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紀斯衍看向一旁失措的喻嬈,眼中的情緒有所緩和,帶了些玩味:“不急,我再跟這孩子玩會兒。”

喻嬈愣愣站在原地,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就是紀斯衍的驚慌中,沈慧如特意囑咐過遠離的人,可她卻不知可怕在哪裏。

說話的是紀斯衍的好友,平城宋家的獨子宋之洲,他擡了擡下巴指了指喻嬈,問紀斯衍:“這誰家的孩子?”

“我倒希望是我家的。”紀斯衍看了眼喻嬈,像是想起了什麽勾了勾唇角,彎了彎腰定身,“小鬼,再講一句話給哥哥聽聽。”

喻嬈不解,剛準備開口說點什麽,就想起來被他笑口音的事,睜着大眼睛一句話也不肯說出口。

她沒想到紀斯衍反而笑的愈加強烈了,明眸皓齒,眼裏閃着細碎的光,引得喻嬈挪不開眼神。

宋之洲看這情形,也跟着笑:“看不出來你還挺喜歡小孩子。”

喜不喜歡小孩紀斯衍不知道,他只是單純覺得這小鬼挺有意思,難得碰見個不怕他的,畢竟在這平城人人都在私下說他是瘋子。

紀斯衍神情動容,倒顯得可憐:“剛剛還在誇哥哥好看呢。”

喻嬈被他看的不自在,立刻別過臉去,看向別處。

樓下大廳的音樂停止,隐隐約約出現人群嘈雜的聲音,晚宴結束,是賓客離開時開始的議論聲。

“一會兒晚宴結束還有家宴,你确定要跟我們出去鬼混?”宋之洲往門外看了眼,不确定的問了一句,“畢竟是你爸的婚禮。”

“他的葬禮我也确定呢。”紀斯衍的神色在聽到紀長青時頓時冷了幾分,語氣也極為寡淡,“走吧。”

紀斯衍像是因為紀長青沒了什麽興趣,多了些清寒的氣息在。他揉了揉喻嬈的腦袋,不打算再逗她,說道:“帶你去找爸媽。”

紀斯衍大步離開房間,喻嬈晃了晃神也跟了上去,出了門還沒來得及走幾步,她就被人拉住手腕扯了回去。動作突然,喻嬈叫出了聲,紀斯衍在這時回了頭。

喻嬈看向身後的人,是萬淑霞。

她本就不喜歡這個女人,現在又這麽無禮,簡直怒火中燒。

紀斯衍皺了皺眉:“你在做什麽?”

萬淑霞像是怕極了紀斯衍,講話磕磕絆絆:“沒、沒什麽,這丫頭媽在找她。”

“是嗎?”

紀斯衍無視了萬淑霞的話,直接問了喻嬈。

為了不被紀斯衍發現,喻嬈只能跟着萬淑霞走。她有預感,一旦被紀斯衍知道她的身份,很有可能他再也不會對她笑了。

喻嬈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想,但至少在這一刻,她的大腦不給思考的餘地,當即點了點頭,給了紀斯衍答案。

宋之洲在前面催:“阿衍,走了。”

紀斯衍“嗯”了一聲,便沒再管喻嬈的事,跟着宋之洲下了樓。

等紀斯衍走後,萬淑霞才開口,激動道:“我的小祖宗啊,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你那嫁人的媽呢?真是不負責任。”

喻嬈滿臉的問號,怎麽什麽話到她嘴巴裏就這麽難聽。她忍着脾氣不去理會,聽着萬淑霞一個人羅裏吧嗦,直到她看到了那個給她指路的女生。能跟在她的身後,自然也跟她親近。

喻嬈不傻,突然就反應過來自己怎麽會去到紀斯衍的房間,只是這伎倆也太過低級了。她也不好奇萬淑霞的目的,就像沈慧如說的那樣,這裏的人小心就是了。

可她居然想将紀斯衍從這些人中摘除,她竟會覺得他特殊。

萬淑霞說要帶她去找沈慧如,喻嬈也沒拒絕,總比她自己在這偌大的紀家亂逛要好。

路上萬淑霞的嘴也沒停:“嬈嬈你以後得離那個人遠一點知道嗎?那種被厄運纏身的人,他和誰一起誰倒黴啊。”

喻嬈莫名不悅,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狐疑道:“為什麽?”

難得聽見喻嬈這麽一句不太标準的普通話,萬淑霞才道:“他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敢拿刀子捅你的紀叔叔,前段時間又惹出了禍事,小小年紀不成樣子,跟他媽一樣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瘋子!”

這就是沈慧如讓她遠離紀斯衍的原因嗎?

喻嬈回頭看了眼紀斯衍離開的方向,隐隐覺得不安。她的耳邊還回蕩着萬淑霞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重複。

紀斯衍,是整個紀家人人懼怕的惡魔。

晚宴結束,喻嬈被萬淑霞送去了沈慧如那兒,本該應付賓客的沈慧如只能先照顧喻嬈,讓萬淑霞先替她送剩下的人。

“我去去就回。”

沈慧如笑着點頭示意,帶着喻嬈去了紀長青在一樓的書房,這一般不會有人進來。紀長青給了她們這個家來去自如的權利,即便是有重要文件的書房也随她們進。

路過大廳的紀斯衍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他望着已經關上的書房門沉思,笑意深沉不達眼底:“原來是她的女兒。”

“現在還希望是你家的嗎?”宋之洲打趣道,“怎麽?後悔對人孩子笑了?”

紀斯衍薄唇輕啓,雙眸像是鍍了層霜:“不至于。”

他倒是沒想過這一層。

知道他不喜這個繼母,宋之洲也沒再說什麽,原本兩人是打算離開的,偏偏鄭叔在這個時候過來,将紀斯衍攔下。鄭叔是家裏的管家,跟了紀長青許多年,也是紀斯衍難得尊敬的長輩,鄭叔來攔,他總不能駁了鄭叔的面子。

紀斯衍讓宋之洲先走,自己随着鄭叔一塊去了書房。只不過裏面并未看到沈慧如母女,他刻意掃了眼,确認書房只有紀長青在,他随便找了個沙發躺下,姿态慵懶,語氣平靜寡淡:“有事?”

“如果我不讓鄭叔找你,你又打算出去鬼混?”紀長青看他這樣散漫就來氣,“你看看你自己,哪裏有個學生樣?”

算算紀斯衍今年也十八了,斷然不可再讓他繼續這樣下去。紀長青清楚紀斯衍的性子,不服管教又有自己的主意,如今他又再娶,想來這父子關系終是不能和解。

紀長青繼續道:“曾家那小子的事我已經讓人處理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說,沒必要你自己去動手。”

曾家的曾晟向來和紀斯衍不對付,上周在學校曾晟和他起了争執,他便和曾晟動了手,将人打進了醫院,整整昏迷了一周,差一點人就廢了。

紀斯衍沉着臉:“那是他活該。”

紀長青坐在紀斯衍一側的沙發上,嘆了口氣:“我叫你過來,也不是來說教的,你如今也大了,總該知道分寸的。還有一件事,你沈阿姨是個好脾氣,人也不錯,你別給她臉色看。”

紀斯衍挑了挑眉,這還是紀長青頭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講話,态度倒像是在求他。他像是找到了樂子,聲調懶洋洋的:“嗯,女兒生的倒是不錯。”

想起今天見到喻嬈的打扮,他也能猜到七八分,都說紀長青寵愛沈慧如帶過來的女兒,果真不假,他拿捏了紀長青的軟處,當即踩了上去。他的話有多諷刺,但凡心裏明鏡的都聽得出來,是對她們母女的羞辱和作弄,也是對紀長青的報複。

恨他狠心在母親文音死後四年因為利益結婚兩次,恨他從不正眼看看自己的親生兒子,卻維護別人的女兒,給了她所有的偏愛。

“紀斯衍!”紀長青被他一句話激怒,訓斥道,“你個混賬東西!”

默了片刻,似是察覺态度不對,像是擔心紀斯衍會傷害喻嬈,他又停下來緩了一會兒解釋,“那孩子不是我親生的,你又何必去為難她呢。”

紀斯衍無所謂的笑了。

還真是心疼,畢竟紀長青這樣高高在上的人,向來都是看重大權在握的,怎會輕易讓人抓住把柄。他現在為了喻嬈開始找他談話,簡直是可笑至極。

“不是親生的也沒關系,反正親生的也沒多親。”紀斯衍的聲音裏依舊帶着笑,像冬夜的一縷風,摻了不少涼意。

紀長青的神色一頓。

他倒是挺滿意紀長青這表情,繼而嘲弄道:“怎麽,你娶她媽,我娶她,這不是親上加親。”

紀斯衍知道,下一秒紀長青的巴掌很可能就落在他的側臉上了。

只是紀長青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看向了別處,明顯慌了神。

角落裏,有個瘦小的身影從書架後面走出來,腳步輕輕。

紀斯衍聞聲,側首看向聲音的來源,他的目光随之頓住,放在椅背上的手指蜷縮,有些無所适從。

喻嬈懷裏抱了抱本故事書,眼睛清澈又幹淨,一直盯着紀斯衍看,倒是差點将他看的心虛到無地自容。

外面的風聲似乎又刮得緊了,吹得樹枝拍打着窗戶玻璃作響,幾乎快要被打破。

“嬈嬈。你怎麽在這?”紀長青問,“你媽媽呢?”

喻嬈乖乖回答:“媽咪讓我乖乖待在這裏。”

“你都聽...聽見了?”紀長青不确定問,“哥哥只是在跟叔叔開玩笑,不是真的。”

喻嬈點了點頭,她知道紀長青在擔心什麽,輕輕吐了口氣,說道:“紀叔叔不用擔心,嬈嬈不會告訴媽咪的。”

紀長青自己這才松了口氣,他走近喻嬈,将她抱起來,笑着對她說:“叔叔帶你去找媽媽。”

他側眸看了眼還在沙發上走神的紀斯衍,轉而又變換了态度,“孩子還這麽小,有些事,你自己心裏有點數。平時你做的那些我不跟你計較,但嬈嬈和你沈阿姨,你最好給我放尊重點,她們不一樣。”

紀斯衍聽了這一番話,一時分不清自己在這家是怎樣的存在,目光裏多出些別的情緒。他扯了扯唇角,眉目平白生了倦色,擡眼看紀長青良久才開口,語氣似是無謂輕佻:“好說。”

喻嬈知道,紀長青要帶她去餐廳參加家宴,在場的除了家裏的長輩也沒多少人。家宴過後,他們母女也會正式成為紀家的人,是這個家說一不二的女主人。

剛剛離開書房時,喻嬈趴在紀長青肩膀上回頭看紀斯衍。

紀斯衍手指撐着下巴,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見他像是低聲說了句什麽。下一秒,他擡眼朝她看來,雙眸被燈光照的很淡。

目光沉寂,看似多情又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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