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蘇昀外表柔柔弱弱，說起話來也是寸步不讓。李柔嘉稍稍有點訝異，從頭到尾端看蘇昀一眼後立刻轉身離開。等李柔嘉走了很久，蘇昀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剛那個趾高氣昂的女人，是名噪一時的李柔嘉。

蘇昀沒放在心上，她不在乎江明湛有多風流，更不在乎別人對她有多輕蔑，她從來不達目的不罷休。

李柔嘉一直看重自己的形象，她在蘇昀這裏碰了釘子，不便與她争論，于是只好笑着走開，款款走到了江明湛身邊。江明湛今晚是來參加私人活動的，并不想交際，他打發走了幾個盛裝出席的生意人，又碰上了李柔嘉。李柔嘉見着江明湛又是另一副面孔，她風情地撩了撩自己的長發，再與他打招呼：“若愚。”

江明湛不笑時氣息有些郁沉，略顯冷淡地問：“有事？”

“我見到了你今天帶來的女生，”李柔嘉揚起笑容，耐着性子說下去，“我記得她，上周她還是你侄子的女伴，今天她竟然跟着你過來了？我以前可不知道你這麽照顧晚輩。”

李柔嘉是個聰明人，說話含蓄又能切中要害。

“哦。”

江明湛敷衍地回應一聲，目不斜視越過她去找蘇昀。李柔嘉習慣了江明湛的冷漠，她給江明湛讓出一條路，再默默地看他走遠。

李柔嘉走後，蘇昀心裏混亂了一陣兒，她逞一時口舌之快，事後又覺得自己幼稚，懊悔地蹙着眉頭。

會館燈光晦暗，江明湛繞着幾個水池找了幾圈，終于在一個角落裏找到蘇昀。蘇昀身姿窈窕，後背的線條尤其美，江明湛在遠處欣賞了一會兒，随後才貼在她的身後，屈起手指敲敲她的頭。“怎麽這副表情？”

蘇昀忽然恍過神來，答說：“沒什麽。”

“喜歡這條？”江明湛語氣很随意地問她。她在這條鑽石項鏈面前伫立了太長時間，就算沒有她沒有那個心思也容易讓人誤會。

“沒有，只是剛才走迷路了，這裏顯眼，我就在這裏等你。”

面前這套首飾堪得上是今晚的鎮館之寶，蘇昀沒有那麽大的野心。

盡管蘇昀掩飾得很好，江明湛還是看出了她的疲憊，江明湛摟着她，低頭在她耳邊說：“想回去麽？累了我們就回去？”

“好。”

蘇昀點頭，把手交給他，由他把自己帶去了車上。江明湛回程的時候沒帶司機，自己開車載着蘇昀兜了幾圈，蘇昀百無聊賴，就拿出手機看了會兒新聞。

蘇昀上車後又想起了李柔嘉這號人，有些好奇，于是拿手機在微博上搜了她的名字。李柔嘉是國內知名的青年導演，剛出道那幾年導了一兩部口碑不俗的作品，她本身有些才氣，人生得美豔風情，這幾年雖然她的名聲有所下滑，但還是圈裏頭最為風光的人物。

蘇昀不怎麽關注娛樂圈，恰好今天碰到了李柔嘉，蘇昀就打開微博搜索李柔嘉的名字去瞧熱鬧。李柔嘉一直把自己的形象經營得很好，多數粉絲也樂于相信她是一個才貌雙全、家境優渥、沒多少凡塵庸俗氣的女人。這幾年李柔嘉執導的電影質量大不如從前，她的風評裏漸漸也有了些雜音。

[看來李柔嘉找的金主是一任不如一任啊，之前她剛出道的那幾年，多少一線大咖心甘情願地在她的電影裏當配角，多少明星跟在後面拍她馬屁，當年票房輕輕松松跨過十億，自從她跟第一任分手之後，後面拍的電影簡直看都不能看，這可不是一句江郎才盡能解釋得了的。以前李柔嘉跟宋文心不對付，宋文心立馬被全網封殺，結果呢，現在反而是李柔嘉越來越腦殘，宋文心如日中天。怎麽說，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不如李導趁着年輕貌美，來演戲吧，她總是把李導演這個角色演得很好，會是一個好演員。]

近幾年李柔嘉才氣盡失，蘇昀看了黯然，江明湛畢業近十年，學校裏還流傳着他的事跡，關于他的背景，蘇昀是聽聞過的，真要論家世，四九城裏沒有幾個人能與之匹敵。如果加上今晚李柔嘉那番酸話，只怕江明湛就是李柔嘉最鼎盛的那一任。蘇昀這樣猜測，但又沒有深究下去的好奇心，看過了就算了。

車上只有氣流急速呼嘯的聲音，江明湛見她沒有兜風的興致，問她說：“找個地方喝一杯？”

“好啊。”

江明湛側臉輪廓硬朗，倨傲挂在臉上，風致一派清寂卓絕，他全神貫注看着前路，專注起來又是另一幅模樣。蘇昀看得出神，心想就算她沒有目的，這場酒她也會願意奉陪。

江明湛把蘇昀帶到一間酒吧，跟酒保點了兩杯酒，熟門熟路地找了個卡座休息。酒吧裏氛圍嘈雜，江明湛緊挨她坐着，連說話都要貼着耳朵說。

“沒來過？梁慎之一般帶你去什麽地方約會？”

江明湛但凡靜下來就會提起梁慎之，蘇昀被問得煩了，沒好氣地說：“酒店、學校樹林、酒吧廁所。”

“是嗎？”江明湛擰了擰她的臉，拽着她起身打算走，“我剛好也要去洗手間，去試試？”

蘇昀還是低估了江明湛無賴的程度，她随口一句氣話，還真的激起了他的興趣。酒保把二人的酒送上了桌，熟視無睹地欠身離開。蘇昀狼狽地掙紮幾下，随後又被江明湛摁住肩膀坐到沙發上。

“算了，喝點東西再說。”蘇昀餘驚未定，江明湛就把一杯mulled wine遞到了她嘴邊。蘇昀聞到酒杯裏的紅酒味，又回憶起他把整瓶紅酒倒在自己身上的事，想起那種帶着酒氣的、纏綿的、濡濕的感覺。江明湛嘴上不說，卻千方百計地提醒她那晚發生過什麽。蘇昀臉頰泛起紅暈，她一把推開江明湛，又羞又忿地瞪着他。

江明湛端着酒杯一臉坦然，還反過來問她：“怎麽不喝？”

“不愛喝。”

“哦，我倒是挺愛喝的。”江明湛順着杯沿飲下一口，“你應該知道。”

江明湛坐得端正，嘴裏卻沒有一句正經話。

反正這件事是過不去了，蘇昀安安靜靜地讓他摟着，由着他撒野發瘋，酒吧裏四處都是蟄伏的動物，他們二人這樣親密地坐着，融進酒吧暧昧的氛圍，仿佛與萬千飲食男女沒什麽兩樣。江明湛纏着蘇昀鬧了一會兒，一直跟梁慎之較勁，專揀些讓人臉紅的話問她，後來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了個不知趣的男人，打斷了他們。

“嘿，這不是江少爺嗎？”

舞池中央歌舞沸騰，李峥看見江明湛，大搖大擺地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唷，你這眼神，好像也不太歡迎我啊？”

蘇昀好不容易找了個喘口氣的機會，當即挪了挪位置，起身說：“你們慢慢聊，我失陪一下。”

江明湛不樂意她走，伸手去抓她，但被她無情地甩開了，他撲了個空，只好耐着性子與李峥聊了起來。蘇昀背影綽約，李峥深深看一眼，再神色複雜地問：“怎麽也不介紹一下。”

“有什麽好介紹的。”

江明湛莫名其妙。

“哪兒來的豔遇啊？改天我也去碰碰。”

江明湛跟李峥說話又是一副臉色，冷冷寂寂看不出情緒，他與李峥碰了碰杯，說：“自己撞上來的，說起來還應該是我學妹。”

“啧，還是個學生，聽你這語氣，你們還不熟啊？你不查查底細？”

江明湛嗤聲：“又有什麽好查的。”

“也是，一小姑娘，也不會吃了你。”李峥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江明湛換女伴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何必對其中一個這麽上心，要是真的知根知底，沒了神秘感，恐怕還會破壞興趣，确實沒必要。

江明湛跟他喝了一杯，耐心耗盡：“就這樣吧，快滾。”

李峥幽怨地瞪他：“我這才坐多久？你要趕我走？”

江明湛混賬慣了，他指了指遠處說：“還有你們坐在對面那一桌，不要以為我沒看到，過去告訴他們都別過來。”

“行行行，”江明湛把話說死了，李峥拿這位爺沒辦法，“我滾，我滾，不打攪您。”

李峥嬉皮笑臉地回到自己的酒桌，那邊立馬激烈地讨論了起來，紛紛想見識一下江明湛藏了個什麽樣的人。

蘇昀從洗手間裏回來，對面一群男女不懷好意地、嬉笑着往這邊看，她不明情況，下意識拿手擋了擋，對面卻爆發出更大的笑聲。江明湛看不過去，上前抱住蘇昀的頭，領着她走出了酒吧。

“媽的到哪兒都清淨不了。”

江明湛低聲罵了一句，今晚輾轉換了這麽多地方，每次都會被人打擾，煩得讓他都開始質疑自己哪來的這麽多狐朋狗友。

蘇昀剛剛是埋在江明湛懷裏走出來的，到了外面，她推開他，理了理自己淩亂的頭發，深深呼吸幾下。

江明湛看她這副可憐樣子，難得好脾氣地說：“對不住，改明兒讓他們一一給你道歉。”

“看來今天是不适合約會，還是改天吧。”

“怎麽不适合。”江明湛把他往車上帶，“回公寓。”

“你自己回去。”

“那不行。”江明湛繼續把她往主駕駛位上推，“你得送我回去，我再混賬也不能酒駕吧。”

“好。”

蘇昀關上門，握住了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