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名妓》 (1)
一道聖旨下,天命難違,這杭州第一妓院攀龍閣就這麽歸了周家‘周笑天’!
世人傳,那個奇呀!女人逛窯子還逛出花兒來了!偏偏還有那麽道皇帝的旨意,說得那女子好膽識、忍辱負重造此大孽、不、是大業!
荒謬啊荒謬,卻也沒一個敢說出來,自知不曉得那道旨意長得是個啥模樣、有個怎樣內容,又如何去編排那出曲,更何況,誰人又有膽子指示當今天子的不是?只道有個‘聽說’,聽說那周家女子生性淫蕩好那青樓之風,也說那天子怕不是前次來就被她厲害的房中功夫給迷了去!唉~這個聽說可不是出自周府仆人口中,是人人親眼所見那‘周笑天’日後行事所做的推測罷了。
要說為何那杭州城內人閑,嘴碎到這等地步,只是無風怎起浪?
‘龍’字金光抹上攀龍閣那日,‘周笑天’便以自身周家小姐身份示人。整日流連攀龍閣,好似以此為家。不消幾日,傳出青樓中有一善音律的新雌兒喚名‘龍兒’,總以薄紗蒙面操持琴律,體态嬌媚婀娜讓人好生遐想,惹得聽風聽雨的一幹人等一擲千金只為睹佳人風采!當然,他們那個心思不難猜得,這喚‘龍兒’的雌妓莫不是周府的大小姐、皇上的幹妹妹‘周笑天’?能贏得美人莫不是功成名就一石二鳥!可又有傳聞,某日兩恩客一言不和大打出手,這其中一人便是男裝的周小姐,那日‘龍兒’亦在旁看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晃了世人眼。一時間,‘周笑天’的名頭更玄,那‘龍兒’的豔名大極!
不說周天曉如何操控這副局面,她那攤子事着實困擾着很多人的腦子,想他周迩便是一例。
“谷名,我那姐姐真的下海了?”手一顫,一敲,梆。
“天曉好玩而已,她又怎麽會讓自己吃虧!”谷名擡手揮去眼前缭繞煙霧,笑道:“你不常說,你這姐姐奸詐得很,對自家人都吃不得虧,何況外人?”
“可我聽說當今杭州名妓龍兒是她所演,這又怎麽說?”名妓啊!不知是想到什麽,手再顫二下,綁、綁。
“你都說她演了,這戲碼不就是她圖的?再說,你我知悉她,她可懂什麽彈琴這種文雅事?”苦笑。“是我事務纏身忽略了她,過一日,我随你去攀龍閣把她拉回來!”
你是事務纏身,我倒以為就你整天看着她也擋不住!周迩負氣掃他一眼,想這天下能治得住她的也就一個周嘯天,可是大哥啊,你這一去長久怎還不回來?真要讓她玩掉了名節再失身節,也是你和她自釀的後果,千萬別怨旁人!特別是他這個特別冤特別怨特別無辜的旁人!
“谷名…你說那龍兒可有一日迎人入她的閣?”
“凡是妓女,身在青樓鮮少能留個清白身子。怎麽,你想成她入幕第一賓客?”大笑間,損他一損。
如果說谷名遲鈍不知他意指,誰也不信,周迩這邊瞪他想要燒出個洞來!“要是你如何?”
“關門落鎖!”
輕笑,言語中似是玩笑。
然後吃幹抹淨?周迩按自身常理推測下去,不禁仰天長嘆,唉!回視前方的目光中又多幾分真誠、幾分歉意,大哥,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這嫂子算是無望了!
綁,綁,綁。
想他也是看着這妓院成了自己家的,天天去捧場,卻讓老鸨說一句‘周小姐吩咐了,親兄弟明算帳’掏空了荷包,又不能不去。怕‘龍兒’要真是自己幹姐姐,哪時被人輕薄哪時鬧出事端,有他一個在旁邊總有個照應。可偏就有日她與客人鬧那一次,他正在家修心養性,也沒瞅見她與‘龍兒’并列的場面。
他想‘龍兒’應不是她,卻幾次見那身形極其相似!又不能說那是她,因為這杭州當紅名妓‘龍兒’的廬山真面目連他都不曾見過!薄紗覆面,撫琴時又有一道兩道白帳隔着,除了出門進門看得見影子,什麽時候見她摘下面紗來了?想她進的是如煙的門,知悉此事莫過如煙,可他問的出麽?如煙一笑,笑得他全身發毛,好似得知真相便要萬劫不複!他敢麽?他敢麽?
綁、綁、綁、綁、綁……
心煩不是一日,這手中物怕不是跟了他後輩子!
谷名見狀,嘆:“你繼續去攀龍閣守着吧!後天無事,我拉她回來…咳…木魚随便你敲,能不能先把那牌位撤了?”
攀龍閣熱鬧不同以往。有了名妓‘龍兒’,有了東家‘周笑天’,這可比旅游觀光勝地有過之而無不及,夜夜高蓬滿座!
層層白帳下,龍兒如以往般臉覆薄紗,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動。一曲悠揚開來,看臺下這個公子那個老爺一副癡迷模樣,不禁心中暗笑,倒也沒停了手裏的動作。
這些日子老鸨光收賞銀,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摸着這白花花的銀子,心樂,這買賣就一個字,賺!想那日周大小姐在她耳邊說要下海,她還以為是說笑,沒想今日竟成了大紅大紫的招牌!周小姐道,她幫她欺上,賺錢不給朝廷;她得幫她瞞下,不能破了名妓‘龍兒’的真實身份。
‘龍兒’的真身怕是撕裂了老鸨的嘴,她也不會說的。一是銀子當道,和錢過不去那蠢人絕對不是她。二是得罪不起,這院子都是她周小姐的了,她哪敢多說什麽,怕哪日給趕出去。識時務者為俊傑,她老鸨混得就這條!
見一恩客向她招手,雙眼登時閃光,扭來扭去扭過去。
“喲~這不是劉爺麽!”
“媽媽安好。”那叫劉爺的男人三十開外,眼光閃爍,趁着衆人耳朵被琴音迷了去,壓低聲音道:“今日有事請問媽媽。”
“喲!這話說的!你劉爺問話老婆子我還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手裏塞了一錠金子,賣了親媽都可以。
“咳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想問媽媽,那龍兒姑娘何日開苞?到時候可別忘了我這癡心人!”
“哎呀!看劉爺你說的!就憑你天天來捧龍兒的場,等到了開苞日子當然第一告訴你啦!”怕就是等不到有那天,老鸨暗附。
“那就多謝媽媽了。”金子又塞了一錠。
“好說好說。”金子懷裏一放,心說,你就等着吧!
“媽媽,還有一事……”靠着老鸨咬起耳朵,“龍兒姑娘可是皇上那幹妹妹周笑天?”
“喲…這……劉爺你開玩笑了不是!人家周小姐要才有才、要德有德,雖然是院子的東家,也好得是個清白姑娘……”她說的都有點心虛。“整日在府裏安守本分,最多不過來此巡視,怎會下海?劉爺不怕風大,老婆子還怕閃了舌頭!隔牆有耳,這要傳到皇上那去,你我可都要…”比了個抹脖的動作,看得那劉爺哽下口水。
“對對,媽媽說的對!是我無心随口說而已,望媽媽不要在意!”
“在意嘛,要在意也是周小姐在意…”手裏又有金子壓着,刁難立刻變獻媚:“哎呀,說說而已,老婆子我怎又會當真!這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說,我不說,劉爺放心,傳不到周小姐耳朵裏!放心!呵呵!”
擦擦冷汗,劉爺自覺是鬼門走一走。見老鸨要離去,抓住她又道:“媽媽,我還有事想問。”
“劉爺問。”看他一臉要說不說,尴尬要死。“那個、那個、周四少爺今天不來麽?”
“周小少爺?”看他點頭,老鸨心說,她這攀龍閣如今有名的就三件事:一件是新東家周笑天小姐,一件是新雌名妓龍兒姑娘,還有一件便是周家四少爺。這前兩件都是臺面上擺着供人拾趣,最後一件就只能暗地傳着。想這院子裏老爺少爺幾十人,有半數以上是沖着那絕色模樣的小少爺來的。看看,又一個陷進去的不是!
“望媽媽指點。”三錠金子塞過去,老鸨嘴巴一松什麽都漏。“喲喲喲!劉爺你想結識周公子也是平常事,誰讓他有個皇親國戚的姐姐呢!”賣周小少爺的消息可比賣東家、賣名妓的消息賺得多了!咬耳朵小聲道:“周小少爺隔幾日才來一次,誰也指不準他什麽時候高興什麽時候就來,不過只要是龍兒彈琴的日子你就來此守着準沒錯!”
“明白!明白!”劉爺連連點頭,金子又送出幾錠,至于他究竟明白什麽,誰也不知道。
“劉爺要是沒事了,老婆子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媽媽請。啊,媽媽…”一手又攔下老鸨,神色僵硬地指着右方,“可不可以請周二爺別敲了。”
見老鸨離開,劉爺後方兩男子看着白帳的神色各異,剛才一席話想來全部聽了去。
曲閉。‘龍兒’離去。
青衣男子舉杯,笑得張邪:“你這小主人果然禍水!”
對面,白衣男子瞪回去,溫聲道:“你那女主子果然禍端!”後看隔壁,皺眉:“周二爺真是要出家了!”
嘿!青衣男子挑眉,從周小姐接手攀龍閣,他二爺立刻從家裏敲到妓院,每逢‘龍兒’姑娘在的時候更是敲得響亮。看院子姑娘挂在他身上都不動絲毫的樣子,真是修出涵養、得了道!哪日剃頭點香疤,換身仙風道骨,恩恩,這全城未出閣姑娘的臉色肯定有得看頭!
“梅!”聲音壓低,竹使個眼色,聽者聞言轉頭看向樓梯。通往如煙和‘龍兒’香閣的樓道有人正鬼鬼祟祟。
“這就是你我護衛盡職的時候了!”輕笑一聲,兩人自熙攘的一樓閃身消失。
其實‘龍兒’真身的猜測并不都是好的,也有人說,是弄了些殘花敗柳或庸脂俗粉搞神秘。亦有人說那‘龍兒’的身子是自己睡過的女人,只是看不到臉不能肯定,怕說錯話,惹出禍。在私下,恩客們已經讨論研究過很多次,叫嚣露臉很多次,都被老鸨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嘴給堵了回去。
但謎就是謎,所有人腦子裏都有那麽個好奇,越不知道的越想知道,越懸的越吊人胃口,均想逮個機會一窺芳容。這不,劉爺就是!
看準沒人注意,蹑手蹑腳跑上樓,來到如煙門外,聽着裏面有人聲。
“哎呀!面紗摘了算了!”
哇!好甜的聲音!還正好趕上‘龍兒’姑娘摘下面紗!
劉爺一張本是滿正經的臉立刻變樣,伸手把門扒個縫,看到那月白的裙衫正是‘龍兒’姑娘的!
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啊啊,口水吸一吸,這就要看到美人兒了!
門縫再扒開點,順着裙子下擺看上去。纖細柳腰,試想衣下胴體是何等曼妙!唉,胸部被手臂擋住沒看到,想想也該是大~的!白皙的脖子、小巧的下巴、臉……茲!——一聲。
“誰?”
房中人大喝。
門外人一口口水沒吸回來,匆忙轉身,左腳絆右腳,摔到樓梯口,一路滾下樓去!
哐——哐——小樓二層,滾得他天旋地轉。
樓下衆人看上面滾下個大物件,紛紛湊過來。有人一看,訝道:“這不是劉爺嗎?怎麽從那裏滾~~下來了?”話後跟着幾聲譏笑。
老鸨一看有人從二樓下來,管他是用走的還是滾的,定是沖着‘龍兒’去的!心中一急,跑上樓進如煙門。
“劉爺啊!你這是從哪兒來啊?”一擺着扇子的公子哥對着地上笑:“是去了龍姑娘的房間被踹出來了吧!哈哈!”
躺在地上的劉爺點點頭又搖搖頭。
“劉爺,怕不是給摔壞了吧!”一肥商皺了皺肥鼻子,哼:“龍兒姑娘的面哪能這麽容易看到,這是遭了天譴吧!竟敢冒犯美人兒!”
劉爺點頭點得厲害,嘴裏費力的呼出那口氣:“看、看、看……”
一聽有話說,衆人伸着耳朵湊過去。
“看到了!”
啊?!看到了?!
瞬間所有人的眼露羨慕,七嘴八舌問着,各個把口水攢在了唇邊。
要說這‘龍兒’長得什麽樣?美女?只見劉爺搖搖頭,衆人把口水咽回,失望和氣憤同時寫在臉上。失望,本想是個美人的期望落空;氣憤,竟弄個醜女來騙他們的錢!
卻又聽,地上人道:“天仙啊!只有天仙才有如此美貌!絕世的美人啊!”
嘩——口水又從肚子裏翻騰湧出!
“她那個眉啊、那個眼啊、那個鼻子啊、那個嘴啊……”
那躺在地上的人說得天花亂墜,越來越帶勁,衆人癡往着二樓的眼光亦充滿了呓夢色彩,然後溢出了情色味道。
正看着,那門一開,老鸨走了出來。一臉的脾氣,眉頭緊皺,道:“反啦反啦~這兒的規矩都沒啦!劉爺你也真是的,龍兒早晚要露面見客,你何必急在一時?現在好了,姑娘生氣了,怕是日後各位爺兒都沒曲兒聽了!”
衆人聞言,皆怒,沖着地上躺得舒服的人就是一頓亂打,人人有份。
打完,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默契推出一位代表。穿墨衫子的年輕人一施禮,“媽媽,”讨好道:“媽媽,我等都是慕了龍兒姑娘的名,為的就是龍兒姑娘的曲兒,各個都天天候在這兒,就指望能見到姑娘的面了!今日是我們不對,要是我們早知有人冒犯,定踢了他出去,也不會惹了姑娘不快!但今日之事乃劉爺一人犯下錯誤,何苦讓我們也陪着。罰就罰他一人,我們替姑娘教訓他,你看,成不?”一指地上鼻青臉腫的人,“媽媽就幫大家多美言幾句,我們再多揍他幾拳,讓姑娘消氣!”
“哼!”老鸨一下鼻子翹老高,“龍兒的曲兒不和大家的意是怎麽的?怎麽都扒着她的臉了!老婆子我也知道~你們都想着念着姑娘不是,想看姑娘的容貌不是,是男人都那樣,我懂!但也不能做個賊似的!這下好了,姑娘生氣,不彈曲兒了,以後大家上哪聽着妙曲兒去!”
“是!是!還請媽媽包涵!請媽媽替我們說句好話!”手在袖中一晃,金光燦爛照人眼,正照到老鸨的心眼兒!
老鸨眼睛一亮,臉上也有了笑模樣。“得了!龍兒姑娘也說了,這是初犯,不追究了!再有下次可就沒這麽好說話了!”手一擺,下去收錢去也。心說,好壞是蒙過了,吓死她了!
衆人也松口氣。惹了龍兒姑娘不悅,這面紗怕是要戴長久,他們可都巴望着美人來的,怎能耗了多日荷包瘦了,人卻沒見到!偏偏他們之中就那麽一個人見過的,看着那個躺在地上的家夥,一時氣又來,衆人上去又是一陣好打。
“阿彌陀佛~”周迩敲着随身木魚,念起倒背如流的《大悲咒》。
茲茲,這下可真沒人模樣了!
二樓同樣響起一陣松氣聲。
如煙房內,有人靠着門像洩了氣的皮球。
“呼……”拍着胸口,周天曉那氣可虛得很:“還好趕上了!”日夜小心怎甘毀于一旦!能隐藏這麽久還真不容易呢!
嘴角勾起,眼看面前一個絕色美女正滿臉怒氣咬着牙瞪着她。
絕色美女——李迎玉站在那裏氣得發抖!
“真是險喲~”如煙笑得可賊可奸,磕着瓜子,好一派悠然,完全不似某人宛如生死一線。
“是啊是啊,吓死我了!”呼呼,心髒跳得好快!揚頭灌杯茶,周天曉開始進行深呼吸調息法。
“吓死?呵呵,難說喲~周大小姐難得的揚名機會,皇上的妹妹下海,就這麽錯過了!我的‘龍兒’姑娘啊,你不傷心?你不遺憾?”
“傷心什麽?遺憾什麽?”白如煙一眼,道:“這名要揚了,大哥回來念我,我心傷身傷腦子傷!這名要揚大了,皇上那兒一道聖旨貶我,我遺權失德沒得玩抱憾終生!”桌子一拍,“頭可破、血可流、名譽打死也不能丢!!”忘記是哪本書裏看來的至理名言,真是亂帥一把的!
你還有名譽啊?如煙,連同翻窗入房就聽到這麽一句的竹和梅皆唏噓搖頭。這女人真是太沒自覺了!
“要如煙說啊,你是頭可破——破別人的,血可流——流別人的,名譽也能丢——丢別人的!”美目挑挑,又道:“人家小爺兒可是被你玩掉臉面賠光身子呵!”
“呸!呸!呸!呸!”周天曉一唾到底,“什麽話啊!什麽玩掉臉面賠身子!有張男女皆宜的臉那是天賦!扮起異性毫無破綻那是天材!憑着天賦天材坑蒙拐騙那是天職!這麽順理成章、理所應當的事情讓你說得那麽不堪,真是沒修養!”
順理成章?這種事讓你說得理所應當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吧!
竹看天,不聽梅和如煙贊同笑聲。這屋子的人沒治了!
“笑天姐!”
終于有個算是正常的聲音吼,卻因那張染了薄怒的容顏太美反而像帶着幾分嬌氣,本就是未變聲的聲線更似女子的羞赧,說出的話更是憑添它的不真實性。
“我是男的!!”
被吼的這邊掏掏耳朵喝大茶,眼神倒是認同,這是不用說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小爺兒,你就認了吧!”如煙笑着勸着:“當初說要當個名妓的是她,說要學琴棋書畫的也是她,說來說去,還不都讓你頂了?”
話說周天曉接手攀龍閣,一早想當的是老鸨,可她沒那經驗,就想先混個名妓歷練一下。當名妓又不能像如煙賣身子,便想個只賣藝不賣身的招,搞個名頭。
學琴,教的是名師,學的人笨。被一哄二騙陪練的李迎玉不消一個月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她這個正主卻弄了滿手指傷才記住一首曲兒,還澀得很,拿不出門去!
學假,阿谀奉承、推搡迎拒、裝腔作勢,沒怎麽教,她運用自如,如魚得水。讓如煙說,這是天生好材料!
一番思量,造了個新雛,她的身他的影,她在人前現身,他在背後彈琴。老鸨照應着,竹和梅暗護着,如煙指點着,‘龍兒’集衆人之大成,成名了!
日子一長,‘龍兒’的分身也多了起來。哪日身子不舒服的姑娘不願接客便蒙了臉坐前頭,反正後面彈琴的主兒都一樣,沒什麽差。也難怪有的恩客看着‘龍兒’的身子像自己睡過的女人!
不過今日今時,‘龍兒’的身份倒是真真正正合而為一了一回!
“我們這護衛倒越來越像龜公!”梅打趣道。
“哼!”迎玉氣得別過頭去。
“哎呀,迎玉!”周天曉靠過來,安撫地拍着他的肩,“開玩笑呢,生氣什麽,別氣別氣!不過你一生氣這張臉可真是動人,讓我都心猿意馬……哎喲!”色心剛起後腦勺就挨一巴掌。
“竹,你打主子耶!”梅不得了地搖頭,平時看他挺老實,沒想這會兒連主子都打。“就算你現在是伺候四少爺,主人可是派我們跟周小姐的,你竟然打她!”
“我……”竹呆呆看着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是看周小姐那時的樣子手自己動了。
“算了算了,我不介意!不介意!”周天曉揉着腦勺,心裏嘀咕,好歹也是她過繼過去的護衛,現在可好,把她當色狼打!浩訓練的好護衛啊!以後要揉捏小迎玉怕是沒那麽容易了。
梅在迎玉面前踱來踱去,口中茲茲有聲:“恩恩~這身真是适合四少爺,怎一個美字……哎喲哎喲!竹,打這麽狠,你報仇啊!”
“抱歉,直覺反應。”揮揮手中扇子,頗有你再看我打扁的氣勢。
“我是男人!我絕對不要再穿女人的衣服!琴,我不彈了!哼!”動手扯身上的衣衫,迎玉記得周太哥哥走前說過,再怎麽被‘周笑天’耍,也莫要以女人姿态被耍弄。他當這是男子尊嚴問題,卻不知是人都擔心他的貞操問題。
“哎喲喲~慢扯,好好一件衣服喲!”如煙随說随笑,不伸手阻止,看周小姐怎麽留住‘龍兒’的琴!
“千萬別不彈啊!”周天曉立即哀嚎。沒有他的琴音,她可怎麽辦!“消氣消氣~迎玉,你不想看那些客被你騙得一愣一愣的麽,不覺得很好玩麽?”
“不想不覺得!哼!”他又不是她。
“只要彈彈琴,那些傻子就大把送銀子,你不覺得很賺麽?”
“不覺得!哼!”他又不是老鸨。
“那…”眼珠子一轉,“你女裝的模樣,周太看了也會目瞪口呆,你不想看他那傻樣麽?”
“…不想看!”衣服一丢,人已然沖下樓去。竹随即跟上。
哎呀~口是心非!他短暫的停頓她可是聽得出來的!他最崇拜的是周太那小子,周太犯傻的樣子平時難見,就不信他不心動!嘿嘿!
周天曉更衣,梅退出房外。
如煙那刻薄涼笑又來。“喲喲,如煙的‘天少爺’啊!你是知心善用,‘龍兒’的琴可給你保住了!小爺兒怎麽說也是男兒,真是栽你手上呢!你‘天少爺’真真正正是得意忘形啊!”
“人啊,喜歡看自己崇拜的人出糗更甚那人威風哦!”這是自身想法,像她就很想看大哥掉下巴的樣子,可惜沒機會。
“是是是~如煙這也等着看你栽在何人之手!”
“嘿,你是崇拜我?”
“如煙是等着看哪個人治得住你來讓如煙崇拜!”
“可惜那個人遠在天邊哦~”
“怎麽?還真有人?”這可奇了!連她未婚夫谷少爺都管不了她,還有誰是她怕的?
“大哥喽!”白眼一翻,想起那個一念自己頭就痛的人可真是走了好些時日。她一想他,就想起他臨走時抱住她的一幕,登時臉紅心跳!再想他,就覺得身邊沒他,寂寞上心頭,涼得很。明明在的時候沒什麽感覺,走了卻思人惆悵。
“周大爺?喲喲喲~不得了,咱們‘天少爺’的臉怎麽有點紅呢!如煙可要誤會你心上人是周大爺而不是谷少爺了!”
“我是喜歡大哥啊!”
“呵呵,說得可真白!這麽不要臉的姑娘家如煙可是頭回見!”
“哼!還不知誰更不要臉還嚷着要嫁人呢!”論臉皮,你也不比我差。
“如煙一個妓女,連女人都留在自己閣裏了,還有什麽不能說!”言下之意是她的臉面讓她毀盡了。“你一個有未婚夫的姑娘,心裏想的是自己哥哥,要怎麽說?”
“我和他又沒血緣!”
“是,是~但怎麽說大家都知道你是周家的義女,周大爺的義妹。再說谷少爺怎麽辦?這親事要是吹了,他的面子可丢大了!”
“他和我的親事要是成了,我家祖宗都要從墳裏爬出來了!”唉,這事跟她說也說不清楚。
“你不喜歡谷少爺?不可能吧?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如煙,當初你可沒把他送如煙!”
“送誰都行,他不能送!”
“喲喲~好霸氣呀!”如煙咯咯笑。“怎麽,你兩個男人都想沾?”
周天曉搖頭。
“他有喜歡的人。”
用現代詞說,攀龍閣是個夜間經營的行當,雖沒挂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牌子,也和旅店一般留人住店。但從周天曉接手,‘龍兒’彈琴開始,院子每十日清場停業一次,讓大家休息休息。
那天大家自由活動,姑娘們想出門逛街或賴在房間裏偷懶都行,東家‘周笑天’放大假!平日銀子賺得多了,老鸨不反對也沒得反對,每個人都歡喜得很。
這不,滿攀龍閣的姑娘都在一樓大廳嬉戲玩鬧,圍着周二爺好不愉快。周天曉一下樓便瞧見這幕。
“二爺~人家還要!”一女子倒入周迩懷中央求。
聽聽!這什麽話!這大庭廣衆的,污她視聽!前幾天這小子還拿着木魚當和尚,今日還俗了?
“好!”只見周迩一手環住女子腰,一手抄起從房梁垂下的彩布,縱身跳起,如秋千在空中搖蕩,身若鴻雁展翅翺翔。
幾圈落地,周迩給周天曉招魂。“姐,傻了沒?”
“誰傻了?咳,我是沒想到你會功夫!”不是沒想到,只是他在她印象中‘色’字當前,忘記他也有身本領,才一時看傻了。
“什麽叫沒想到!你真小看我啊!”周迩受侮辱般大聲争辯。“我雖不及大哥會經商,一點點功夫還是會的!”最起碼他的樣貌就比大哥多了點英俊,行事多了點潇灑,他是這麽認為的。
“真看不出來~哼哼!”她只以為他是只色狼。
“我也沒看出來你能彈手好琴,結果也不過暗地搞花樣!”他剛從氣勢洶洶下樓的迎玉那裏得知‘龍兒’的真身,一想‘龍兒’不只一人,真要賣也不是她賣,高興得木魚也丢了。唉唉,他總算對得起大哥啊!
“哼!”被他知道也沒什麽大不了,他也不會傻到外傳。
“我說姐,你玩夠了沒?大哥回來知道你逛窯子還當名妓,到時候最慘的可不是你!”周迩一臉衰相。
“難道是你?”
不是還怎地。
“大哥到底是去了哪裏,怎麽這麽長時間還不回來?不會出事吧?”
“大哥麽,自然是去了應該去的地方,解決應該解決的事!姐你擔心他會出什麽事?”
有說等于沒說。她斜他一眼。“以大哥的武功是不會出事,我是怕大哥人太好,被小人害!”
大哥人太好……搖頭再搖頭,她太不了解大哥了。“大哥人稱卧獅,誰能算計到他頭上!”
“睡獅?獅子睡了只算個家貓。”再說她從不覺得大哥像獅子,山羊還差不多。
“是卧獅!”大哥他可從來沒睡着過!礙着兄弟情份,他只說他老奸巨滑。
不想深究這個問題,周天曉全部精力都被這幾條彩布吸引了去。這本是放着好看的,沒想還有這用處。抓住一條使勁拽了拽,恩,不會輕易斷掉。“我也要玩!”
“我的姐姐啊~”她到底有沒在聽他說話!看見她身後來人,他一笑,推她。“你找錯人了!”
被周迩一推,一時沒反應過來,腳下踉跄,身後傾,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陌生!
這是周天曉的第一個反應。待聽到懷抱主人的聲音才發覺是谷名。
“天曉!”
會這麽叫她的,只有他一人。
“浩!”他怎麽會來?驚訝之餘也沒多管,把彩布往他手裏一塞。“帶我飛!”
“飛?”谷名一愣,看周迩抱着別的姑娘施展輕功,為她童心未泯失笑。“你想玩?”
“想!”
伸手攬她入懷,在她耳邊叮囑:“小心抱緊。”提氣縱身,手挽彩布上翻,腳蹬樓欄房柱,景物随風在他們眼前快速閃過。
她真的飛起了!
驚嘆古代輕功的絕妙,不像現代還需要買機票坐飛機!她暗自得意,還有沒得玩的人在下面羨慕她呢!
“如何?”
震動的胸膛說着溫柔的話語,她才發現自己和他有多貼近。不過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麽?他受傷時他們曾同床共枕,她又何曾在乎了!
陌生。她為什麽會覺得陌生?
人眼睛沒長後面,她沒看到他的模樣如此覺得不奇怪,可此時她看着他的樣子,那種感覺依舊徘徊不去。
他的臉如此清晰在她眼中,太近,太近,近到她好似從來沒看過他。
心中一悸,把他抱得更緊。
他是她的雙胞弟弟,她唯一的弟弟,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血親啊!為什麽她會有這種感覺?
從手中傳來的不真實感好似她一放松就失去。為何?他就在她手臂間不是麽?
淚,莫名湧上來。
她垂首在他頸間,遮掩自己的失态,濕了他的衣襟。
這種孤獨感是她的還是他的?
為何啊?為何啊?
“天曉,吓到了?”
轉眼,他抱着她已在二樓落下。
“哪有!”臉一紅,掙紮下地來。看身邊是如煙閨房,輕‘啊’一聲,像是想起某件事。拉他的手,笑道:“跟我來!”拉他入房。
“你要是把我抱進房,那可有意思了!”
當然走進房也沒什麽差。
一進門,周天曉徑直走向床鋪,拍拍軟榻,示意谷名過來。
看她惟恐天下不亂地笑容,他突然想起周迩目瞪口呆的模樣。
‘要是你如何?’
谷名一笑。
關門落鎖。
一樓,周迩目瞪口呆地看着。
他…可是助了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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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
從周天曉和谷名一進房他目瞪口呆,到日落日熄,天又亮之際,谷名從房間出來,他已重新拿起木魚念光了自己知悉的經文,剩下的還是目、瞪、口、呆!
看谷名精神煥發走下樓來,一派春光滿面,他倒了好幾口氣兒!深呼吸~深呼吸~再不呼吸就憋死了!
谷名來到周迩一桌坐下,看他一副傻樣實在有趣。
“谷名你……”他實在不敢問,但不能不問!“你和我姐…”
呵!來了!
“是…聊了一夜天?”
噗——!
連身邊妓女都嗆到,他不覺得這個想法太過牽強麽?
“哎呀~周二爺!你在說什麽呀!”趴在周迩肩上女子嬌聲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可能只是聊天呢!”
“就是呀!”斟茶的女子笑他腦子有問題,“二爺你應該最清楚了,男女在一起不就幹柴烈火那麽回事,誰能把持得住?二爺你能?”
“我不能他能啊!”握拳重重捶在桌上。你是英雄在世,你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有龍陽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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