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紀家的客人已經離開的差不多了，沈慧如也剛歇息下。她靠在沙發上小憩，萬淑霞不合時宜的過來閑聊，這張嘴像是不會累一樣。
萬淑霞一貫的谄媚讨好，生怕沈慧如不高興把她趕出去一樣，她拉來自己的女兒，向她介紹：“夫人累壞了吧？這是我的女兒，和嬈嬈啊一般大。”她把人推到沈慧如跟前，“子怡，來。”
董子怡雙手合在身前，看上去怕極了：“夫人。”
沈慧如一愣，笑道：“夫人就不必了，就叫阿姨吧。”她摸了摸董子怡的手，繼續說道，“快讀初中了吧？”
“明年就初三了。”萬淑霞回答，“這多虧了董事長收留我們母女才有口飯吃。”
“也不能這麽說，你們是長青的家人，應該的。”
萬淑霞滿心歡喜，瞧見紀長青抱着喻嬈從遠出過來，說道：“董事長對嬈嬈是真的心疼，他對阿衍可就...”她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尴尬失笑，“也主要啊，是那孩子太壞了，哪裏有嬈嬈聽話招人疼。”
沈慧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垂眸沒多說什麽，轉而又換了回去，一如既往的溫良和善。從遠處看過去，他們倒真像親生父女，可惜有緣無分，再怎麽樣他們也不會成為真正的親人。
至于萬淑霞的話有幾層意思，她也能想來。想說紀長青心疼她們母女忽略了紀斯衍，又或者是紀斯衍活該，也不知這種話她都和誰說過。
沈慧如直接走過去接過紀長青懷裏的喻嬈，輕聲問道：“困嗎?”
喻嬈搖了搖頭，眼神不自覺會看向紀長青的背後，她竟期待着紀斯衍的到來。
事實上是，紀斯衍确實沒來。聽鄭叔講，紀斯衍離開紀家直接去了宋之洲的單身公寓，那裏今晚舉行了別的活動。
紀長青聽後臉色瞬間變差，礙于喻嬈在場并未發作。
沈慧如握住紀長青的手，輕輕搖了搖頭：“孩子終歸是孩子，等他長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你了。”
紀長青嘆了口氣，沒再計較。
喻嬈坐在沈慧如旁邊，認真吃着盤子裏的食物，耳朵也沒閑着。今天她一直沒來得及吃東西，現在難得有機會，也顧不得什麽淑女形象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晚上回房間沈慧如本應該和紀長青睡一間的，但他擔心喻嬈一個人睡害怕，便沒要求那麽多。
沈慧如道：“你沒必要這麽慣着她。”
紀長青擺了擺手，笑道：“這是什麽話，你嫁給了我，我怎麽沒必要了？”
周圍安靜了一瞬。
像是沒見過這樣的紀長青，神色柔和并不嚴肅，和平時判若兩人。
沈慧如笑了笑，牽着喻嬈從椅子上下來，低聲細語：“寶貝，和紀叔叔說晚安。”
喻嬈很懂事，乖乖提了提裙子，腳尖退後，做了個屈膝禮：“紀叔叔晚安。”
似是被喻嬈的古靈精怪逗笑，紀長青也回了她一個歐式禮儀：“公主晚安。”
回了房間，沈慧如還是和從前那樣給喻嬈洗完澡換好睡衣，摟着她給她講故事睡覺。
只是今天的喻嬈并沒有那麽困，她靠在沈慧如的懷裏，想起來萬淑霞說的那些話，以及今天見過的紀斯衍。
“媽咪。”喻嬈從沈慧如懷裏出來，爬起來跪在床上，“我今天見到了那個哥哥。”
“紀斯衍？”沈慧如神色有些慌張，“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喻嬈實話實說：“哥哥對我笑。”
沈慧如松了口氣，又難以置信：“記着媽咪的話，離他遠一點知道嗎？”
紀斯衍的事，沈慧如來時也托人打聽清楚，也聽了別人的口述，她不能保證真假。如今她做了紀斯衍的繼母，無論如何至少得讓喻嬈不受傷害。
喻嬈抿了抿唇，繼續問：“為什麽？”
沈慧如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媽咪做了人家的繼母，那個哥哥現在還在叛逆期，難保他會對你做什麽，所以我們寶貝不能和他走的太近，這是大人的事，明白了嗎？”
喻嬈知道不能再問一下去，只能乖乖點了點頭，讓沈慧如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
至于紀斯衍，所有人都讓她遠離，不知是不是因為獵奇心理，她無法做到聽所有人的話，她想要接近這個人。
她覺得，事與願違，真正的故事還距離她很遠。
深夜月光皎皎，沈慧如還在熟睡，另一側的喻嬈已經餓的躺不住了，她悄悄從被子裏爬出來，趁着沈慧如沒有發現下了床。
喻嬈也不想大半夜的起床跑去廚房找吃的，可她真的太餓了。家宴雖然在吃，但都是些不能填飽肚子的食物，這沒過幾個小時就被消化幹淨了。
她偷摸着下樓，拿着自己給芭比娃娃買的床頭小夜燈，偌大的客廳，空蕩無一人。
廚房不留剩菜，飯桌上剩下的幾乎都是倒進垃圾桶，冰箱裏也都是生菜生肉，沒一個她能直接吃的。
喻嬈在裏面找到了一桶面，是三鮮味道的，藏在抽屜的最深處，想來是沒人喜歡吃所以留下來的。
她一擡手把面拿出來，打算自己燒水煮着吃，平日裏雖說十指不沾陽春水，倒也還是可以自己解決吃飯問題。
面煮好以後，喻嬈找了個大碗給自己盛出來，她拉個椅子過來直接趴在中島臺上吃。
只是喻嬈剛嘗了一口，就被燙到了舌頭，叫了一聲。擔心被人發現，她連忙捂住了嘴巴，确定沒人才松了口氣。
轉身便看到廚房門外出現了一道身影，喻嬈下意識看過去，依稀可以辨認出來人的身份。
是紀斯衍。
明明是冬天，他還穿着臨走時的那件黑色襯衫，閑閑地依靠在門邊，倒顯得冷漠。
喻嬈從他的眼神裏得知，他知道了自己是誰，她從前見過同學打架，就是因為他們各自的父母結婚，他們是重組家庭。
她不知道紀斯衍會不會打她，她對比了自己的身高，再看了眼自己坐在椅子上夠不到地面的腳。
她貌似，打不過紀斯衍。
外面莫名吹起了風，聲音呼嘯着。
紀斯衍慢慢走近，他沒有開燈，擡手拿起喻嬈的小夜燈看了眼，又給她丢了回去。
他看了眼碗裏的面，清淡得沒什麽顏色，看着就沒食欲，“怎麽？你的紀叔叔沒讓你吃飽？”
“哥哥。”
喻嬈剛想問他吃不吃，就被打斷了。
“別跟我套近乎。”
被紀斯衍這麽一說，喻嬈不敢再作聲，她拿着筷子往自己嘴裏送了一根面條，故意很大的聲音吸了一口。
紀斯衍看她。
喻嬈為了看紀斯衍的反應，也在這一時間擡頭，同他的視線撞上。她很慶幸此時沒有開燈，否則，他就會發現她的臉燙的通紅，像是被火光灼過。
許是因為沒有光的緣故，喻嬈要比平時大膽一些，她擔心紀斯衍笑自己的口音，很努力把每一個字說的标準：“這個面不好吃，哥哥會做車仔面嗎？”
紀斯衍不帶猶豫拒絕：“不會。”
“那哥哥餓嗎？我的面可以給你吃。”
喻嬈把碗推給紀斯衍。
紀斯衍垂眸，有興趣跟她說兩句，眼裏似乎多了一抹笑，：“不餓。”
“廚房難道有寶藏？”喻嬈故意往兩邊都看了看，“可以讓哥哥這麽晚還不睡。”
紀斯衍一愣，覺得這話不像她這麽一個小孩會說出來的，這不就是在問他——你大半夜不睡覺跑來廚房，不是有病？
喻嬈看他沒說話，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惹到他了。她沒有害怕，反倒心情分外愉悅，她倒想看看萬淑霞口中所說的惡魔是不是真的那麽可怕。
結果出乎意料。
他問：“想吃車仔面？”
喻嬈眨了眨眼睛，點頭。
“走，帶你去。”紀斯衍把碗放到洗碗池裏，回頭看她，“別看了，你沒面吃了。”
喻嬈後知後覺，等她反應過來紀斯衍已經出了廚房，她的腳步也跟上了他，一起離開了家。
紀斯衍的車就停在門外，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喻嬈習慣性地打開了後座的門。她還沒拉開，又被紀斯衍推了回去。
她擡眼望去，發現副駕駛的門被他打開了，她聽見他說：“坐前面。”
喻嬈看着被打開的副駕駛座門——哦，老板才能坐後面。
等上了車，喻嬈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穿衣服睡衣出來的，剛剛下過一場雨，她竟然都沒有感覺到冷。
是因為太緊張，所以臉紅到沒感覺了嗎？
紀斯衍打開了空調，上方的暖燈也跟着亮起來，喻嬈系安全帶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目光越過微黃色燈光，這才發現他耳後的傷口。
看上去，倒像是新傷。
喻嬈沒說話，只是捂了捂自己的小肚子，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樹影。她想着紀斯衍好像也沒有那麽壞，他不但沒有讨厭她，還帶她去吃車仔面呢。
紀斯衍單手控制着方向盤，一只手撥通了電話，靠在耳邊。餘光瞥到旁邊的喻嬈正目不斜視地看着窗外，像是在期待。
挂了電話，紀斯衍轉頭看了她一眼：“不怕我把你賣了？”
“嗯？”喻嬈回了頭，表情沒之前那麽輕松，但也沒後怕，“哥哥是缺錢了嗎？”
紀斯衍頓時語塞，他還真沒見過講話這麽會堵人的小孩，不過這更讓他确定了心底的某個想法。
車突然停在了路邊，紀斯衍幫喻嬈把車門打開。他沒再看向她，手撐在方向盤上，好似一切與他無關。
“下車。”
聲音從暗處傳來，倒像是兩人之間不明原由的賭注。
從這時便埋下了。
車門被打開，喻嬈看了眼門縫，夜裏的冷風吹了進來，她才感覺到這刺骨的寒意。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站在路邊，看着車影揚長而去，直到消失在路的盡頭。
一眼望不到邊際時，喻嬈才确定。
她被紀斯衍抛下了。
▍作者有話說:
喻嬈:你會後悔的……（氣鼓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