說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是。你在擔心什麽？”沈龍放開程軒禾，問道。
“……我不知道。”那懷抱的離開竟是讓程軒禾感到一絲不舍，“我不知道……”他重複着。
沈龍聽着程軒禾這樣說着，看着他的omega那一瞬失落的神色，心中一下子不忍。
“沒事，什麽事都不會有的，有我在。”沈龍重新把無助的omega擁住，一手攬在他腰間，一手輕撫在他腦後，安撫着程軒禾的情緒。
“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但是我做不到。”程軒禾閉着眼，喃喃低聲說着，“先是徐北發現何郁醉酒徹夜不歸的事情，再是你帶着我見你這些……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朋友，然後，見你的家人卻遇到何氏當家登門拜訪……還有那次你給我講的事情，那些三十年前的事情……”
程軒禾伸手緊緊抱住沈龍，被埋藏在心底的不安一股腦傾瀉而出。
“這都是怎麽回事？我是不是真的不用擔心？若是只有徐北跟何郁的事情也就罷了……我沒想到你也跟這些事情有關系，何峙呈那天在飯桌上的話我怎麽想都覺得別有深意……沈龍，你真當我是傻的麽？”
沈龍被程軒禾一席話說得心裏大痛，他沒想到程軒禾心裏藏了這麽多的事，他沒想到程軒禾這麽敏銳。
是了，他對程軒禾的這點兒了解怎麽夠呢？
程軒禾還有沒有說出的話，他還沒有告訴沈龍，他的那個夢，是他爸爸去世前一晚的場景。
他爸爸在那個晚上跪在卧室的地板上不停地禱告，屋子的桌櫃上擺着白天買回家的紅玫瑰。他當時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并沒有打擾爸爸，為爸爸關上門就會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卻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醒來，人就已經沒了。
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夢到爸爸了。但是，他只要心裏一有不安，就會夢到。而在沈龍家住下的那一晚，也許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也許是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緒，他第一次，夢到了爸爸那一晚禱告的樣子。
他一向是心裏藏得住事情的人。他以為所有這些都不會影響他與沈龍的相處。但是，今天被莫名其妙請到這裏，又聽到了那個風巷院的名字從沈龍嘴裏說出來。
他腦中揮之不去的都是那個年輕omega作家憔悴的臉色，那人桌子上散落半個臺面的各種胃藥、解酒藥、抑制劑、甚至移情藥，以及那張散發着淡淡熏香味道的豔紫色名片……
“沈龍，你要是敢像何郁那樣在外面胡混不回家，我是絕對不會有徐北那麽好的性子的。”程軒禾被自己心裏的想法折磨得不行，他咬牙切齒地說着。
沈龍卻是在心裏憋笑憋得難過，程軒禾第一次在他面前放狠話，他怎麽就是覺得這麽可愛呢……
“我不會，不會的……咳……軒禾，今天的飯局之後，你就什麽都知道了。”沈龍安撫着程軒禾躁動的心緒，“別再胡思亂想了，我是你的alpha，我的全部都是你的，身體是你的，心也是你的。我尊重你，任何事都不會刻意隐瞞你，你放心吧。”
不論沈龍怎麽說，心底裏的疑惑不解，程軒禾就不能放下心來。
他看着沈龍的眼，認真道：“沈龍，我若對你有意見，就會直接地說出來，我不屑隐瞞，我不在乎說出來你會怎麽想。因為，你讓我不舒服我卻不說憋着只有我自己難受，那我不如不要跟你在一起。”
沈龍還搭在程軒禾腰上的手猛地收緊，他眯起眼看進程軒禾的眼眸，想要看清程軒禾是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程軒禾卻是微微一笑：“如果沒有遇到你，我可能會一直獨身一人，我不在乎。但是我遇見了你，你讓我想要嘗嘗愛情是什麽滋味。”他伸手摸上沈龍的臉，“你給我勇氣，讓我可以向前。但是，你也要知道，正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做不到對你寬容。”
沈龍沒有說話。
兩個人相視半晌，程軒禾斂起了笑意，沈龍卻是慢慢嘴角上揚，露出了笑。
程軒禾看着這平日裏表情缺失的alpha笑得這麽迷人，心裏面又是一陣躁動。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不要刺激我。我疼了就會把刺伸出來，紮得你也疼。”
沈龍聽着這話，攥着程軒禾的手不自禁用力，腦海裏不知為何想起在他們相遇的火車上，程軒禾獨自在吸煙室裏的樣子，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
他恍然明白了，程軒禾給他的那種感覺，确确實實并非錯覺。
只是，程軒禾還不曾對着他，表露出那一面，以至于，他都快忘記了……
沈龍拉起程軒禾的手把人一下子拉回自己的懷裏，說道：
“我不怕。我會把你身上的刺都拔掉，即便讓你痛，也一定要幫你找回原本柔軟的心……”
Alpha說着，低垂下頭，握着omega的手，在那透出青色經脈的手腕內側，輕輕一吻。
屋內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燈正亮着，反光的大落地窗完好地像鏡子一樣映出了omega臉上難耐動情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