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扯下來的綠皮馬上就不再保持薄薄一張皮的狀态,而是開始蠕動,變成另外一個形狀,向莊雪麟身上爬行。
就像那種還未完全成型的水晶泥,又黏又軟,但又靈活而極具吸附力,任何一個部位都能夠變成觸毛,紮入到皮膚裏。
莊雪麟尖刀一閃,将這一部分割了下來。
這部分和主體失去聯系,先是耷拉了下來,像一團流體,接着很快就自我完善成一個新的綠毛怪個體。
但這時它就不再具備最高母體那種逆天的特性,而是只擁有普通綠毛怪的能力。
莊雪麟把它從自己身上扯下來,丢給顧秋。
顧秋接住一把捏爆。
普通的綠毛怪,無法再吸收靈氣,入侵能力也不是很強,顧秋怎麽揉捏都行。
莊雪麟再從陳娅蘭身上扯綠毛怪。
扯出來一部分,割下來,丢給顧秋處理。
如此數次下來,最高母體憤怒了!
即便是最高母體,它也需要時間恢複,而且恢複的過程中需要攝入足夠的能量,可陳娅蘭已經被它吸得很瘦,它幾乎不能再從她身上得到能量,除非将她徹底吸幹。
但如果陳娅蘭死了,它就沒有人質了!
最高母體發出了怒吼,那是一種詭異的沉悶叫聲,然後它發出兩簇長長的觸毛,纏繞住莊雪麟的雙臂,一只猙獰巨大的灰綠色怪物,從陳娅蘭背後爬了出來。
陳娅蘭的身體就仿佛是一個容器,此時這個怪物扒開這個容器爬出來了!
——既然你這麽不怕死,就成為我新的養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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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抓住莊雪麟的雙臂,綠皮迅速朝他全身覆蓋過去
顧秋驚駭地看着這一幕,她發出大把刀片,将這只怪物的薄而龐大的綠皮刺出一個個洞,但下一刻,這東西又融合起來,那些洞轉眼被修補好。
她便揮着匕首上去,刷刷刷将這些綠皮割裂,觸毛也一簇簇地斬斷。
破碎的綠皮和觸毛掉在地上,很快又變成新的綠毛怪個體。
莊雪麟雙手一繞,抓住了綠皮,然後迅速拉開與陳娅蘭的距離,一直退到消防門邊上,雙手使勁拉扯,就像拔河那樣,怪物的身軀被拉得又長又薄,像一把皺巴巴的灰綠色的床單,在他手裏來回折了十數道。
他低喝道:“顧秋!”
顧秋應聲而至,不用他再多說,刷刷幾刀下去。
“床單”被斬斷,噼裏啪啦掉了一地,瘋狂地抽搐片刻,同樣是變成一個個球狀的新綠毛怪。
顧秋一個靈力重壓,重重拍在地上,将它們瞬間壓爆,爆成一灘灘腥臭的污水。
此時此刻,留在陳娅蘭體內的最高母體只剩下最後一部分,而在外面的部分也被削得所剩不多,它開始感到了恐慌。
這兩個人似乎是想将它拽出去一點點弄死。
這東西就像顧秋評價過的,相當雞賊,在發現自己實力不如敵人的時候,很懂得退縮和逃跑。
它此時就退縮了,開始往陳娅蘭體內退回去,同時發出觸毛,想趁這兩個人類沒注意,鑽到1801裏去,那裏面有着大量它渴望的能量!
只要進去,它就能瞬間恢複強大,收拾這兩個人類輕而易舉!
然而這一次,它卻發現,觸毛鑽不進門底下的縫隙了!
門裏頭好像嚴嚴實實地堵了個什麽東西。
它更加憤怒且恐慌。
顧秋發現,這東西要回到陳娅蘭身體裏了。
也罷,豁出去了!她準備釋放靈氣把它誘出來,這可不是為了救陳娅蘭,而是為了速戰速決。
唯一的問題是靈氣會讓這東西變強。
“莊雪麟……”顧秋正想叫莊雪麟配合自己,卻錯愕地發現,他身上冒出了靈氣。
那靈氣勾繞住最高母體。
最高母體激動不已,又出現了,就是這種能量!
它瘋狂吸收這種能量,顧不得再想別的。
莊雪麟一邊供給靈氣,一邊不動聲色地把它往外拖。
這個貪婪的家夥,被削掉了這麽多身體,多少影響到智力和判斷力,現在面對誘惑是什麽理智都沒有了。
然而在吸收靈氣的同時,它又在不斷地重新壯大起來,一部分身體如同布條,把莊雪麟四肢捆了起來。
顧秋看得膽戰心驚,握緊刀子正要上前的時候,莊雪麟低聲說:“別動!”
前面做了這麽多工作,現在是它最虛弱的時候,也是把它徹底引出來的最好時機,萬一它再縮回去,那就功虧一篑了。
“可是……”這東西要侵入到你身體裏了!
莊雪麟道:“我有辦法,去救人!”
最後一簇綠毛怪的觸毛從陳娅蘭的身體裏拔出來,陳娅蘭晃了晃,跟破人偶般倒下去。
顧秋沖過去接住她,她脖子後面露出一個窟窿,裏面可以看到鮮紅的血肉還有骨頭,顧秋心頭一跳,趕緊用靈氣堵住。
然後擡起頭,那最高母體徹底附着到莊雪麟身上了,莊雪麟整個人成了一個綠人。
幽幽的綠光映亮了顧秋慘白的臉。
突然,那個“綠人”從內部被劃開,一條切口,兩條切口,三條切口……數十上百條切口猝然出現,靈氣如同鋼絲,将外面這層綠皮絞成無數塊碎片。
碎片炸裂紛飛,像熟透的莓果彈射到牆壁上、天花板上、消防門上,變成一灘灘惡心的粘液。
顧秋看向莊雪麟,莊雪麟身上的綠皮全部沒了,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他微微低着頭,默默站立在那裏。
四面八方的粘液散發着暗淡的灰綠色光澤,遠處打開的手電筒躺在地上,發出一束蒼白的光。
一切安靜得可怕。
就像恐怖電影裏最後的決戰場景。
最大的敵人似乎解決了,又似乎還沒有解決。
莊雪麟的皮膚底下有什麽東西蠕動着,那是無數根綠毛怪的觸毛,它們早在之前侵入到莊雪麟的身體。
它們在他的身體裏布下一個天羅地網,同時彼此結聯,是一個整體。
此時它們受到了驚吓,瘋狂朝心髒處彙聚,終于在心髒的位置,形成一個棗核般大小的凸起。
顧秋慢慢站起來,死死盯着那個東西。
那是,被削得只剩下一個棗核的,最高母體!
它在吸攝莊雪麟的能量,迅速膨脹了起來!
莊雪麟的身軀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顧秋嘴唇顫抖了一下。
莊雪麟卻依然很冷靜,他從身上拔出手槍,打開保險,上膛,槍械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顧秋瞳孔驟然緊縮:“你……”
莊雪麟調轉槍頭,對着自己的心髒,那棗核覺察到危險,瘋狂移動。
莊雪麟擡頭看了顧秋一眼,慘淡的背景中,她身上的光亮得驚人,顏色是之前從未有過的鮮亮濃郁。
可惜,他依舊不知道這個顏色叫什麽,應該怎麽去形容。
他再次低下頭,準确地抵住那個棗核,毫不猶豫扣下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那棗核在子彈下灰飛煙滅,而莊雪麟也倒了下去。
顧秋覺得自己的心髒在那一刻,也被子彈擊穿了,她大約是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狂奔過去,在他倒地前接住了他。
灼熱的鮮血湧了她一手,甚至将她身上衣服都染透了。
她瘋狂地,毫不猶豫地将靈氣灌入他體內。
整整十數秒之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莊雪麟,撐住!”
但男人沒有回應他,他雙目緊閉,已經昏死過去。
顧秋咬牙,手捂在他後背流血處,加大靈氣的灌輸速度。
此時,牆上、天花板上那些粘液陸陸續續變成了一個個綠毛怪,這些綠毛怪都是低級的,它們分到的基因很少,只知道憑本能行動。
它們聞到了血的氣味,感受到了靈氣的招引,朝兩人彙聚過去。
顧秋眉眼冷凝,空出另一只手,再一次靈力重壓。
體內的靈力不要錢般地奔湧出去,綠毛怪被死死壓在地上,這一次不僅是被爆漿,就連那些漿液,也被兇戾的靈氣灼成灰燼。
瞬間,所有綠毛怪被消滅得一幹二淨。
顧秋肩膀一塌,臉色蒼白,重重喘了兩口氣,靈氣被幾乎消耗一空,她整個人就像被掏空了,每根手指都控制不住地抖起來。
她咬牙扛起莊雪麟,莊雪麟此時消瘦得骨頭都硌得人疼,體重恐怕只剩一百上下,然而原本能把60KG臂力棒徹底彎折的顧秋,卻差點被他壓倒回去。
她咬着牙把人扛到門口:“冬冬,開門!”
門立即被打開,冬冬緊張地看着他們,顧秋把人弄進門裏,腳下一軟摔了下去,摔倒前還不忘給莊雪麟當了次墊子。
她爬起來喘着氣說:“冬冬,給他輸靈氣,會嗎?”
冬冬立即跳到莊雪麟身上,往他身體裏輸送靈氣。
顧秋松了口氣,靠坐在門口,喘了好幾下後,伸手向客廳,滿室的靈氣,就像龍吸水一樣被吸了過來。
顧秋恢複了一點力量,從鞋櫃上找到手電筒,往莊雪麟身上照。
他的胸膛上是一個焦灼的槍口子,此時已經在靈氣作用下不再流血。
顧秋暗道謝天謝地,傷口并不直接對着心髒,而是偏移了幾分,因為當時那最高母體在躲避槍口,從心髒的位置移開了。
她手掌按在他的心口處感受了一下,又趴下去聽,幸好,心髒還在跳動着,雖然很微弱。
她又按了按莊雪麟的頸動脈,再探了探呼吸,呼吸脈搏俱在。
她喃喃道:“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為了完成任務,為了救人,就能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嗎?”
對了,救人!
她把陳娅蘭給忘了。
她拿着手電筒找出去,陳娅蘭還躺在原地,也還活着,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她把她也拖進屋裏。
此時隐隐約約聽到樓下有人在說槍聲什麽的,別的樓裏也騷動起來,都在尋找槍聲是哪裏發出來的。
顧秋燈光照着地上一路延伸到她家門口子的血跡,進去拿了吸水拖把,把血給吸掉。
咔噠,對面1802室的門開了,老太太手裏抓着一個臺燈,緊張地問:“小顧丫頭嗎?”
顧秋停下來。
老太太說:“我看到了,我看到你們打那個怪物,那怪物死了嗎?你們沒事吧。”
“沒事。”顧秋走過去,“老太太,剛才這裏發生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老太太看着她堅毅的眼神,毫不猶豫地點頭:“好,不說不說,你這會兒要搭把手不?”
顧秋神色緩和下來:“不用,你回去吧,把門關好。”
等1802門關上,顧秋把地上的血跡吸幹淨,又拿幹淨的拖把來回拖了好幾遍,牆上的血跡也給擦掉,撒上消毒液。
她在牆上找到了那枚彈頭,變形得厲害,她把它摳下來,然後直接用刀把那塊牆壁給掏了個坑,徹底抹掉彈印。
做完這些,她回到家裏,莊雪麟和陳娅蘭還都倒在地上,冬冬依舊在給莊雪麟輸靈氣,三只烏龜也爬了過來,排成排圍在莊雪麟身邊。
她再次摸莊雪麟的脈搏,比剛才已略強健了些。
再去看陳娅蘭,她脖子後面的傷口愈合了一些,她又給她輸了一點靈氣。
然後找來一塊墊子,把陳娅蘭搬上去,靠着牆放着,至于莊雪麟,她暫時還不敢搬動他。
“冬冬,你先守着他,我去洗個澡。”
冬冬應了一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正經,仿佛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任務。顧秋笑了下,想摸摸它,但手上全是血,只好作罷。
她拿着盆,去水桶裏盛了水,到浴室裏擦洗了一遍,換下來的血衣全部塞進垃圾袋裏。
浴室裏只有一盞臺燈亮着,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腦海中卻不知道為什麽,一遍遍重複着莊雪麟看自己一眼,然後低下頭開槍的畫面,然後就是他渾身鮮血雙眼緊閉,倒在自己懷裏的畫面。
前世不是沒見過更慘烈可怕的畫面,但從來沒有人給她這樣大的震撼。
就……真的是吓到她的程度。
心髒至今都還未從那種驚悸中緩過來。
她不由地有點出神,不過很快甩甩頭,把這些畫面甩開,穿好衣服出去。
她把燒水壺放在單爐煤氣竈上,燒起一壺水,自己坐在桌邊,拆了一包牛奶來喝,一邊啃着牛肉棒,給緊張戰鬥後消耗過度的身體補充能量。
看看地上的莊雪麟,她走過去蹲到他身邊,看着瘦得都快脫相了,嘴唇這麽幹,他要不要吃點東西?
但看看他染血的前胸,她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
等水燒好,她往盆裏摻上冷水,調到溫熱适宜的程度,然後抽了好些條洗臉巾進去,端到莊雪麟身邊,先給他擦拭臉上和脖子上的血跡。
血已經幹透了,不是很好擦,她也沒太用力,差不多弄幹淨就行了。
手也擦了擦,原本這手上戴着白手套,但現在手套也碎裂了,露出的雙手布滿各種細小傷口,有的是刀子切割傷,有的是燙傷,還有其他類型的傷口。
難道是因為這些傷口,他才一直戴着手套。
顧秋看看莊雪麟,她沒有探究別人隐私的想法,擦好後就把手放好。
然後掀開他破碎的衣襟,整片胸膛都糊上了血,她将之一點點擦去,槍傷清晰地暴露出來,在燈光照射下,能夠看到愈合得還是不錯的。
不知道裏面傷得怎麽樣,這麽近距離的槍傷,裏面恐怕傷得很嚴重,但他呼吸心跳都恢複了正常,想來一切都在好轉。
總不能讓人一直躺在地上,地板多涼啊。
于是她又去翻了一張瑜伽墊出來,小心翼翼地把莊雪麟弄到墊子上,這個過程中,莊雪麟似乎是被弄醒了,雙眼微微睜開了一點縫,顧秋十分驚喜:“你醒了!”
但他沒有回應,再次睡了過去。
能醒過來就好,顧秋大大松了口氣,連人帶墊子拖到沙發邊,她就在沙發上睡下了,好就近照看。
“冬冬,你幫忙照看一下哦,他但凡有點不一樣的反應,就馬上叫我。”
顧秋交代了小兔子還不夠,怕自己睡得太沉,每隔半小時定了個鬧鐘,然後她躺在沙發上,大概是真的太累了,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
東城,杜鮮東遼還有徐培明三人十分擔憂。
莊雪麟離開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這沒什麽問題,問題是他沒有給他們發回來哪怕一個字的信息。
照理說這麽長時間,他要麽該回來了,要麽至少也得發一條訊息來,畢竟他離開前,可是交代他們,讓別人以為他還在東城的。
“不會是出事了吧?”東遼道。
杜鮮搖頭:“不至于吧,能有什麽傷到他。”
“他們可是去追那最高母體。”徐培明說,“綠毛怪這種東西,本來就和我們從前碰到過的變異生物都不一樣,更不要說是其中相當于王者存在的最高母體,或許是真的遇到了麻煩。”
“那我們咋辦?”
杜鮮想想說:“還是按兵不動,一來我們不知道去哪裏找人,二來,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動向,把車上的定位器都屏蔽掉了。我們這一動,他不在東城的事就暴露了。”
其他兩人雖然無奈,但也只能同意。
機動組的另外兩人過來問:“怎麽好長時間沒看到組長?還有那個姑娘也沒看到了。”
杜鮮說:“他們兩個發現了最高母體的線索,追過去了,那玩意謹慎得很,所以他沒讓我們跟去。”
這兩人雖然能力不錯,相處下來人也不錯,但畢竟才認識幾天,杜鮮自然不能完全信任他們。
“原來是這樣。”兩人也不知道相信了沒,反正是沒有再問下去。
但應付了這兩人,沒過多久,游遵來了:“大家休息一下吧,忙了一晚上,鐵打的人也撐不住,對了,怎麽沒看到我哥?”
三人互相看看,他們不知道莊雪麟和這個游遵有什麽關系,莊雪麟也沒細說,所以他們也不敢把實話告訴對方,拿出了同樣的借口。
游遵皺眉:“就他們兩個?也太危險了。”
“其他人跟上去,除了弄出大動靜,打草驚蛇,恐怕也沒別的幫助。”杜鮮指着自己幾個,“像我們這幾個,關鍵時刻也只有拖後腿的份。”
說完又跟游遵套話:“說起來,你和我們雪大什麽關系啊,不是親兄弟吧?”
雖然擔憂莊雪麟,但游遵也覺得杜鮮說的有點道理,這會兒他也是休息的時候,便和杜鮮等人說起他和莊雪麟的事。
“我們小時候是一個弄堂裏長大的,我從小身體弱,是他一直在訓練我,讓我擁有了一副健康的體魄,後來我們雖然分開了,但每個寒暑假,他都會給我制定一份鍛煉計劃,我入伍前,他抽空飛過來訓練了我整整兩個月,不然我也拿不到第一的成績。”
三人想到自己被莊雪麟魔鬼訓練的過去,不由得臉色扭曲,心有餘悸,杜鮮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着游遵:“他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教官,你居然被他訓練了這麽多年。”
游遵卻很自豪:“麟哥很負責,能得到他的指點,是我最幸運的事。”
這孩子,都被教傻了,杜鮮說:“那你入伍後,是不是覺得每個教官都是那麽溫柔。”
游遵:“……這倒是真的。”
幾人說了一會兒,各自去休息,很快天就亮起來了。
……
顧秋猛地坐起來,看向沙發邊上的莊雪麟,見他好好的,長長松了口氣。
剛才她做了個噩夢,夢到莊雪麟對着他自己開槍,把自己射成了一個篩子。
就……很魔性。
顧秋扶着額頭,有氣無力,郁郁地想,最近幾天,自己大概都要生活在這種奇怪的陰影下了。
抓了抓頭發,她拿起手機,快六點了。
她進入論壇,置頂的是官方帖子。
官方則公布了他們一夜過去清除了多少多少綠毛怪,拯救了多少多少人,表示目前東城一切盡在掌握中,讓人們不要恐慌。
顧秋又看了別的帖子,大多是人們自己的親身見聞,看不到與機動組與她和莊雪麟有關的任何訊息。
這也正常,但她就沒法知道他們兩個離開後,那邊是個什麽反應,天都亮了,莊雪麟的組員還能繼續為他們遮掩行蹤嗎?
要是被人知道最高母體最後回到了她這裏,難免要把目光放到這層樓上,那樣就麻煩了。
把手機接上充電寶充電,她去瞧了瞧門邊的陳娅蘭,她情況也變好不少,不過人也是沒醒,估計會像對面那兩位老人家一樣,昏迷幾天,而且她的身體損傷顯然比兩位老人家厲害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顧秋給她輸了點靈氣,然後去洗漱,洗漱完就開始做東西吃。
她覺得兩個傷患都該吃點東西,畢竟靈氣又當不了飯,兩個都瘦成了那個樣子,營養總得跟上。
她按照菜譜,煮起養血補氣粥,裏頭加紅棗、蜂蜜、龍眼肉、桂園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養血補氣,試試吧。
這鍋粥在竈上熬着,然後她拿出一個酒精爐,架上小鍋,煮上雞蛋。
又從廚房存貨裏翻出一些真空包裝的肉幹、動物內髒、魚幹,還有一些堅果、果幹等,都是她在末世前千挑萬選,質量最好、營養最高的。
肉類給它切碎,堅果這些放進拉蒜器裏刷刷刷地拉碎,加入肉幹,繼續拉,等雞蛋煮好,把雞蛋也給加進去。
很快,一碗內容精彩營養豐富的碎渣渣就得到了。
倒進小鍋裏,加入一些米粉,再加入糖和牛奶一起熬,于是又得到了一鍋顆粒感十足的糊糊。
顧秋舀起一調羹看了看,顏色雖然奇怪了點,但挺香的。
她前世受傷或虛弱時,有條件的話就吃這樣一鍋大雜燴,就感覺各種類型的營養都補充到了,身體滿足了,心裏也滿足了,總覺得自己吃了很多好東西。
顧秋對這種“食補”方式隐隐有了點心理依賴,她覺得自己可能有點不對勁,不過無所謂,反正就是個無傷大雅的小癖好,就跟有人喜歡吃面,有人喜歡吃米飯一樣。現在她很餓,就特別想吃這樣的大雜燴糊糊。
把小鍋放到一邊,她把熬粥的砂鍋移到酒精爐上,在煤氣竈上架一口平底鍋,炒了一個蔬菜大雜燴,陽臺上能摘的菜,都叫她摘了一些,小青菜、小白菜、油麥菜、菠菜、生菜,以及胡蘿蔔、黃瓜什麽的。
這些被靈氣滋養長大的蔬菜,本身就很好吃,哪怕顧秋給一鍋炒了,只加一點鹽和生抽,味道都很好。
這時粥也差不多熬好了,她盛起兩份粥、兩份糊糊、一份菜,都裝進保鮮碗裏,給對面1802送過去。
答應給他們找的保姆,今天怕是沒時間去找,先吃這個湊合一下吧。
老太太拉着顧秋看了又看:“昨晚上,你沒受傷吧?”
“沒有,我挺好的。”
“那那個小夥子呢?我看到你們是兩個人。”
“他也挺好的。”
老太太就放心了不少:“那個怪東西,被你們逮住了?”
“放心,死得透透的了。”
老太太一顆心徹底放回肚子裏,跟顧秋保證:“誰來問,我都不會跟他們說昨晚的事。”
正說着,顧秋感覺有人上來了。
……
18樓消防門在黑雨那幾天被人撬爛,之後就鎖不上了,此時幾個大膽的男人結伴上樓,想來看看這裏是不是發生了槍擊事件,但上來看到的卻是一片幹淨。
沒有想象中的屍體,也沒有血跡。
“難道槍聲不是從這傳出去的?”
他們去敲1801和1802的門,1801久敲不開,1802的門裏倒是傳來老人的應答聲:“誰啊?”
“阿婆,昨晚上這裏發生了啥事沒啊?”
“啥事啊?我睡得沉,不知道,你們快走吧,一群人走來走去,怪叫人害怕的。”
“嗨,怕啥?我們就是住在樓下,不是壞人,再問個事,您對面的昨晚沒回來?”
“怎麽,她不在,你們是想欺負我們老頭老太?”
“哎呦,哪裏的話,都說了我們不是壞人。”
外頭的人終于走了,老太太看着顧秋,悄悄說:“老婆子這樣說可以吧?”
顧秋道:“這樣說就行了,反正你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
顧秋回到1801,先小心地給莊雪麟喂了一點水,确定他能夠進行吞咽,這才給他喂糊糊。
腦袋墊高一點,一勺一勺地往嘴裏喂,他都能吞咽下去。
喂完一小碗糊糊,又喂一小碗粥,她沒有再繼續,因為她想到一個很嚴重的事情,萬一這人要上廁所怎麽辦?
不敢想象那個畫面。
她轉戰去給陳娅蘭喂食。
“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給你做這種事情呢,沒想到我們關系都破裂了,反而要當一回孝女。”顧秋啧了一聲,看着陳娅蘭枯槁的臉,嘆氣說,“誰叫這次你算是被我牽連的呢。”
結果她都捏着鼻子當孝女了,居然喂不進去。
“行吧,是你自己吃不了,不是我非要餓着你。”
雖然這麽說,但顧秋還是調了一碗糖鹽水,廢了不小力氣給陳娅蘭灌進去。
然後顧秋自己也吃起糊糊來,足足吃了兩碗,吃得心滿意足,之後又慢吞吞地開始吃粥,這粥煮得不錯,甜甜的,糯糯的,配着一盤炒菜,人間美味啊。
結果就是她吃得有點撐了,把地掃了、地上的血跡擦了,陽臺麥田裏忙活了一通,又打了許久拳,莊雪麟還是沒醒,于是她也窩回沙發補眠去了。
兩人就這樣一個躺在沙發上,一個躺在地板上,小兔和三只烏龜也趴在邊上一起睡,時間靜谧無聲,直到下午陽光透過暖黃色窗簾照到莊雪麟的臉上,他終于睜開了眼睛。
一時之間,他怔了怔,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明明在室內,不遠處卻種着一片東西。
空中則漂浮着那種熟悉的能量和光。
莊雪麟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想到昨晚,朦胧間似乎看到一團光蹲在自己身邊,為他擦拭身體。
他轉過脖子,沙發邊上放着一只手,松松地攤着,皮膚和指甲的顏色都很漂亮,看起來又軟又嫩。
莊雪麟慢慢撐坐起來,發現自己手上沒有手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倒也沒有太在意,朝沙發上的顧秋看去。
她臉朝外側躺着,嘴唇被枕頭擠得微微嘟起,一只手抓着枕頭,腰上蓋着一條薄被,腳上沒穿襪子,長褲被蹭上去一段,露出纖細的腳腕。
整個姿勢看起來就是一種很舒服的睡姿,也很沒有防備。
莊雪麟盯着她看了很久,大約是因為她睡着不知道,所以這一次他沒有很克制自己的目光。
她身上的每一種色彩,對他來說都是新奇而珍貴的,世界對他掀開一角,露出了他從來不知道的一面,他像一個第一次接觸到最渴望的知識的小孩,睜大眼睛學習。
她的臉,比上次看到的顏色,好像有些加深,是因為睡着的緣故嗎?這就是人們所說的臉紅嗎?
她這件衣服上的圖案,和上次運動服上的卡通圖是一樣的,顏色細節都一模一樣,她似乎對這個圖案有着別樣的喜愛,還是說,只是內外套裝?
她身上這條毯子,和她指甲的顏色有點像。
他認真地、近乎有幾分貪婪地看着,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直到感覺到強烈的凝視感,轉頭一看,那只兔子不知何時跳上了沙發,正雙眼圓睜瞪着他,臉上的每一根毛都在用力,全身寫滿兩個字:流氓!
枉我還以為你是好人,上次還給你靈氣!
莊雪麟難免生出幾分被抓包的尴尬感,他轉而看起了這只兔子,它身上的毛和顧秋身上的光是很相近的顏色。
他伸出手,想摸摸它,但被一個兔兔掌拍了過來,兇得不得了。
冬冬跑到顧秋臉前面,擋住,不給看!
顧秋是被一團毛堵住臉,給癢醒過來的,睜開眼就是一只肥嫩的兔兔屁屁,尾巴縮成一個毛團,正一抖一抖的。
顧秋把它拎起來:“你這是想把我憋死啊。”什麽時候有了埋臉的習慣,埋臉也就算了,人家貓好歹是肚子埋臉,你怎麽是屁股埋臉?
“叽叽!”小兔子突然被抓起來,身上兇悍的氣勢一下子稀碎,四只爪子在空中刨着,叽叽抗議。
我是幫你防色狼來着!
顧秋:色什麽?
接着她看到半坐起來的莊雪麟:“你終于醒了!”
莊雪麟撫着胸口,輕輕咳了兩聲:“多謝你救了我。”
顧秋把冬冬放下,見它要往莊雪麟身上跳,忙把他抓回來:“別鬧,他身上有傷呢,不能陪你玩。”
冬冬:“……”
冬冬:啊啊啊,我是要他陪我玩嗎?這丫看你醒了就不敢再盯着你看,還假咳裝虛弱,這虛僞做作的,就不是個好人啊!
顧秋把它放到一邊,從沙發上下來,蹲在莊雪麟身邊:“你覺得怎麽樣?你自己感覺傷得重不重,要不要去醫院?我不太敢搬動你,怕加重你的傷,看你心跳呼吸平穩下來了,就沒送你去醫院。”
畢竟從這裏下去十八樓呢,又沒電梯,折騰可大了。
昨晚顧秋是不敢折騰,也沒力氣折騰,今天則是覺得沒必要折騰。
莊雪麟低頭看自己胸口的傷,傷口已長出新肉:“問題不大。”
雖然肋骨應該斷了幾根,胸骨也骨折了,子彈洞穿肺葉,後背肌肉被撕裂開。
但,确實問題不大,因為這些傷好像自己好了大半,就連呼吸時的疼痛感,都比他預期的輕多了。
他略有遲疑,“我應該只睡了一天吧?”
“準确地說是一天不到,半個晚上加大半個半天,現在是一月十二號的下午。”
那這傷口愈合也太快了。
如此近距離的槍傷,而且接近心髒,莊雪麟的猜測中,即便自己能活下來,也會傷得很重,以現在的醫療條件,未必能夠救得回來。
然而僅僅一天過去,已經愈合了這麽多。
感覺着體內充盈的靈力,和這房子裏無處不在的這股能量,或許這就是答案。
莊雪麟摸了摸口袋。
“你在找你的手機嗎?壞了。”顧秋指着茶幾上的碎片,拼湊起來就是一個手機,這是被靈氣給割碎的,斷口非常平整銳利。
莊雪麟道:“那我能借你的手機嗎,我要聯系我的人。”
顧秋眼睛亮了亮,就等你這句話呢!
手機都給你充飽電了!
顧秋把自己的手機解鎖給他,莊雪麟一看,很好,桌面也是那個卡通圖案,看來她是真的喜歡這個東西。
手機一離開顧秋的手,彩色的桌面頓時變成灰白色,莊雪麟微微一頓,若無其事地繼續操作,撥出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