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整個客廳寂靜無聲,都在等着紀斯衍發作。

喻嬈仰着頭,絲毫不畏懼地看着紀斯衍,她的聲音很穩,并不怯:“哥哥不如剛剛就把我丢在路邊的好。”

她慢慢走到桌前放下酒杯,面不改色地離開了客廳,回到了那個房間裏。

留下了錯愕的一群人。

紀斯衍還保持原狀未動,他的視線落在了喻嬈離開的方向,忽而便笑了,沒人明白其中的深意。

這事像個小插曲,之後沒人提及便稀裏糊塗地過去了,紀斯衍也灌了幾杯,好在他還清醒。

夢裏他似乎看見喻嬈在他身邊,只是那身影在他眼裏晃來晃去,散散不成型,他沒太在意,便睡了過去。

清晨雨勢漸停,隐隐可以聞到外面飄散進來霧氣。

紀斯衍在沙發上翻了身,被大白的天晃了眼,他極其不耐煩地睜眼,适應了會兒才坐起身。

他清醒後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這個時間他也該帶喻嬈回去了。

越過客廳七零八散的人,紀斯衍剛準備開門,猶豫了下去了一樓的浴室。洗漱過後,他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定沒什麽味了,才過去敲了敲喻嬈的房門。

未得到回應後,紀斯衍試了試門把手,推門而入,才發現裏面空無一人。此時傭人還在別院睡着,沒人知道喻嬈去了哪裏。

喻嬈被紀家人找到,已經是次日清晨的事了,她深更半夜從房間出來,趁着所有人醉酒跑了出來。

幸好來時的路是條直行道,并沒那麽彎彎繞繞,她憑着記憶找到了回別墅區的路,終于在天亮之前碰到了認出她的傭人。

喻嬈穿着紀斯衍給她的裙子,但昨夜下了場雨,她還是被風吹的發了高燒。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是沈慧如陪了她一天,她聽見有人告訴紀長青是紀斯衍待她出去的。

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到了紀斯衍的到來。

可她實在是沒什麽力氣睜眼,腦袋沉沉,嘴巴裏又苦又澀。

身旁有人在竊竊私語。

“先生這次發了好大的火,以前少爺闖了天大的禍,先生都沒這麽生氣過。咱們以後還是對新來的夫人客氣點,還有這小姐。”

“是啊,雖然我也怕少爺。可是為了一個外姓的這麽說自己的兒子,我聽外面說這位小姐指不定就是先生自己的。”

“有道理,不然誰會做接盤俠,養別人的老婆跟孩子啊。”

喻嬈聽着,艱難地睜開了眼,她望着身旁的傭人,擡了擡手:“扶我起來。”

傭人被她吓了一跳,連忙将她扶了起來。

喻嬈剛想說什麽,門就被打開了,只不過不是沈慧如,是萬淑霞。她看見喻嬈起來,開始演起來。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怎麽給坐起來,感覺好點了嗎?”

喻嬈實在不喜歡萬淑霞,覺得她聒噪,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看這架勢讓她出去很難,也不知道紀斯衍會怎麽樣。

她這樣病着任誰看了,不覺得是紀斯衍故意為之,何況她确實是紀斯衍帶出去的。

一直到了傍晚,醫生過來檢查喻嬈的病情,确定她沒什麽大礙,她才有了機會下床。

這次的事算是徹底讓所有人都清楚了喻嬈在這個家的地位,她不是随随便便的小孩,是紀長青會要捧在手心裏的寶貝。

沈慧如擔心喻嬈會積食,晚飯只是讓她喝了清淡的白粥,吃飯時喻嬈表現得乖巧,聽紀長青跟鄭叔說,不許去書房給紀斯衍送飯。

鄭叔雖心疼紀斯衍,但也沒法違背紀長青的話。

喻嬈微微擡眼,看了眼書房緊閉的門,小口喝了口白粥。身旁的沈慧如去廚房看她親自給她熬的藥,她趁着這個空檔,指了指桌上的糕點。

“紀叔叔,我可以把這盤糕點留下嗎?”

紀長青笑道:“怎麽啦?”

“媽咪不讓我吃,我想晚上偷偷吃一點,您不要告訴媽咪好不好?”喻嬈雙手合在一起,噘着嘴撒嬌,“求您了。”

紀長青看她的模樣,樂的合不攏嘴:“答應你答應你。”随後吩咐傭人,“把這盤糕點撤下去,記得保溫,別讓小姐吃涼的。”

傭人剛拿下去,又聽見紀長青吩咐道:“不許告訴夫人。”

喻嬈笑得眯起了眼:“謝謝紀叔叔。”

沒一會兒,沈慧如端着藥湯從廚房出來,看着他們都在笑,不明所以倒也沒問細節。

“寶貝,乖乖喝藥。”

喻嬈抿了抿唇,看着碗裏的藥,嘆了嘆氣接過藥,閉着眼一飲而盡。

看她這麽乖,沈慧如也沒再怪她昨天半夜跑出去的事情,她倒是擔心被罰跪的紀斯衍。

沈慧如不是不願求情,只是她沒什麽可以求情的身份,畢竟紀斯衍不會領情,在紀長青那邊也有些不識好歹了。

只要喻嬈不出事,她就斷然不會插手任何人的事,何況紀斯衍自己都承認是為了報複紀長青,才會把喻嬈帶走的。

紀長青以切斷紀斯衍所有的經濟來源為由,逼着他認錯,這分明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卻把喻嬈牽扯了進來。

吃過晚飯後,沈慧如依舊是帶着喻嬈回房間睡覺,順便跟她說一下之後的安排。

喻嬈的普通話并不标準,在家講話不會有人說她什麽,可後面去了學校,難免會被有心之人取笑。

且喻嬈向來驕縱慣了,雖說人前是乖巧,可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斷不會受了這氣。

沈慧如說:“等你病好些了,媽咪會給你找個教國語的老師,你得好好學習知道嗎?”

喻嬈說:“知道了媽咪。”

“還有,以後不要再和那個哥哥接觸了。”

喻嬈歪着腦袋:“哥哥是壞哥哥?”

沈慧如聽她說的笑了,搖了搖頭:“是不要給哥哥添麻煩的意思,總之,越遠越好知道嗎?”

喻嬈如今還是孩子,沈慧如還不想讓她懂太多關于他們大人複雜的事,她希望她的寶貝可以一生都不需要明白這些。

“媽咪我什麽時候才能繼續跳舞呢?”喻嬈說,“我的新舞裙還沒有穿過。”

“應該快了。”沈慧如想了想喻嬈的話,捏了捏她的臉頰,“你是想炫耀新舞裙還是想跳舞?”

喻嬈笑着回答:“都想。”

……

喻嬈以想自己睡覺為由,強行将沈慧如趕去了紀長青所在的主卧,她好趁着所有人休息後去看紀斯衍。

遇見紀斯衍後的所有奇怪的行為,喻嬈都不明白緣由,她只想随心而動。她下樓時,聽到書房裏還有紀長青講話的聲音,沒多久門打開,裏面的人走了出來。

“今晚你就在這跪着!”紀長青的聲音在客廳回蕩,“混賬東西!”

喻嬈先找了個柱子躲在後面,等到紀長青上樓進了卧室,她才敢露臉出來。她輕手輕腳地去了廚房,找到晚飯時傭人收下去的糕點。

她饞嘴地嘗了一口,已經有些微微發涼,她不太喜歡吃太甜太膩的食物,看來傭人也沒想着她會真的起來吃。

喻嬈端着盤子來到了書房門外,她輕輕轉了轉門把手,裏面明亮的光照出來,她很快進去,關上了門。

紀斯衍聽見動靜,只是并未動身。他筆挺地跪在原地,沉默不做聲。似是察覺來人不妥,這才轉了身。

他的眼神在看到喻嬈的那一刻,頓時冷了幾分:“你來做什麽?”

喻嬈笑着,指了指盤中的糕點:“哥哥我來給你送吃的。”

“……”紀斯衍沒說話,也不再看她。

他如今被罰,自然不至于怪喻嬈,看她莫名其妙的接近,他總覺得奇怪。

喻嬈将糕點放在書桌上,她的身高很是出衆,年紀不大,卻已經快趕上沈慧如了。

她站在紀斯衍的面前,比跪着他高出許多來,她的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彎了彎腰。

喻嬈笑起來看不出城府,只會讓人覺得她是個乖巧的好孩子,甚至看不出驕縱頑劣來。

“衍哥哥。”喻嬈看着他的眼睛,絲毫不畏懼,“現在知道我幾斤幾兩了嗎?”

紀斯衍一頓,他倒是沒想到這小鬼會來看他笑話,還說了這種話。打量着喻嬈的神色,他從中讀出了別的意思。

他有些後悔看她,那雙眼睛裏寫滿了傲慢,如同具有攻擊性的玫瑰花刺,奪目且傷人。

看來,這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

紀斯衍輕笑,眼神并未躲閃:“你才十二歲。”

“馬上就十三歲了。”喻嬈喜歡看他這樣不慌不忙地樣子,“就是大孩子了。”

紀斯衍也不打算跪在她跟前了,兀自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漫不經心地往沙發上一坐,說道:“我還真是低估你了。”

喻嬈還是那副單純的模樣,眯着眼笑:“哥哥別這麽說,只要哥哥承認昨天的話說錯了,我會讓紀叔叔對你好的。”

其實喻嬈自己也不确定紀長青對她有幾分疼愛,裝與不裝的,她總得試一試。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

喻嬈慢慢走近紀斯衍,越是靠近,她身上的味道便越清晰,淡淡的綠柑橘氣味還摻雜了些煙草味。

“……”

他還不至于被她威脅。

倘若不是他如今在平城還有需要紀長青勢力的地方,他斷然不會再回這個家來,不會再見紀長青一眼。

紀斯衍沒回話,唇角微微上揚,從口袋裏拿出煙和打火機來,全然不顧喻嬈在場。

他的的身後是夜晚清冷的月色,聲音随着缭繞的煙霧,慢條斯理地飄進喻嬈的耳裏。

“你還沒那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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