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了防止犯人越獄,監獄周圍幾乎是一馬平川,五公裏內沒有任何建築物。
這就導致了顧正德一行雖然從監獄裏順利脫身,但出來後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在大雨中艱難前行。
他們身上裹着塑料布之類的東西,甚至有人直接頂着水桶、臉盆,但是很快他們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雨太大了,除非穿着從頭包裹到腳的雨衣,不然根本擋不住雨,而且就算身上擋住了,地上還有積水。
他們沒想到地上積水那麽厲害,污濁的、腥臭的、黑黢黢的積水蓋過了腳背,即便盡量挑着高的地方走,但還是難免被弄濕了鞋子。
用不了多久,這行人幾乎身上全濕了,黑雨黏糊糊的,又髒又腥,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中間不少人崩潰地哭了。
“早知道就不出來了,喪屍已經被引走了,我們就算躲在樓裏也沒關系吧?”
“到底要去哪裏,你們有沒有計劃啊?”
“能不能弄一輛車子,孩子真的走不動了。”
顧正德沒想到路會這樣難走。
唯一弄到的一雙水鞋和雨衣穿在了龔溫如身上,龔溫如被他裹得無懈可擊,但他自己卻被打濕了。
末世通知第七條,接觸到黑雨的人有一定概率變成喪屍。
顧正德心中發顫,惴惴不安,但還不能表現出來,他被放出來後,龔溫如悄悄地和他講了“末世通知”的全部八條內容,但其他人卻只知道通知裏的前三條。
如果現在讓他們知道,黑雨可能會讓人變成喪屍,他們會更加崩潰。
他安慰着衆人,好在此時雨突然變小了,顧正德大喜:“我們再加把勁,前面有房子,我們很快就可以洗澡換衣服了。”
衆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就在此時,一個路口出現了一頭游蕩的喪屍,喪屍看到他們,吼叫着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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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吓傻了,都想往別人身後躲。
“開槍啊,快開槍啊!”
拿着槍的那人立即開了兩槍,但由于太過驚慌,一槍打偏了,另一槍雖然打中了喪屍的身體,但還沒等他們高興,那喪屍幾乎不受任何影響,連速度都沒有慢多少。
“打身體不管用!打頭啊!”
眼看着喪屍要沖到跟前了,忽然嘭的一聲,喪屍被從背後爆頭。
喪屍倒下去後,人們才看到遠處開來的兩臺車子。
顧正德餘悸未消,等發現車子離這邊的距離,心下又驚又喜。
這隔着足有五六百米吧,而且下着雨,可見度還低,車還在行駛中,槍法居然還能這麽準!
這是個厲害人物!
兩臺車在他們不遠處停下,大G副座的人探頭看了看他們:“剛從監獄裏出來的?”
其他人震懾于車窗裏露出來的一柄柄或長或短的各式槍支,不敢說話,顧正德趕忙上前兩步:“對對,我們剛從裏面出來的。”
說話的人掃了他們一眼:“裏面什麽情況?”
“裏面好多人都變成喪屍了,犯人占領了絕大多數地方,我們剛從裏面逃出來。”顧正德眼熱地看着他們的車子和槍:“兄弟,外面什麽情況啊?你們這槍從哪裏來的?你們還有多少人?我們能加入你們嗎?”
副座上的人震驚:“您貴庚啊?”一把年紀了,誰跟你是兄弟?
顧正德一怔,所以想要加入有年齡限制嗎?他剛想要不要把自己說年輕幾歲,後座的門打開,穿着防護衣的莊雪麟下車,車上其他人都詫異了下,難道說這群人裏有他們莊姑姑?
莊雪麟走到縮在顧正德身後,和女兒挨在一起的龔溫如,聲線清冷地問:“你看到莊夫人了嗎?”
龔溫如茫然地看着他,雨水打在她雨衣的帽檐上,她兩只手抓着帽檐,不讓眼睛淋到雨:“你,你是莊沁安身邊的那個侄子……”
她忽然閉上了嘴巴,心裏有些酸酸的,莊沁安真是好命,丈夫出息,娘家強勢,侄子還這般出色,這麽短時間內就帶着這樣兩車人回頭找她,而她的侄子昨晚直接不告而別,眼裏根本沒她這個姑姑。
莊雪麟得到了答案:“看來是見到了,她在監獄的什麽位置?”
龔溫如不想說,甚至希望莊沁安已經被喪屍給咬了。
龔溫如哀求地說:“她和她丈夫在一起,身邊好多手下,很安全的,你看我們這裏這麽多人,還有不少女人和孩子呢,你們有兩輛車,能不能先把大家送去安全的地方?”
說着她看了看身後的人,後者聽了她的話,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反而都期待地看着莊雪麟。
龔溫如繼續說:“你們莊家世代從軍,是人民的子弟兵,也不忍心看到大家……”
她的話戛然而止,面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一把手槍的槍口對準了她的眼睛,莊雪麟頭罩下的表情就是完全沒有表情:“她在哪裏?”
顧正德驚懼得頭發都豎起來了:“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車上又下來了幾人,第一時間控制住了那個手裏有槍的囚犯,副駕那個要笑不笑地說:“是你們不想好好說話,把咱姑姑的位置交代清楚,你好我好大家好。”
莊雪麟對他微微偏了下頭,這人會意,招呼了幾個自己人,每人随手從人群裏拽了一個人出來,拉到一旁去問話了。
莊雪麟問龔溫如:“現在能說了?”
龔溫如聲音發抖:“她她在一棟半廢棄的樓裏,我不知道那是幾號樓。”
“那裏什麽情況?”
“有喪屍,有不少喪屍。”
片刻後,其他人都回來了,各自把問出來的信息一彙總,對監獄裏的情況就大致有數了。
莊雪麟看了一眼龔溫如,該說她膽子夠大嗎,被槍指着的情況下,透露的信息也是最少的。
莊雪麟收起槍:“走。”
龔溫如頓時軟了身體,被顧正德一把抱住,顧正德不忿道:“你是莊家人吧?拿槍指着自己的同胞,莊家幾代積累的好名聲都被你糟蹋了!”
莊雪麟停下腳步,隔着頭罩認真打量他一眼:“你就是顧正德?”
顧正德一驚,他居然認識自己?
只聽對方用冰雪一般冷淡而又鋒利的聲音說:“婚內出軌,抛妻棄女,轉移財産,頂罪入獄。”他說出了下車後說的最長的一句話,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做這一切只為一人,果然癡情。”
接着咔嚓一聲,一只手铐被他铐在了顧正德的手上,另一邊則铐在了龔溫如的手上,“這麽癡情就不要分開了,祝你們長長久久,不用謝我。”
說完就上車了,兩臺車朝監獄方向駛去,留下雨中淩亂的顧正德和龔溫如。
車裏,所有人都很安靜,隔着頭罩眉來眼去,難以掩飾自己的震驚。
他們雪大什麽時候能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了?還能說出長長久久不用謝我這樣損的話!最重要的是,他是把人家的兩只左手铐在一起啊,那多不方便啊!
那兩人回過神來氣也該氣死了吧!
損!太TM損了!
他們不由得懷疑莊雪麟是不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附體了。
副座的杜鮮忍不住問:“雪大,那個叫顧什麽的,和你有仇啊?”雖然那顧什麽的和那個女人說話真的很煩人,但按照莊雪麟的性格,要麽不理會,如果要治他們,也不會用這種方法。
莊雪麟淡淡說:“看他不順眼罷了。”
哇塞,這麽個冰山還有“看不順眼”這樣的情緒?杜鮮還要問,莊雪麟提醒:“要到了,注意戒備。”
……
酒店裏。
自那十幾頭喪屍被集火秒掉之後,酒店外面就變得很安靜,大約是喪屍的屍體太多,腐臭味太大,反而掩蓋掉了人味,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別的喪屍靠近。
大家輕輕松松挨到了中午,後廚大廚們趕緊做出香噴噴的午飯來犒勞大家。
有參與各項工作的人們分到的份量多,那些沒做出什麽貢獻的,只能分到正常一頓飯的份量的一半。
顧秋和董敬、經理等幾個核心人物坐一桌,經理邊吃邊跟大家算賬:“後廚食材不算多,我們現在有一百三十六人,一百三十六張口,早中晚三頓供應着,滿打滿算只能吃兩天半。”
“兩天半也可以了。”董敬說,“等雨停了,大部分人應該都不會留在酒店。”
他看向顧秋:“到時候你有什麽打算?”
顧秋吃完最後一口,拿紙巾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說:“我會離開。”
經理問:“你要回家鄉嗎?可西武縣距離這裏還要跨市,以現在的情況,回得去嗎?”
顧秋說:“總要試試。”她對回去這件事很有信心,無非就是行路難了點,但也不過是多走幾天路而已。
經理有些失落,他也惦記着家裏,但他家在外地,比西武縣更遠,照現在這種情況,他還能回家嗎?
董敬安慰他:“現在我們聯系不上外界,但國家肯定在行動了,等黑雨結束,一切聽從國家安排就是了。”
這是個絕對信任國家和黨的主,對未來很有信心。
經理雖然還憂心忡忡,但也被他的堅定感染了,振作起來努力幹飯,不浪費一顆米飯。
顧秋吃完飯回自己的房間去休息,房間的電子鎖也失靈了,她直接破門進去,然後把安全鎖挂上,再插上插銷。
一直被她捧在手裏的花盆放下來,掀開罩子,裏面的人參已經長出來了,莖頂長着一葉,這一葉有三片小葉子,這三小葉俗稱“三花”,是一年生人參的标志。
小兔子躺在花盆上,就在人參邊上的泥土裏,整個兔子身子拉長,好像一條毛茸茸的粉藍色圍巾鋪在花盆上面,圍繞着中間的人參植株。
它呼呼大睡,兩片大耳朵跟被子一樣蓋着臉頰,粉嘟嘟的三瓣嘴不時蠕動兩下,小舌頭吧唧吧唧地舔啊舔,仿佛吃到了什麽好東西。
顧秋眼裏溢出笑容,戳了戳它的身體,不過只戳到一手毛,陷進去半個指頭才能碰到肉肉。
她微微眯起眼睛,心想顧正德什麽時候才能從監獄裏出來,如果三天後還是不出來,那她還得找過去。
下午酒店門口還是挺平靜的,雖然來了一些喪屍,但都被陸陸續續消滅了。
有幾個人實在焦心家裏的情況,幾番掙紮之後,從酒店裏離開了,酒店方面送上了一份食水一把傘,再多的東西就給不了了,然後安安靜靜地把人送出門。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對面樓裏的人大約是發現酒店這邊很可靠,去了多少喪屍都死在門口,于是在天快黑的時候,十幾個人組隊過來。
“求求你們讓我們進去吧,我們那邊樓裏好多喪屍,在他們自己家裏砰砰地砸門,太吓人了!”
董敬到底沒法把這麽多人拒之門外,拉起卷簾門把人放進來,不過每個人都要經過檢查和登記,如果被喪屍咬過,就不能放進來,如果淋過雨,那就要如實告知,然後安排隔離。
這邊還沒登記完,那邊又來了一撥人,呼啦啦的足有五六十號,也要求進來,而且以身強力壯的男人居多,氣勢上一看就不好惹,最重要的是,手裏居然有槍。
董敬趕緊帶人守住門口:“酒店裏沒有那麽多房間了,你們這麽多人,去別的地方吧?”
為首的大漢嗤笑一聲:“怎麽前面那些人能進去,我們不能進去?看不起我們是不是?老子還就看上你們這地方了!給我讓開!”
一個男人忙出來勸架:“李哥,李哥,大家都是文明人,好好說話,好好說話。”
這個男人十分奇怪,和一個女人被一副手铐铐在一起,兩人挨得緊緊的,一個動了另一個人也要跟着動。
李哥還挺給他面子:“那你來處理吧。”
顧正德拉了拉和他貼在一起的女人,女人擡起頭來,露出一張董敬很熟悉的臉。
龔溫如笑了笑:“是我,我記得你是這裏的保安,那應該還記得我吧?我是你們酒店的常客,今天早上剛離開的,你們頂樓的套房還是被我龔家常年包着的,我現在要住回來,這你們不能拒絕吧?”
董敬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
顧秋在房間裏補眠,晚上是最危險的,她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到別人手上,所以今天晚上她不打算睡,現在就多睡一會兒,免得晚上沒精神。
突然被敲門聲吵醒:“董哥讓你趕快下去,外頭來了一群不好惹的人。”
顧秋來到樓下,看向門口的人群,然後再一次看到了龔溫如的臉,再看向她身邊那男人,心中一頓。
哦豁,這麽快就來了。挺好的,省得她還得去找。
顧秋這些年,有收到過顧正德的照片。
不知道為什麽監獄那邊不讓人去探監,陳娅蘭倒是樂得輕松,但顧秋還小的時候,鬧過幾次想去看爸爸,然後監獄那邊就送來了顧正德的照片,此後每年都送來一兩張照片,好像是安撫她,讓她不要去找爸爸一樣。
因此,她對顧正德如今的長相并不陌生。
她一邊目光鎖定着他,一邊從樓梯上走下來,大堂裏的人分出一條路來讓她過去,面對她的态度非常和善,甚至看到她過來,隐隐就松了口氣。
李哥和顧正德他們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都看向顧秋。
李哥挑了挑眉,甚至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
顧正德看到顧秋愣了下,覺得莫名面善,不過也沒在意。倒是龔溫如母女看到顧秋面色一變,龔靜晗低聲道:“又是這個人,她怎麽還在?”
顧正德問她:“晗晗你認識她?”
龔靜晗一臉厭惡:“這人很壞的!”
董敬将顧秋拉到一旁,悄聲說:“這些人裏有幾個是監獄裏出來的,然後那個李權,就站最前面的那個,是開運輸公司的,從這裏到市裏有幾條路線專門是他運營的。他本人人脈很廣,在道上小有名聲,你看到的跟在他身後的人都是他公司的卡車司機,這裏的還只是一小部分。”
所以不好得罪。
萬一明天他拉來更多的人,報複起來那就很糟糕了。
顧秋隐隐有點印象了,前世顧正德有個心腹,就是開卡車的,據說顧正德能起勢,和那人前期的支持脫不開關系。
不過顧秋沒想到,那心腹是這麽個魁梧彪悍的家夥,這樣的體魄,這樣的兇相,又帶着這麽多的小弟,幹什麽不好,要給顧正德打下手?
不過她想了想,覺得這應該跟龔溫如的背景有關系。
李權既然是個在道上有背景的,那在政府面前,恐怕是個什麽風險人物,政府肯定輕易不敢用他,但搭上了龔溫如的線,有了那個龔家的引薦和渠道,就等于走了捷徑,更容易轉型成為基地裏管理層的一員。
如此說來,是各取所需了。
她仔細觀察了下,顧正德此時在這個李權面前,并沒有什麽架子,看來還沒收服這個未來小弟啊。
顧秋問董敬:“你怎麽想?”
董敬說:“你看到了嗎?李權口袋裏有個凸起,那是槍,除了他,還有一個人身上也有槍,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可他們好像不願意走。”
董敬默然,這就是問題所在。
顧秋說:“先把人放進來吧,天快黑了,他們在門口反而會招來喪屍。”
董敬看看她,有些糾結:“你的刀子……”
顧秋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們要開槍,我有把握在他們扣下扳機前阻止。”
董敬心中一定,過去和李權說:“讓你們進來也行,一樓二樓讓給你們,但你們不能去樓上,也不能打擾傷害別人,還有,我們的物資不多了,你們不能搶物資。晚上也要和我們一起值夜,有喪屍要一起對付。”
李權沒想到态度那麽強硬的董敬,和那少女嘀咕了一通之後,就願意開門了,他饒有興味地看了看顧秋,答應了下來。
顧正德驕傲地跟李權說:“李哥,我就說吧,有阿如在,他們不會不讓我們進來的,她可是龔家的女兒。”
顧正德語氣雖然有點讨好,但看着李權的目光有點勢在必得的意味,仿佛看着一個自己的踏腳石,畢竟對方的人脈,他真的很眼饞。
想到被莊沁安的侄子莫名其妙铐了手铐,他眼神陰沉了下,如果他有這麽一個勢力在身後,那個後生還敢這樣對自己嗎?
好在他遇到了這個李權,這簡直是上天送給他的機緣!
他說着做出請的姿勢,仿佛一個主人翁一樣,正要和李權往裏走,一只手突然伸出來攔住。
他擡起頭就迎上了顧秋直勾勾的眼神。
顧秋定定看着他,然後對他微微一笑,顧正德有些愣神,那股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又冒出來了,接着只聽這個漂亮的女生說:“別人都能進來,但你們不行。”
顧正德一怔,擰起雙眉:“你是什麽人,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去?這裏你說了算嗎?”
龔靜晗忍不住叫道:“就是,你算個什麽東西,我和我媽背後可是龔家!之前你打我的賬還沒找你算呢,現在可沒有人護着你了,識相的趕緊滾開!”
她瞪着顧秋,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恨不得撲上去撕碎顧秋。
顧秋淡淡看她一眼,仿佛看着一個跳梁小醜。
此時遠處忽然出現了兩頭喪屍,酒店門口的人慌亂起來:“喪屍來了!快讓我們進去!”
話音還未落下,顧秋一揚手,極細微尖銳的一道嘯聲之後,下一刻,那兩頭喪屍猝然倒地。
所有人都安靜了。
瞪大眼睛!
剛才發生了什麽?
喪屍怎麽自己倒了下來?
李權瞳孔驟然緊縮了起來,看着顧秋的目光完全變了,徹底收起了之前的輕佻。
剛才這少女是甩出了什麽東西,然後那兩頭喪屍就倒了下去,這比子彈的威力也不差啥了,而且還是一發帶走兩個!
顧秋收回手,然後手指一動,手上就出現一枚薄薄的手術刀片,摩挲着刀鋒,笑着看向龔靜晗,眼神漫不經心:“你剛才說,我不識相會怎麽樣?”
龔靜晗只覺得她的眼神特別變态,好像用眼神在切割自己的肉,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躲在龔溫如身後,一聲都不敢吭了。
顧秋又看向其他人,那些人接觸到她的目光,驚奇又瑟縮,幾乎不敢和她對視。
顧秋很滿意他們的反應,然後微微側身,對李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還送上微笑一枚:“你們先進去吧,外面還在下小雨呢,別站着淋了,我們這邊是私人恩怨。”
李權深深看了看顧秋,又看看她手裏的刀片,如果剛才甩出去的就是這麽個東西,這得多強的臂力和爆發力?!
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他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最要緊的是有眼力,能屈能伸,會做人,當即也露出一個笑容,身上的匪氣完全收斂起來,仿佛真是一個文明人:“小姑娘,好本事,如今真是英雄出年少啊。”
然後還真的先進去了。
他的人也趕緊跟着進去。
顧正德急了:“李哥,我們說好的要同進同退的。”
李權嘆了一聲:“你之前也沒告訴過我,你惹了這麽一尊煞神啊。”
煞神這兩個字,是對顧秋很高的評價了,甚至有點示好的意思了。
顧秋注意到李權走路的時候一只腳微微有些跛,鼻尖傳來淡淡血腥味,給了董敬一個眼神,董敬會意,招呼這些人:“先在大堂裏排隊,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傷,檢查過後才能安排房間。”
顧秋那一手的震懾力還是很強的,這次李權等人都沒有什麽意見,李權也不遮着掩着,脫下了高筒水靴,露出被紗布包着的腳,紗布滲出了血:“踩着釘子了,這附近也沒藥房也沒醫院,聽說你這裏有藥,我才過來的。”
他态度和氣,董敬也樂得給他面子,看了看傷口不見發黑發青,應該是沒沾上黑雨,就說:“這得打破傷風啊,我們這沒有針,但有雙氧水和青黴素,先徹底清創,再打個青黴素,你看怎麽樣?”
李權對這個也懂一些,聞言臉色緩和了一些,笑眯眯點頭:“這樣就挺好。”
氣氛頓時變得和樂融融的。
顧正德傻眼了。
李權就這麽叛變了!
前後都不超過兩分鐘!
從下午遇到他們這群人開始,他可沒少跟李權套近乎,都已經建立起合作關系了啊!
顧正德喊道:“李哥,你忘了我們手裏的‘機密’了!我們說好要一起幹一番大事業的!”
李權一頓,皺了皺眉。
顧秋抱着胸靠在門邊,一個人就攔着顧正德一群人,頗有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這群從監獄裏出來,一起闖民居,一起沖浴室裏洗澡,一起翻東西吃,霍霍了好幾戶人家,然後又一起走到這裏的人們看着她,誰也不敢硬闖,都着急地看向顧正德,想讓他快點解決。
顧秋上下看了看顧正德,她這個十幾年沒見面的親生父親,雖然這張臉和照片上相差無幾,但這通身的感覺,卻和當年大不相同。
精明浮于表面,沒有了當年青年企業家的從容,反而透着幾絲急切與猥瑣,眼神裏透着陰郁,臉上滿滿的野心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似的。
就很陌生,也很弱小。
沒有了父親的濾鏡,原來他是這個樣子的。
顧秋發現自己心緒沒有多大起伏,非要說的話,就是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邪火,很想噴人。
她挑眉問:“呦,您還有什麽機密哪?想幹什麽大事業?賣烤春餅還是烤馍馍?說出來讓大家夥幫您參詳參詳?”
又看了看顧正德和龔溫如手裏的手铐,啧啧感嘆道:“生怕走散,還铐着手铐呢,感情真好啊,一把年紀還玩這套,真叫人羨慕。”
顧正德覺得這小女生每一句話都陰陽怪氣的,一句句直往他心坎上紮,莫名讓人血壓飙升,比那個莊夫人的侄子還讨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