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燙”
翌日，大雨在淩晨的時候徹底停了，拉開厚重的窗簾，外面被雨刷洗過像是煥然一新，藍天碧雲，遠處還有太陽的光晖正溫柔的傾撒在地。
宋晚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一眼放在床頭櫃上的鬧鐘，八點了，昨天晚上睡得有些不踏實，今天一不小心就起晚了。
利索的收拾了一下，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門。等到了醫院剛剛好卡在九點鐘上班，今天是休息日，來的患者較多，宋晚忙了好一會兒才坐下來喝口水喘口氣。
“扣扣。”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宋晚扭頭看過去，熟悉的護士正站在門口，對着她笑了笑：“宋醫生，院長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現在？”
護士點了點頭。
宋晚看了一眼科室裏躺着的患者，又看了一眼電腦系統裏的挂號，早上沒有患者了。
“好的。”宋晚應了聲，偏頭和康複科的實習生叮囑了一些事宜，便拿着手機匆匆離開了。
十八樓。
宋晚敲門進去，院長正在低頭看着文件，見她來了笑眯眯的讓她坐，又客客氣氣的給她倒了杯茶，問道：“小宋，最近科室忙不忙？”
“還可以。”宋晚看着他：“院長，是有什麽事情嗎？”
院長輕啧了一聲，拿着茶杯喝了一口：“其實也沒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有事了。
“您直說好了。”宋晚雙手放在雙腿上：“我能幫上的就一定幫。”
“是這樣的，我有個病人除夕的時候出了車禍，眼睛現在看不見了，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每天來醫院複診也不太方便，我想着最近徐醫生也要回來了，就想讓你上門複診，就是煎藥敷眼，調理他的身體，和你平日裏做的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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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說完又喝了一口茶：“時間也不久，每天就兩個小時。”
“如果是眼睛的問題，您讓眼科的同事去不是會更好嗎？”宋晚有些好奇，她雖說是康複科，但術業有專攻，眼睛問題她可不行。
“藥都是配好的，你只需要幫他煎好，守着他敷，敷完了就可以回來了，還有其他的身體上的毛病，我看了，都是你平時都會遇見的問題，我相信你可以勝任的，而且薪資上他那邊也不會虧待你，每天給你提前三個小時下班去那邊，小宋機會不多要把握住呀。”
雖然話是這樣說的，但宋晚還是不太願意，不過看院長已經下定決心了，他擺了擺手：“你等會回去收拾一下，今天下午我就帶你去他那邊。”
宋晚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應了下來。
下午兩點，雖然下午的患者大部分都交給了其他醫生，但宋晚也忙了很久，跟着院長到哪位病人家裏的時候，已經是三點多。
宋晚背着醫療包站定，眯着眼擡頭看了眼面前的別墅，她怎麽也沒想到，院長的那位病人家裏居然在離醫院起碼有半小時車程的半山腰上，這裏群山環繞着，樹枝茂盛，明明是盛夏炎熱的天氣，但是莫名的生出一些陰冷氣息。
院長卻已經輕車熟路的走到門口按響了門鈴，沒一會兒便有一個帶着圍裙的阿姨從別墅裏面出來了，她一邊走一邊擦着手過來開門。
“你好，是來找先生的吧？”那阿姨将大門打開迎接他們進去。
院長應了聲，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不動的宋晚，低聲道：“宋醫生。”
宋晚回過神來，她默不作聲地背着醫療包跟着院長走了進去，進了別墅便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來開門的阿姨說道：“先生在後院休息，你們可以去後院找他。”
阿姨指了指樓梯旁邊開着的玻璃門，穿過門，就能去別墅的後院。
宋晚擡着頭打量了一下這間別墅，收拾的整齊，每一個有棱角容易受傷的地方都拿東西包裹住了，看着十分的貼心，但總覺得十分冷清又沒有煙火氣。
跟着院長穿過了那門，後院便感覺要舒服的多，一個後院花團錦簇，還有一個吊籃秋千随着風輕微蕩起，院子中心放着幾把舒适的椅子和一張小圓桌，上面放着茶杯和小點心。
在這後院，盛夏的陽光灑下來卻像是加了柔和度一樣，丢棄了毒辣，只剩下溫暖。
這裏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院長左右看了看，疑惑的嘀咕了一聲：“人呢？”
他說的是他們今天要見的那個病人。
宋晚也好奇的左右看了看，最終在右側小石路上看見了拿着盲杖的人，只不過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旁邊茂盛的樹枝正好将他的臉遮擋住，只看得見他的身子，
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袖子卷到了手肘處，露出了他的小臂，骨節分明的手正拿着一個盲杖，輕輕敲打着石子地面。
“來了。”院長低語了一聲。
宋晚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見過的那個男人，身形都與這個人幾度的相似，慢慢地男人拿着拐杖走出了那枝繁葉茂處，一張臉露了出來。
确實是他。
宋晚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慢吞吞的走過來，院長出聲道：“周先生，我們來了。”
周陸璟點了點頭，淡淡道：“久等了。”
也沒有解釋他去了什麽地方。
“今天我把宋晚醫生帶過來了，以後她就負責您的相關事宜。”
院長說完，偏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宋晚，宋晚道：“周先生好，我叫宋晚，請多指教。”
周陸璟的腦袋微微偏向了她的方向，輕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院長滿意地看了宋晚一眼，“周先生，今天我就帶宋晚過來認認路，您這邊有什麽需求也可以提，我們盡量滿足。”
周陸璟嗯了聲，沒有接話，拿着盲杖摩挲到了椅子處坐了下來：“請坐。”
宋晚垂眸注視着他，現在她倒是想起來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他了，在那些新聞上面。
除夕夜和新年，一打開某些軟件，總有商業圈的新聞推送過來，說的全是一件事情，周氏集團董事長的大兒子，那個天之驕子周陸璟出了車禍，命在旦夕。
宋晚也是在那個時候看過他的照片，只不過沒過多久網絡上關于他的消息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大半年過去了，宋晚記憶裏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所以昨天晚上并沒有認出來。
院長和周陸璟在閑聊，宋晚背着醫療包坐在一旁無所事事，沒一會兒就聞到了在別墅內的那股中藥味道。
阿姨将托盤裏面的中藥還有幾顆薄荷糖放在圓桌上，“先生，該喝藥了。”
宋晚看去，周陸璟說道：“晚點。”
“先生，我已經放涼了，再放就冷了。”阿姨勸道。
聞言，周陸璟擡起手摸了摸碗的外壁，冷淡道：“再放會。”
主人家都開口了，阿姨也不好催了，應了聲好說道：“那我去給您拿敷眼睛的藥。”
宋晚見狀，也跟着起了身，和院長示意了一下跟着阿姨一塊進了屋，雖然今天說是過來認認路，但也算上班第一天，她剛才看出來了，現在周陸璟都是這個阿姨全權負責的。
她跟進去喊道：“阿姨，請等一下。”
“叫我張姨就好了。”張姨笑眯眯道：“您就是新來的醫生吧？”
宋晚嗯了聲，她說道：“我過來其實就是想了解一下周先生每天喝藥以及敷藥的時間。”
她中午在醫院的時候其實已經看了周陸璟的資料，大致的一些身體情況她心裏有了個數，但是剛才看他吃藥的時間卻有點奇怪，中藥應該在飯前或者飯後一個小時左右效果最佳，現在三點半，怎麽也挨不着吃藥的時間。
張姨說道：“這碗藥是中午的，中午先生說想先午睡，所以這才拖到現在的。”
原來如此，宋晚還是囑咐道：“以後吃藥要按照時間來吃，不然效果不明顯。”
張姨應了聲，便又折回廚房去看敷眼的藥了。
宋晚回到後院，迎面而來的便是院長，院長看見她說道：“我剛接到醫院的電話，得先回去了，你工作做完直接回家就好了。”
“好。”宋晚側了身讓院長先走，沒想到走了兩步，院長又折返了回來，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他們兩個人之後院長才道：“這位周先生和別的病人不一樣，他要是對什麽治療方法比較抗拒，你直接放棄就行，不用太堅持。”
宋晚點了點頭，她能有什麽治療方法？她的治療方法不都是醫院定制好了嗎？
看樣子院長是真的挺急的，匆匆囑咐兩句就走了。宋晚重新進入後院，發現周陸璟靠在椅子上，圓桌上多了個收音機，電臺正播放着最新的商業新聞。
“近日，周氏集團代理總裁周瑾知拿下了錦城南地的開發權，可謂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看這樣子，這位周小少爺也未必會比他哥哥周陸璟差……”
宋晚走近一些，便看見周陸璟閉着眼蹙起了眉頭，她能感受出周陸璟的心情有些煩躁。
“周先生。”宋晚低低叫了一聲。
周陸璟才将眉頭舒展開，微微擡着頭，尋找着她的方向。宋晚快步的走了過去，她睨了一眼還原原本本放着的那碗中藥，開口道：“周先生，您該喝藥了。”
“燙。”周陸璟面無表情地說道。
宋晚摸了摸杯壁，這哪裏還燙，在放會兒又該去熱了，正想開口，張姨拿着敷眼的藥出來了，他敷眼的藥也是中草藥，用紗布包裹住敷在眼睛之上，半個小時之後就可以揭下了。
“先生，敷眼睛的藥包拿過來了。”張姨出聲提醒道，她也看見了桌上還沒有動過的中藥碗道：“先生，您藥還沒喝呢。”
宋晚接過張姨手裏的藥，周陸璟已經将他坐的椅子調整了一個比較舒适的角度，聽見張姨的詢問，也只是懶散的重複了剛才的那句話：“燙。”
張姨有些奇怪，宋晚卻道：“我來就好，您去忙吧。”
勸走了張姨，宋晚拿起那碗中藥低聲道：“周先生，已經快冷了，先喝了藥再敷吧。”
周陸璟眼眸随着她的聲音轉動了一下，最後直愣愣的放在了她的身上，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被這個目光一看還是有點不自然。
她默不作聲的拿着藥走到他身邊，周陸璟感受到她的靠近，低聲道：“先敷藥。”
“先吃藥。”宋晚手指摸着碗的外壁：“已經快涼掉了。”
周陸璟喉結滑動了一下，宋晚突然福至心靈，低頭對上了那雙毫無光彩的雙眸，道：“周先生，您不會害怕吃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