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片刻僵持之後,游遵先出聲了:“怎麽回事?”
工作人員趕緊出來:“這位就是顧秋小姐,她的兔子突然踹翻了一只烏龜,然後這位吳海先生就說她的兔子是變異兔,應該處理掉,語氣不是太好,然後……”
然後就被踹出來了。
至于那吳海鄙夷顧秋沒有本事,說要罷工的話,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來。
被請來幫忙的雙方都在場,說這種話不是要升級矛盾嗎?
一個是上面調來的外援,一個是他們游隊親自請來的人,鬧起來就太不好看了。
游遵一聽:“這……”似乎是雙方都有錯,但似乎又是顧秋一方無理在先。
地上那吳海龇牙咧嘴地爬起來,跟莊雪麟告狀:“組長,這個人持有異變獸,還攻擊烏龜,還打傷我!你一定要……”
他話沒說完,莊雪麟冰冷地打斷他:“道歉。”
吳海一愣:“……什麽?”
他朝莊雪麟看去,卻被他眼中的嚴厲弄得心髒一縮,雙腿不自覺發虛:“組、組長,明明是對方……”
“我說,讓你道歉。”莊雪麟的聲音依舊是沒有什麽起伏,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聽得出來這是最後通牒。
吳海撐不住,只好向顧秋低頭:“對不起。”
莊雪麟:“就這一句?”
這人握了握拳,咬牙道:“我剛才說錯了話,顧、顧秋小姐,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顧秋看了看他,然後用一種有些詫異的目光看着莊雪麟。
Advertisement
雖然他們在Q市那邊有過幾面之緣,但她沒想到,他會當衆呵斥他自己的人,來給自己道歉認錯。
莊雪麟走過來,對顧秋道:“我的人不會說話,冒犯了你,”
他看了看她手臂上抱着的那只兔子,這兔子幾天沒見竟然大了兩倍多,那自以為惡狠狠的目光倒是一點都沒變,還是奶兇奶兇的。
他繼續說:“還有你的兔子,我替他向你道歉。”
冬冬氣呼呼地瞪着他,枉我還送給你那麽多靈氣!氣死兔兔了!
莊雪麟的道歉讓顧秋更意外了,然後就是有點尴尬,畢竟剛才自己還放狠話要捏死他,結果轉頭他就給自己道歉了。
她說:“算了,這事我也有錯,是我家兔子先打你們的烏龜的。”
冬冬用爪子拍她,都說了那是我孵出來的烏龜!
莊雪麟看看這只氣得快要炸毛的兔子,沉默了一下說:“沒事,它可以打。”
畢竟這家夥當初對待還是奶龜的烏龜們,也是拳打腳踢毫不手軟。
顧秋卻驚了:“啊?!”
其他聽到莊雪麟的話的人也面露詫異,莊雪麟那幾個好友更是忍不住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雪大是被人換了個芯子吧?雖然平時對烏龜十分嚴格,但其實他對烏龜們很上心,不允許別人碰它們一個指頭,現在有人,不,有兔都已經打上了,他居然不僅不追究,還說可以打!
到底是因為那只兔子,還是……因為兔子的主人?
因為兔子的話,不合理啊,他向來對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沒有什麽特別的喜愛,而如果是因為兔子的主人……
他們看看顧秋,很漂亮的一個小姑娘,但這是不是也太小了點?難道說鐵樹開花專啃嫩草?
杜鮮倒是想起什麽,低聲說:“那女孩子在Q市酒店裏呆過。”
“就是那個老能耐了的?”東遼問。
“對,就是那個。”
所以他們在酒店裏就見過了。嘶,這就有點意思了哈!
被迫道歉的吳海也懵了。
他還以為組長讓他道歉,是出于強者不跟弱者計較的風度。
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顧秋驚過之後,覺得莊雪麟可能說的只是客套話,不過不得不說,這個态度讓人心裏挺舒服的。
莊雪麟就看到她身上的光變得柔和起來,剛才她剛踹人時,身上的光是明亮的,炸裂的,淩亂的,就和那天她在酒店走廊暴揍龔行時差不多,但現在,這光一點點地柔下來。
就好像一只炸毛的貓被一點點順毛撸,終于被哄好,不再生氣。
而這光收斂回去後,她身上的色彩漸漸變得明顯起來,莊雪麟心想,這或許就是別人所說的百花齊放的場景。
他想象不到那個場景,但如今,他眼前,整個世界一點點亮起來的畫面,他覺得應該比所謂的百花齊放更美麗。
顧秋覺得這年級主任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讓人有壓力,為了緩解這種壓力,她問莊雪麟:“所以那些烏龜是你養的?”
莊雪麟對上小兔那惡狠狠的仿佛他搶了它兒子的目光,頓了頓,“這件事我稍後向你解釋。”
其他人:……
這件事,稍後,向你,解釋。
聽聽,這話多暧昧啊!
尤其這是莊雪麟啊!他做事情什麽時候要向別人解釋了?
絕對有貓膩!
顧秋更是摸不着頭腦,如果這事不能說的話就別說了,幹嘛要稍後向她解釋?
她正要說話,這時檢查室裏又是一陣鬼哭狼嚎,留在裏面的工作人員叫道:“又抓住一個!”
她走進去,只見被檢查者臉色吓得發白,而一只烏龜嘴裏叼着一只個頭比較小的綠毛怪,這一次它沒有吃掉它,也沒有和其他烏龜分食,反而銜着綠毛怪爬到顧秋腳下,仰着腦袋看她,準确地說,是看着冬冬,一副獻寶的模樣。
顧秋:???
冬冬叽了一聲,總算認出你爹我了!
晚了!
顧秋詫異地看看莊雪麟,莊雪麟卻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顧秋漸漸地回過味來。
這些烏龜不會就是草龜館裏那一群吧?
幾天沒見,長這麽大了?
她以為她家裏那三只,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已經長得夠快了,結果眼前這些長得更快,而且怎麽一個個長得這麽黑?她家裏的三只,可是越長顏色越淺的。
她試着把冬冬放下去,冬冬傲嬌地把頭轉向一邊,那只龜就锲而不舍地追着要送綠毛怪。
确定了,絕對沒錯了,真的是冬冬的龜兒子們。
家裏那三只龜,就總是喜歡對冬冬獻殷勤,但冬冬嫌它們只會吃,根本不搭理人家,那三只龜就會流露出一種被爹抛棄的憂傷感,然後傷心地繼續吃吃吃。
顧秋扶了下額頭,原來如此,難怪冬冬那麽不見外,上去就踹。她說:“冬冬,別鬧脾氣,它們在工作。”
下一個被檢查者馬上要進來了。
冬冬有點不情願,行吧,等它們工作完了再收拾它們。
它擡起爪子拍了拍那只烏龜的腦袋,那只烏龜立即高興了,還想把綠毛怪往冬冬嘴裏塞,但冬冬嫌棄得不得了,把烏龜往外踢了踢,它才不吃這種醜東西!
“叽叽。”拿開自己吃吧!
烏龜像是聽懂了,和其他龜一起分享這美食。
然後火速投入下一輪工作。
顧秋看得嘆為觀止,這群龜也太乖了,比她家三只乖多了,還能幹。
她想問莊雪麟這些龜怎麽會在他手裏,他又是怎麽教的,不過其他人也走了進來,她就閉上了嘴。
游遵說:“五個檢查站裏都有烏龜,不用擔心了,現在我們進東城去吧。”
他看向顧秋:“這位……”對着這張漂亮而年輕的臉,那句“顧女士”實在說不出口,他改口道,“顧小姐,你之前有捕捉綠毛怪的經驗,不知能否一起呢?”
顧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莊雪麟以為她不想去,但不好意思拒絕,就說:“不想去可以不去。”
其他人又齊刷刷地看向他。
這次就連游遵都忍不住在兩人之間打量。
顧秋搖頭,說:“我去。”她沒忘記,自己是來掙水的。
……
游遵提出了兩個任務,一個是在東城搜尋滅殺綠毛怪,同時讓東城的人都經過檢查站,将人疏散出去。
第二個任務,外地某些地方這幾天也發現了一些綠毛怪,研究發現,綠毛怪每一次分裂,體內的基因數量會一分為二,如此一次次分裂下去,當體內的基因型變成單倍體,便無法再分裂。
然而棘手的是,作為最高母體的那個綠毛怪,它的基因在分裂之後,會迅速恢複到初始狀态,也就是說,最高母體不死,這個綠毛怪族群就無法滅絕。
所以任務二是尋找最高母體。
莊雪麟道:“同時進行吧,你的人執行任務一,任務二歸我們。”
他問顧秋:“你呢?”
“我當然是參與計劃二,對于最高母體是哪一個,你們應該有頭緒了吧?”顧秋問。
游遵點頭:“從金桂園帶回來的綠毛怪軀體,科學家對其進行了基因型分析,裏面基因含量相當巨大,猜測它很有可能就是最高母體。”
但猜測歸猜測,到底它是最高的,還是第二第三高的,誰也不能保證,而且現在完全不知道它在哪裏。
顧秋心想,最高母體啊,怪不得那麽能逃,原來是綠毛怪裏的金字塔尖。
分配好任務,大家開始行動。
顧秋跟着莊雪麟這邊走。
吳海一邊檢查自己的裝備,一邊恨恨嘀咕:“憑什麽一個女人要和我們一起行動,除了拖後腿還能幹什麽?”
剛說完,就看到杜鮮正盯着自己。
他心中一跳,不過馬上湊過去想找個同仇敵忾的:“杜哥,你是不是也覺得多個女人不方便?這是我們男人的事情,一個女的湊什麽熱鬧,也不知道組長怎麽想的。”
杜鮮眯眼笑:“看不出來你還挺看不起女人。”
他模樣并不十分出色,但笑起來特別有種笑面虎的感覺,偏吳海還沒察覺到危機:“這也不是看不起,女人就是有很多地方比不上男人啊,每個人都該呆在每個人的位置。”
杜鮮點頭:“每個人都該呆在每個人的位置,這句話你說對了,所以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機動組的一員了。”
“什麽?”吳海跳了起來,“憑什麽?”
“就憑你這個垃圾該呆在撮子裏!”東遼走過來一把揪起人搡開,“被女人一腳踹出八米遠還敢瞧不起女人,欠收拾的玩意兒!”
他們本來是八個人,但宋成他們四個在本地有家庭,家裏人不希望他們太冒險,機動組成立的時候就沒加進來,機動組裏就杜鮮、東遼、徐培明,再加上莊雪麟這個組長,後來又加入兩個也挺有本事的,只有這個吳海是被塞進來的。
本來這小子還算有眼力勁,在組裏當個擺設也就罷了,但今天莊雪麟不想忍他了,那就滾蛋吧!
吳海被搡得踉跄好幾步,一屁股坐倒,本來被顧秋踹飛到地上,摔得好像裂開的屁股,這下更是疼得他話都說不出來。
他惱怒不已,但看看東遼熊一樣的強壯體格,只能憋屈地爬起來,一瘸一拐離開。
等他們的車子離開,他恨恨咬牙,退出就退出,反正這次他跟着來了西武縣,事後功勞少不了他那一份,有這樣的履歷,回去後自然是前途無限。
而且,他看向檢查室,莊雪麟不就是仗着那些烏龜嗎?看他不把它們都偷走!
……
顧秋坐在車子上,沿着大馬路前進,正好與等待檢查的隊伍是逆向而行,車燈掃過之時,她在隊伍中看到了陳娅蘭。
陳娅蘭披頭散發,兩眼無神,比白天還憔悴幾分。
顧秋盯着她看了片刻,等車子開過去後才收回目光。
她從小就對陳娅蘭有怨氣,那時在她心裏顧正德還是個好爸爸,所以她将對父母之愛全都寄托在那個見不着面的顧正德身上,越發覺得陳娅蘭不是個好媽媽。
現在想想,這很沒道理,她确實不是個好母親,但至少沒有顧正德那麽可笑。
而且她應當是知道顧正德的醜事,卻沒有跟顧秋說破,不管她是不是因為收了封口費之類的,至少因為她的保守秘密,顧秋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心裏依然擁有一片淨土。
顧秋想,等回頭,給陳娅蘭找個地方住吧。
一支支行動小組挺進東城,挨家挨戶地搜查過來。他們帶着軍犬,因為出色的軍犬有一定可能聞出綠毛怪的氣息,他們還戴着熱成像儀,因為被寄生的人可能會體溫偏低。
這都不是十分準确的手段,所以檢查站并不用這些手段,但在搜查時,有這些總比沒有強。
“這一排房子裏有很多沒精打采的人,我白天來踩點過。”幾個孩子帶領着一支行動小組來到某地。
這支小組的小組長問道:“你們還來踩點過?”
“是啊,白天我們到處找哪裏沒精打采的人最多。”
“孩子,聽話,趕緊回家,外面太危險了。”
“可我們沒有家啊,我們的爸媽因為淋了雨,都死了,家裏從前是租房的,現在房子被收回去了。”孩子睜着大眼睛問道,“叔叔,是不是我們幫上忙,就可以有房子住,有東西吃了?”
行動小組的人都有些心酸,小組長鄭重說道:“對,我會為你們請功的。”
孩子們離開後,互相拉着手,興奮地跳起來,果然這麽做是對的,他們馬上就要有房子住,有東西吃了!
顧秋他們一組也在不斷地搜索,其他行動小組如果發現比較棘手的綠毛怪,也會呼叫他們過去幫忙。
但找了很久,都沒有半點最高母體的線索。
顧秋捏捏小兔的爪子:“冬冬,你覺得那個母體會在什麽地方呢?是不是被我們漏掉了?”
冬冬立馬叽叽叫。
才不會漏掉,它又不像那些笨龜,它不需要圍着人轉圈,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對方身上有沒有綠毛怪了!
就算是什麽最高母體,也逃不出它的火眼金睛!
在找出許多綠毛怪之後,冬冬變得十分自信,它搜索綠毛怪也确實從未失手過,導致別人覺得顧秋是個看一眼某個人,就能看出對方身上有沒有綠毛怪的牛人。
而被小兔子嫌棄是笨龜的烏龜們,依舊在檢查站裏兢兢業業地幹活着,也是從未失手過。
只是面對眼前這個女人時,它們有點迷糊了。
這個人身上,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好奇怪哦!
外面突然發生騷動,原來排隊的人有好幾個抽搐着倒了下去,從他們身上爬出綠毛怪來。
檢查室裏外的工作人員,以及附近持槍警戒的戰士們都趕了過去。
吳海心中直呼真是天助我也,沖進檢查室,趁烏龜不注意,往一個黑包裏撿烏龜,丢進去好幾個後,烏龜們終于反應過來,沖上來咬他。
他痛呼一聲,趕緊抱起背包就跑。
裏裏外外的混亂之中,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瘦削女人擡起頭來,露出了一個笑容,就好像嘴角兩側被什麽東西扯起來一般,十分僵硬。
然後她站起來,就像正常地接受完檢查,确認沒有攜帶綠毛怪的人一樣,順利離開了檢查站。
……
忙到半夜,機動組殺了無數個綠毛怪,有的綠毛怪無論從外形還是從力量、生命力上來說,都無限接近最高母體,但最後一查基因,就基因的數量級上來說,還是差了點。
人們在一棟別墅裏的客廳裏休息,吃東西補充能量,顧秋拿着一塊面包卻沒吃,無意識地揪下一點碎屑,指尖搓了搓,搓成圓圓一個小芝麻般,丢在地上,然後又去揪面包。
沒一會兒她的腳邊就掉了一地“芝麻”。
莊雪麟看了她好幾眼,終于開口問道:“在想什麽?”
顧秋看看他:“我在想,都說綠毛怪喜歡青壯年,是不是沒有例外?”
“目前已知,綠毛怪選擇的都是18歲到55歲之間的人,從數據上來說,并無例外。”
青壯年身體強健血氣充足,能夠讓綠毛怪得到最大的收獲,所以綠毛怪選的都是這個群體。
顧秋皺起眉頭,可是為什麽,她第一次碰到那家夥的時候,它要寄生在一對老人身上呢?
她揪了一塊大的碎屑,搓成一個豆子大小的面包球,她看着這個面包球陷入思索。
當時它應該是先寄生在吳老大爺身上,然後分裂出一個,寄生到吳老太太身上,老太太身上那個被她殺了,老大爺身上那個逃了,那個也就是最高母體。
可是它為什麽最初會出現在吳家呢?
像這樣的變異種,誰知道它前身是個什麽東西,但吳家應該是不具備讓它誕生的條件的。
除非它是在其他地方誕生,後來才去到1802室的。
可是要上十八樓,它不累嗎?
是什麽讓它非要上去?十八樓有什麽吸引它的東西嗎?
顧秋微微眯起眼,一個答案幾乎呼之欲出了。
此時莊雪麟接到了一個電話,聽了之後他臉色有些凝重。
“怎麽了?”
“吳海偷了幾只烏龜,在逃跑的路上被烏龜咬傷,失血過多被送去醫院了。”
顧秋:“……”那個男的還真是個奇葩。
“他是怎麽偷成功的?”畢竟那群烏龜雖然面對冬冬很慫,但其實個個都長得挺兇的,還很高冷,不像是能被偷走的樣子。
“當時檢查室外,好幾個人身上爬出了綠毛怪,現場有些混亂。”
“這麽巧?”
會有這麽巧的事嗎?低級的綠毛怪的能動性其實不是特別強,有它自己的刻板運動規律,不可能無緣無故從寄生體內跑出來。
要麽是它自己想離開,要麽像顧秋那樣用靈氣誘惑它,要麽就像烏龜那樣,逼它冒頭。
好幾只同時跑出來,引起了騷動和混亂,這簡直就像是,它們受到了命令要這麽去做!
“當時還有什麽異常嗎?”顧秋問。
莊雪麟看向她,道:“當時在接受檢查的那個人,沒有簽字登記就離開了。”
“什麽?追回來了嗎?”
“沒有,這是一個小時前的事情了。”
顧秋皺眉,腦海裏冒出兩個詞。
聲東擊西!
渾水摸魚!
那個離開的人絕對有問題,恐怕身上就有綠毛怪。
而能夠命令綠毛怪的東西,絕對是更為高級的綠毛怪,還會用小計謀,顯然已經有了很高的智慧!
可他們剛才解決了那麽多近似最高母體的綠毛怪,它們的智慧都不高。
難道跑掉的那個,就是最高母體!
顧秋看向莊雪麟,莊雪麟顯然也想到一塊兒去了。
顧秋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其他人看向她:“怎麽了?”
顧秋低聲說:“我突然有點急事,我要先走了。”
她抱起兔子快步來到外頭,院子裏停着幾輛車,她從車之間穿過,正要跑出去,忽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顧秋回頭看去。
莊雪麟臉色平靜,手上的動作卻不容抗拒,将她拉到一輛車邊:“上去,我送你。”
顧秋瞪着他,掙了掙,沒掙開。
莊雪麟給她打開車門,自己則繞到一邊上了駕駛座,發動車子,然後對還站在外面的顧秋道:“上來。”
顧秋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到底坐上去了:“你怎麽知道我要去哪裏?”
莊雪麟踩下油門,車子開了出去,他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說:“就在剛才,我補習了西武縣發現綠毛怪的前因後果,綠毛怪第一次出現的地方,是你家對面。”
顧秋心中一跳:“然後呢?”
“你問我綠毛怪是不是喜歡青壯年,你也意識到了吧,它寄生在一對老人身上并不合理。”
“要麽那兩人有特殊之處,要麽那個地方有特殊之處。”
顧秋睜大眼睛,心髒砰砰直跳:“你——”
莊雪麟轉頭看她,她身上的光芒再次變得很亮,忽亮忽暗的,很淩亂,表明她心情正激動。
莊雪麟道:“冷靜點,我快看不清你了。”
顧秋:“……”什麽鬼話?
“你既然都看穿了,就該知道,那個最高母體很可能回金桂園去了,那你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是上報才對。”
莊雪麟道:“但你不希望別人知道,不是嗎?”
顧秋猛地窒了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目光震驚不解地看着正在開車的這個男人,他的意思是,因為她不希望這事被人知道,所以他也不聲張,甚至還幫她瞞着是嗎?
瘋了吧!他們很熟嗎,這種話說出來合理嗎?
顧秋磕巴了一下:“你、你不是軍人嗎?這不是公私不分嗎?”
說完她暗暗呸了一聲,什麽公私不分,搞得他們好像有奸情一樣。
莊雪麟默了兩秒說:“我不是軍人,但這跟我是不是軍人沒有關系,我的任務是解決綠毛怪,而我們正在去解決的路上。”
顧秋:??是這個意思嗎?所以不聲張,反而是為了更好地解決綠毛怪?
她身上的光芒實在是明滅不定,甚至有點影響到開車了,莊雪麟便道:“我只要達成這個目的,如果你有什麽東西是不想讓人知道的,我都可以幫你保密,杜鮮他們那裏,我也會讓他們守口如瓶,今晚我們在東城,從未離開過。”
顧秋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但她現在都坐在人家的車上了,他也好像什麽都猜到了,那麽不相信也只能相信了。
她情緒一點點穩定下來,恢複了冷靜,然後她直接調出導航,手機架在前面:“你對這裏的路不熟吧,這是路線。”
那令人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的光終于沉靜下來,莊雪麟看一眼手機,微微點頭,加快車速,風馳電掣而去。
東城出去的道路都被封鎖了,但莊雪麟穿過一片小樹林,硬是開出了一條路,順利離開東城,一路朝西城而去。
顧秋心想,這人要是走歪門邪道,絕對能走得很溜,東城自己人都不知道可以從這邊出來。
顧秋剛才見到了游遵,那人和自己想的也差不多,一身正氣,一看就是個很守規矩的。
與之相比,莊雪麟這個人外表看起來很冷漠,比冰雪還冰雪,仿佛是那種不知變通的木頭人,但多接觸幾次就會發現,他冷漠的表象之下,是一種很游離的态度,亦正亦邪。
正起來,讓你覺得這是天底下最正直最可靠的人,但此時昏暗車內的莊雪麟,那優越完美的側臉,卻透出幾分莫測的“邪”來。
劍走偏鋒,難以把控,惑人,但也極度危險。
顧秋默默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
二十分鐘後,車子在金桂園不遠處停下,以顧秋的體質,她下車時都感覺像踩在棉花上。
開得太快了!
她感覺自己腦子裏的液體都在晃蕩。
她扶着車子,閉着眼定了定神,然後長籲一口氣,對莊雪麟豎起大拇指。
“能走嗎?”
“能,我沒事,”
就在此時,冬冬突然叫了起來,顧秋臉色一變:“我家門口有情況。”
有人到了那裏,但冬冬又說,那好像不完全是人。
兩人于是直接抄近路、翻牆進了金桂園,悄無聲息地直奔18樓而去。
1801室前,近乎漆黑的光線中,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站在這裏,看着面前這道防盜門,一條綠色的細細的觸毛從女人身上伸出來,想要從防盜門縫隙裏鑽進屋裏去。
但這門質量太好,最後在門底下才找到了能夠允許它鑽進去的縫隙。
顧秋跑上來時,看到的就是觸毛已經伸進去一點的一幕,她發出一道靈氣,纏住那條觸毛,直接扯了出來。
那人身形頓了頓,轉過身來。
顧秋手電筒照向她,接着猛地愣住。
陳娅蘭!怎麽會是她!
是了,顧秋想起來,剛才路上看到陳娅蘭時,她瘦削憔悴,精神萎靡,比白天狀态差了好多,可不就是被綠毛怪寄生的表現嗎?
可惜當時她沒在她身上發現綠毛怪的氣息,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莊雪麟攔在顧秋和陳娅蘭之間,察覺到顧秋的驚愕遲疑,他問:“你認識?”
顧秋聲音裏的情緒有點複雜:“我母親。”
莊雪麟不由看了她一眼,再看看面前的陳娅蘭。
瞳孔綠得厲害,整個人幾乎沒有了正常人的表情和眼神,仿佛一具行走着的傀儡。
“她被寄生得很深。”
“我知道。”
陳娅蘭扯了扯嘴角,像一個被牽動嘴角的木偶:“讓我,進去,否則,她死。”
兩人都是一驚。
居然還能說話!
這顯然不是陳娅蘭在說話,這聲音僵硬、沙啞、笨拙,就好像是有好幾根線扯着聲帶,勉強發出聲音一般。
顧秋道:“你就是為了威脅我,才選擇了陳娅蘭?”
她有點明白了,這個綠毛怪很聰明,大約白天它也在東城街頭,聽到了陳秘書和陳娅蘭的話,然後搞清楚了陳娅蘭的身份,便盯上了她。
用陳娅蘭來威脅顧秋,聽起來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但偏偏,顧秋還不能真的不管不顧。
那是她親生母親!
她從前就算再憤怒、再難過,也從來沒有直接對陳娅蘭和顧正德動手,她畢竟是一個正常的人,即便心裏不再認雙親,那層倫理關系也依舊束縛着她。
她不可能,也不可以眼睜睜看着陳娅蘭去死。
“是呢,所以,選吧。”
顧秋的選擇,是朝對方攻擊過去。
天臺上,小兔子蹦跶到這裏,跺了跺腳,一扇石門打開,它鑽了進去。很快,1801室內的天花板出現了一個裂孔,兔子有從裏面鑽了出去,因為鑽得太着急,它四只腳慌亂扒拉着,但整個兔子還是啪一下摔到地板上。
幸好毛多肉軟,沒摔疼。
它爬起來晃晃腦袋,來到門後,一道靈力頓時将門給封了起來,哼,外面就算拉一門大炮來轟門,也不一定轟得開。
顧秋及時收回了攻擊,因為她發現自己釋放出去的靈氣,會被對方迅速吸收掉。
這玩意吸收靈氣的速度比她都快!
而靈氣會讓它變得更強大。
顧秋沉下臉,她所有攻擊手段,幾乎都離不開靈氣。
莊雪麟道:“你找機會進屋,這裏我來。”
他朝“陳娅蘭”攻去。
陳娅蘭的身體哪裏是他的對手,而綠毛怪也不可能将一個人類的身體操控得多麽靈活,很快“陳娅蘭”被他控住,他抓出陳娅蘭脖子後面冒出來的一簇灰綠色觸毛,就要往外拔。
然而那些觸毛下一刻卻纏繞住他的手,往他皮膚裏刺。
莊雪麟立即斬斷這些觸毛,後退回來。
顧秋咬牙:打不得,碰不得,不愧是最高母體,三天不見,就變得這麽厲害了。
莊雪麟一言不發,再次發動進攻,這一次碰到陳娅蘭的身體,他直接下狠手,将她的關節卸掉,啪一下,肩關節卸掉了,啪一下,腿卸掉了,很快陳娅蘭好像一個斷了手腳的木偶,跌倒在牆邊。
綠毛怪憤怒至極,揮舞着一簇簇長長的觸毛,可就算它控制着陳娅蘭站起來,也是歪歪扭扭,沒兩下又摔了回去。
顧秋冷笑:“你有本事就一直呆在這個身體裏,看你能幹得了什麽。”
下一刻,“陳娅蘭”詭異地笑了笑,只見她的脖子下面、袖管裏面,蔓延出綠色的東西,就好像一層綠色衣服,将皮膚包裹住,最後是整張臉,就連眼睛鼻子嘴巴都封了起來。
“你說,這具,身體,可以,憋多久,呢?”
顧秋臉色一變,這是要活活憋死這具身體!能想出這種陰招,真是長進不少啊!
顧秋表情凝重,陳娅蘭可以閉氣多久?她該怎麽辦?讓它進屋嗎?
可這玩意兒吸收了靈氣會變成什麽樣?
沒有光照在顧秋臉上,但莊雪麟能清楚看到她抿着嘴角不吭聲的樣子,她身上的光都變得暗沉壓抑了。
莊雪麟看向地上那個“綠人”,忽然伸出手,扯住那頭頂薄薄的綠皮,雙手一用力,撕開。
“莊雪麟!”顧秋驚呼。
綠皮侵入到莊雪麟的皮膚裏,他并不在意,繼續扯,把陳娅蘭臉上的綠皮給全部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