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媽咪說這個可以保平安,送給你。”喻嬈全然不覺得不妥,“以後等我有錢了,再贖回來。”
紀斯衍的目光相比之前多了幾分冷感,很是生分:“不差你這點。”
喻嬈的手還在半空,見紀斯衍沒有要收的意思,她将腳鏈圈在手心,什麽話也沒說揣進了口袋裏。
她能感覺到,紀斯衍對她有了莫名的敵意。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也不知這車仔面距離她還有多遠,她趴在車窗玻璃上,不知不覺地上面竟落了雨點。
玻璃上依稀可以看到紀斯衍的側臉,他專心開車,沒有再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又下雨了呢。”喻嬈用手輕輕扣了扣外面的雨點,明知碰不到還非要固執的去做,“哥哥,平城會下雪嗎?”
紀斯衍說:“會。”
聽到下雪,喻嬈立刻坐起來,也來了精神:“那什麽時候下雪呀?”
香港屬亞熱帶氣候,基本不下雪,每年冬天也沒多冷,在來平城之前,以喻嬈的年紀,是沒有見過的。
“不知道。”
喻嬈不知道,紀斯衍怎麽突然這樣了,雖說不怎麽喜歡她,倒也不至于這麽對她吧?
過了會兒,喻嬈看向紀斯衍,他們的目光在途中相遇,毫無征兆地對視。
喻嬈的心怔了下。
她以為,紀斯衍有常人沒有的能力,就像童話故事裏會魔法的仙女教母,只需要輕輕一點,灰姑娘變公主,南瓜變馬車。
而她也因此變得不同。
紀斯衍帶喻嬈來到一幢別墅前,他幫喻嬈開了車門,下去直接把鑰匙丢給了門外的傭人。
喻嬈掃了一眼這房子,和紀家的自然是不能比的,是個二層的小洋樓,整個是歐式風格。
她跟着紀斯衍進去,還沒到客廳便聽見裏面歡呼的聲音,幻彩的燈光距離再遠也不難看到。
到了客廳,喻嬈才看清了是什麽狀況,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個個穿着誇張又奢華。
“阿衍,這誰家的孩子?”有人拿着酒杯懷裏還抱着個穿着暴露的女人,“今天玩的夠開啊。”
紀斯衍沒搭理那人,徑直朝宋之洲的方向走過去,說道:“我記得你這的廚師是香港來的?給這小鬼做碗車仔面,吃完了我送她回家。”
“這不是……”宋之洲猶豫,他可沒必要去管紀斯衍後媽的女兒,“你搞什麽鬼?”
紀斯衍有多混他又不是不清楚,可再混也沒必要對一個孩子下手吧?
“就吃個面。”紀斯衍扶額,随意躺進沙發裏,“我眯會兒,等她吃完了喊我。”
喻嬈站在一旁沉默。
直到有傭人過來,說要帶她去餐廳那邊吃飯,她看了眼紀斯衍,看他給她攤了攤手,她這才跟着去了。
廚師是香港人,他做好了面也沒再去廚房,坐在喻嬈對面,似乎是想等她評價。
“好吃。”喻嬈豎了個大拇指,“媽咪說這是個超級棒的手勢。”
廚師笑着,和她攀談起來:“小朋友是香港哪的?”
喻嬈沒再拘束,畢竟有個可以說粵語的,可比她小心翼翼地講話要好。她的這個位置還能看到客廳的紀斯衍,他沒再休息了,和身旁的人在說笑。
“我記得淺水灣那邊是有個喻家,我還在香港的時候遠遠見過那位喻初華喻總,年輕有為也不擺什麽架子,那會兒還沒你呢。”
喻嬈點了點頭,眼裏也沒有想念爸爸的難過,很驕傲:“爹地是個很溫柔的人,對所有人都很好。”
她扒拉着碗裏的面,視線不自覺往客廳看,只能看到紀斯衍的後腦勺,不清楚他在做什麽。
“看來你爹地很疼你。”廚師大叔說道,“來這邊還習慣嗎?”
喻嬈猶豫了,說習慣也不習慣,這裏的氣候她不習慣,食物也吃不慣,确實不怎麽好。
吃碗面,喻嬈和廚師大叔道了謝,她本想去找紀斯衍,讓他帶她回家。在去客廳的路上在一旁的儲物櫃上看到了仙女棒,她巡視一圈,确定沒人看到才拿着去了院子裏。
喻嬈沒帶打火機,拿着個仙女棒蹲在地上晃了晃,從前有喻初華帶她玩,再不濟也有傭人陪她。
現在卻什麽都沒了。
院子裏還飄着雨,喻嬈伸手接了接,手上的仙女棒也被淋濕了。她嘆了嘆氣,想着這仙女棒她是玩不了了。
身後落地窗的門被打開,喻嬈聞聲看過去,是紀斯衍過來了。他來到她的身邊,低眸看了眼她手裏的仙女棒,輕笑一聲後也跟着蹲下。
“想玩?”他問。
喻嬈點了點頭。
紀斯衍拿過她手裏的仙女棒,幫她點亮。
看着火光,喻嬈有了和從前不一樣的感覺,眼前的人不是爹地,不是傭人。是一個她認識還不到半天的哥哥,是傳聞中瘋子一般的人。
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澄澈,但無法分辨是非,喻嬈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她開始覺得,自己似乎看清了一個人。
孰是孰非,她不在乎。
紀斯衍沒有注意到喻嬈,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仙女棒上,他貌似也是頭一次玩這東西。
方才在客廳幾人聊起來,都笑他怎麽突然慈悲大發開始幫人帶起了孩子,還是後媽的女兒。
紀斯衍也懶得回應,難不成就因為這孩子膽大些,不怕他?
“哥哥。”
“嗯?”
喻嬈抿了抿唇,面色很平靜:“他們說你脾氣不好,那你會揍我嗎?”
聽懂了喻嬈什麽意思,不過紀斯衍還是自己在心裏多想了一遍她的話。他無奈笑:“記着回去有空讓你媽給你找個老師學學普通話,聽着難受。”
“……”
喻嬈有些窘,這人怎麽這樣?
之後紀斯衍又找來剩下的幾根仙女棒陪她玩。
喻嬈一手一個,玩的不亦樂乎,她來了平城後已經很久沒這麽開心了。每天裝着大家閨秀,還得應付像萬淑霞那樣人的阿谀奉承,實在是累。
全程紀斯衍只是沉默着,看她笑。
喻嬈把自己手中的仙女棒遞給紀斯衍,笑着說:“哥哥你也一起玩吧。”
見紀斯衍不回應,喻嬈晃了晃仙女棒發呆,過了會兒,她又說道:“哥哥不要總是擺着一張臭臉了,也不要說什麽壞不壞了,你陪我玩,就是好人。”
“陪你玩就是好人了?”
喻嬈很堅定地點頭,也不知哪來的膽量,她指了指紀斯衍的胸口,認真道:“爹地說,看人是要用心看的。”
他的心在告訴她,有關他的一切。
“人小鬼大。”
紀斯衍別過臉去,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來,剛準備點又想到了喻嬈,走的遠了點。
喻嬈看他一臉的懶得搭理,也識趣地不再打擾,除了拿一根仙女棒過去找他用煙頭點過,真就沒再和他說過一句話。
玩了很久,身後的落地窗再次被人打開,和紀斯衍說了什麽,他滅了煙便帶着喻嬈進去了。
喻嬈也玩的盡興,乖乖聽話跟在紀斯衍的身後,他帶着她來到了一樓的某個房間內,裏面有傭人在等着。
床上放了條裙子,和她的尺寸差不多,比她身上的睡衣和外套厚一些。
“那是明天一早你穿的,現在太晚了,天亮送你回家。”說完,紀斯衍又囑托傭人,“看着她,別讓亂跑,有什麽需要盡量滿足。”
“哥哥。”喻嬈看他要走,連忙跑到他的跟前,“你要去哪?”
“我就在客廳。”紀斯衍無奈道,“時間不早了,去睡覺。”
喻嬈确實已經困的快睜不開眼了,可她不想看不到紀斯衍,陌生的環境裏閉上眼都感覺周身危險彌漫。
紀斯衍走時,沒有回頭看一眼,順着客廳的歡笑聲離開了房間。他有種錯覺,頭一次覺得自己和外面的紙醉金迷有了分別,也或許他不屬于那裏。
他剛走過去便聽見有人調侃:“我的好哥哥來啦?”
“我看你是活膩了吧?”有人替他回了話,語氣還是帶着取笑,“阿衍,你現在怎麽還從良了。”
“我看啊,阿衍怕不是要玩個刺激點的,這種小丫頭片子能被他騙到手,整個紀家到時候不都是阿衍的。我看着那小賤人模樣不錯,等阿衍玩夠了我也不介意撿個便宜。”
紀斯衍突然發笑,站起身一腳踹在了那人大腿根的某處,神色淡淡:“你這東西還想不想要了?”
這群人平時嘴裏就不幹不淨,紀斯衍倒是清楚,要是他們自己随便玩玩的那種女人他自然沒必要說,可喻嬈才十二歲。
“阿衍!”宋之洲攔着紀斯衍,這都是平城權貴的獨子,雖說紀家在平城一家獨大,倒也不至于鬧成這樣。
“兄弟還不是給你抱不平,誰讓她是那種女人生的。”男人繼續道,還看不清狀況,“你可別說你突然想做個好人了,就算這樣人家未必領你的情。這又不是封建社會了,依照你老子那個心思,等那賤人的孩子長大了,紀家怎麽也分不給你。”
紀長青對沈慧如母女的寵愛,整個平城沒人不知道,就沖今天這婚禮的排場和聲勢,又有幾個人舍得呢?
而他紀斯衍在這紀家,又算得了什麽,一個瘋女人生下的小瘋子,整個平城誰不在背地裏戳他的痛處。
紀斯衍保持着原狀未動,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垂眸,擡手拍了拍男人的臉。
宋之洲看紀斯衍沒說話,生怕紀斯衍真在他這動了手,他給身旁人使了眼色,讓他把桌上的水果刀收了去。
紀斯衍冷淡道:“這有你說話的份?”
哪怕他被紀長青趕了出去,也輪不到外人多嘴多舌。
他的笑聲低沉:“沈慧如不過是靠着皮相爬上了紀長青的床,真以為她女兒也會得此殊榮,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也就你個蠢貨會以為她們母女翻了身,你媽上趕着巴結,也不嫌臊得慌。”
紀斯衍同紀長青轉圜多年,深知人類之冷血如紀長青,對骨肉血親尚且如此,何況喻嬈一個陌生人,所謂的寵愛不過是騙人的手段罷了。
男人還想說點什麽,忽地被突如其來的液體刺激到眼睛,待他睜開眼,紀斯衍已經愣在原地,并未看他。
紀斯衍的碎發被打濕,水珠順着額角往下流,他看向身側那一道瘦小的身影,沒人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而喻嬈的眼眶裏含着淚,眼角微微發紅,目不斜視地看着紀斯衍,右手還握着空酒杯。
▍作者有話說:
我們阿衍一天一個追妻小技巧:-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