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懷鬼胎
作者有話要說:
紗窗映綠。
燭影搖紅。
一人靜靜躺在床上,似是在沉睡。
另一人則坐在床邊,久久地凝視着他,動也不動。
像。
真的很像。
允禟第無數次在這般嘆道。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唇,唯一的不同便是那睫毛。
允禟伸出手,輕輕拂過那緊閉的雙眸,十四的睫毛很短,雙眼便顯得越發有神,而他的睫毛很長,像一把小小的折扇,在眼睑處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白少初。
他竟是江南白家的人。
将他帶入府的那一刻起,允禟已将他的底細摸得一幹二淨。
這個年紀輕輕的公子哥兒,身上衣飾皆是上品,雖然料到他出身不差,但也沒有想到,他便是江南首富白世朗的兒子,父親去世以後,他便成了白家的主子,上個月舉家遷來京城。
這樣也好。
除了這張臉,倒還有別的利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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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這是哪裏?
折扇似的睫毛動了動。
原本死寂的一張臉,頓時飛起了一雙蝶兒,漸漸鮮活了起來。
“你醒了。”
是誰。
是誰在說話?
白少初只覺頭疼欲裂,不,不止是頭疼,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疼,那聲音仿佛從虛空之中傳來,很好聽,卻又教他聽不真切。
眼前仿佛有光。
他睜開眼,想要看得更清楚,卻又被那光刺得閉上了眼。
紅如血。
綠如毒。
他記得這道光。
在他陷入昏迷之時,曾在一個人的手上,見到這樣的光。
那手撫上了他的額頭,略微帶起一絲涼意,很舒服的觸感,叫他不由自主想要靠近,“還好麽?”
白少初掙紮着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好看的面龐。
墨色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微薄的唇,隐隐透出一分疏離與高傲,卻又不是關切地注視着自己。
白少初正想說話,不料喉頭一甜,竟咳出一口烏血。
那人已有準備,掏出一方錦帕,細細擦拭他的唇角,“大夫說了,你傷及髒腑,吐些血倒是正常,吐幹淨了,身子便也好了。”
語罷,他又遞來一杯溫水,喂入自己口中。
溫柔。
這是他多年未曾感受過的,溫柔。
許是病中之人容易多愁善感,白少初垂眸,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穩住心底翻湧的情緒,“在下白少初,多謝這位兄臺相救。”
允禟訝異于他的冷靜。
轉念一想,何不順水推舟,裝作從未查看他的底細。
“白少初——”
允禟一邊念着他的名字,一邊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江南白世朗是你什麽人?”
白少初一愣,“正是家父。”
允禟道:“我與白世朗雖然交情不深,倒也一同做過幾樁買賣,是個挺上道的生意人。”
白少初嘆道:“可惜,家父已經西去。”
允禟并不在意,聽到故人逝世的消息,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随即又問:“現在白家,是你當家?”
“正是。”
“誰這麽大膽,敢動白家的主子?”
“說來慚愧——”白少初微微苦笑,那一刻卻是眼神清亮,似乎早已洞悉一切,随時準備反手一擊,“怕是自家出了暗鬼,看不得少初當家。”
犀利。
果決。
這樣的眼神,允禟特別喜歡。
“那你便留在這兒吧,有我在,自然無人敢動你。”
他究竟是何人?
如此霸道,如此傲氣,卻不叫他生厭。
白少初又是一陣咳嗽,伸手按住劇烈顫動的胸口,“尚未請教,兄臺尊姓大名?”
差點忘了。
他還沒有自我介紹。
允禟把玩着指間的寶戒,淡淡地道:“喚我一聲九爺便是。”
九爺!
白少初心中一驚。
京城內外,除了九貝子允禟,還有誰敢自稱九爺?
自他醒來,便已看出眼前這個救命恩人非富即貴,卻不料他竟是帝王血脈,而且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
“少初初到京城,不識尊卑,多有冒犯之處,還請九爺恕罪。”
有趣。
允禟一直望着他,眼神淡淡的,卻像刀子一樣銳,想從那一張臉上,瞧出各種表情的變化,惶恐也好,谄媚也罷。
但他什麽都瞧不見。
除了那一剎的驚訝,那一張好看的臉上,只有平靜。
若是十四——
想起那人,允禟眼神一黯。
他想到了什麽?
白少初看得分明,卻也沒有點破。
不過轉瞬,允禟又恢複了那一臉似笑非笑,“你身上有傷,不妨在這兒修養一段時日,白家的事我自會派人打點。”
這“打點”二字,似乎咬得特別重。
白少初并不是個愚笨的人,允禟話裏有話,他自然聽得出來。
他早已料到,将白家的基業遷出江南,遷入京城,勢必會引起保守派的不滿,他們遲早會對自己下手。
他便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将他們一網打盡。
但他以為他們會在暗處小心設計,萬萬不會輕易動手,沒有想到如此明目張膽,身在京城重地,也敢對他痛下殺手。
如今這般——
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白少初恭順地垂着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多謝九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