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肌玉碎
張正鳴厭惡的看了一眼柳玉忱,她看不清楚柳玉忱的神色,只見他整個人都在藏在陰影處彎腰撿着地上的碎玉。
張正鳴哼聲道:“阿蓮你何須求他?我們別理這個妒夫~!”
說完以後仿若換了一張臉,聲音仿佛蜜裏調油的說道:“來來來,讓我好好看看我的好阿蓮有沒有那裏被那個妒夫傷着~”
陳蓮一副怯怯的樣子說道:“我…我就是差一點摔在了地上,還好有正鳴在,我真的…真的沒有事。可是我…慌亂之間把玉忱哥哥的玉給摔碎了,萬一玉忱哥哥不原諒我怎麽辦?”
一邊說着還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張正鳴看到這副情景,心裏可心痛壞了,當下哄道:“阿蓮你就是善良,若是他不推你又怎麽會把玉摔壞,這不過都是惡有惡報罷了,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陳蓮聽到張正鳴這樣說心裏一陣得意。
就算你柳玉忱博學廣識,賢良淑德又如何?
可是張正鳴還不是為了自己把你踩入地底。
一向名聲都不算太好的陳蓮看到柳玉忱這個樣子,一下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高大起來,他那裏會放棄這樣的機會,他要讓全皇城的人都知道,就算是禮部尚書的兒子柳玉忱也是不如自己的!
陳蓮虛弱嬌柔的說道:“玉忱哥哥對不起,若是你對正鳴姐姐退婚的事情心有不甘,也請你不要責怪正鳴姐姐,要真有什麽不開心你就發洩在我的身上吧。”
張正鳴一聽就怒了:“阿蓮,我不準你如此說自己!明明就是他傷你在先,你何須對他如此低聲下氣的說話?!”
說完以後,張正鳴把陳蓮護在身後高聲喊道:“柳玉忱,我清清楚楚的告訴你,就算你長得再如何美麗也遮掩不住你的惡毒心腸,就算你再如何浪費心機為難阿蓮,我和你之間也絕無可能,你這樣的人真是讓人惡心!”
柳玉忱想努力拼起那被摔碎的玉兔,可是他的手一直在發抖,連着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反而讓玉器碎片劃傷了自己。
殷紅的鮮血順着蒼白修長的手指滴落在地上,片刻的的功夫就彙集了一灘血,看上去觸目驚心。
可是更讓人驚心的卻是柳玉忱蒼白如紙的臉龐和哀絕的氣息。
他就像是被薄冰雕刻的絕美冰人,完美得不屬于塵世,他脆弱又美麗,仿佛一不小心碰觸到,就會支離破碎,消散于天地間。
柳玉忱知道自己再怎麽撿這些碎玉也是徒勞無功。
有些東西覆水難收,碎裂了的玉兔又如何能完好如初?
只是可惜了那位女君的一番心意了,若是玉兔在那位女君手中,定然不會像自己這般無用,摔碎了玉兔,薄涼了人心。
柳玉忱小心翼翼的把破碎的玉兔放入錦盒之中,才慢慢的站立起來。
明明就只是一個文弱單薄的公子,整個人都散發着琉璃易碎之感,但是他站起時,人們才發現他的背脊猶如蒼松勁柏一樣挺拔。
他看着眼前這位張小姐釋然一笑,猶如路邊清風一般淺淡。
往日種種誓言,不過是他人出口,困在己心罷了。
當年他以為自己遇到良人,如今看來良人從未存在過,路過的不過是一縷濁氣罷了。
從他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有朝一日會和對方共結連理,相伴一生。
兩人指腹為婚沒多久,柳玉忱的娘親就被調到州府,所以柳玉忱從小就未見過這位張小姐,但是幼時的他便知道夫妻同體的道理。
一直以來大家公子的閨範和教養、讀書識禮他每一樣都争取做到最好。
即是為了不辜負爹娘的期許,也是為了…讓素未謀面的未婚妻臉上增添幾許光彩,不負指腹為婚之約。
只是讓柳玉忱沒有想到的是當全家回到皇城的時候,會聽到未婚妻是纨绔女子,流連煙花之地的消息。
所有人都告述柳家,張正鳴不是良配,但是柳家人卻礙于承諾,并沒有取消婚約。
柳玉忱覺得世人常常三人成虎,衆口铄金,此人是他的未婚妻,若是他在沒有搞清楚事實的真相時就妄下斷言,今後的日子風霜雨露,又如何能夠夫妻互相護持走下去。
七夕佳節,鵲橋相會,張正鳴和柳玉忱第一次見面。
張正鳴百無聊賴的坐在橋頭抱怨道:“你說這爹娘是怎麽想的?玩指腹為婚這種老把戲,我連那個柳玉忱是胖是扁都沒有看過,就要娶他為夫,這不是開玩笑嗎?”
小厮道:“小姐人家好歹是柳尚書的兒子,又是家主給你找的未婚夫定然是個好的。”
張正鳴不屑的說道:“切,我阿娘說什麽你都說好,不然你娶得了!”
小厮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小得倒是想,可是沒有小姐你這個福氣,小姐,等會柳公子來了,你可不要亂說話呀!”
張正鳴不耐煩的揮揮手道:“是啦是啦!”
就在這時她看到橋頭出現一個煙雨如畫,眉目清朗,極為有風骨的白衣男子。
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何人配白衣。
張正鳴一下子就看呆了,她常年混跡在煙花之地,周圍都是些莺莺燕燕,何時見過如此風華的男子。
就算是仗着穿越人士帶來的優越感,在這個男子的襯托之下,都變得黯然自卑起來。
張正鳴覺得自己要是能把這樣子的男神娶回家,這輩子就值了。
一聽這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張正鳴可樂壞了,她連忙屁颠屁颠的跑到柳玉忱面前表真心:
“柳公子,我見你第一面起,便對你一見傾心。我知道我名聲不好,可是那是遇到公子之前,我若是知道以後會遇到你這麽個神仙人兒,絕不會做那些混帳事!你和我在一起之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絕對不再去花街柳巷。”
那個時候的柳玉忱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年在閨閣之中甚少在外走動,那裏聽到過女子如此直白大膽的告白,他當即羞紅了臉。
張正鳴對柳玉忱這一眼驚鴻,對着柳玉忱是賭咒發誓要一改往日花天酒地的德行,要和他做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
柳玉忱在張正鳴滔滔不絕的保證下,點了點頭,輕柔的說道:
“好~”
張正鳴是他的未婚妻,她說的他便信。
數月後。
元宵佳節,柳玉忱和家裏面的人吃完了團圓飯,就帶着貼身侍從一同去赴張正鳴的約。
四周都挂滿了花燈,周圍都是游樂的人群,好不熱鬧。
可是柳玉忱卻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湖邊等着張正鳴,一等就是幾個時辰。
等到熱鬧的街道變得冷清,
等到曲未終人已散……
侍者看到柳玉忱落寞的眼神不由勸道:“公子,想來…張小姐是有什麽事情,忘記了今日的約會,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柳玉忱點點頭道:“好,你派人去張府問問,我怕正鳴出了什麽事情。”
“諾!”
就在這時,柳玉忱聽到周圍人的語言。
“今日花魁郎君的表演真是精彩啊!”
“是呀是呀,那個張女郎真是豔福不淺,一擲千金成為花魁的入幕之賓……”
“哈哈哈,真是羨慕呀”
“不對呀,不是聽說張女郎和柳家公子有婚約,怎麽元宵節跑去找花魁?”
“呃?!對啊~”
“啧啧啧,這張正鳴是不是行事太過嚣張了一些?”
“……”
後面的話語柳玉忱是一句都聽不下去了。
侍者關心的看着臉上蒼白無血色的公子,擔憂的說道:“公子,或許…或許是同姓巧合罷了?這些人都喝醉了,他們的話做不得準的。”
柳玉忱看了一眼侍者,習慣性的安慰着周圍的人:
“別擔心,我沒有事。”
他一如既往的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可是這次卻從侍者眼裏看到了一個面目有些僵硬的男子,笑比哭還要難看。
都說色衰愛弛,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這麽‘老了’。
“我們去花街。”
輕淺的語調就像是微風吹過湖面的聲音,就算吹起絲絲漣漪,要不了多久就會風平浪靜,過水無痕。
外人看起來再輕淺的漣漪,或許心口早已印下猶如炮烙般的傷痛。
一滴清淚落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沒有人會在意它有多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