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明湛改口叫蘇昀的小名，一晚上趴在她的耳邊，把圓圓兩個字叫得千回百轉。蘇昀身邊只有極親密的家人才管她叫圓圓，被江明湛這麽叫了一夜，像被潮濕的熱風包裹住一樣，分外的煎熬。

翌日清晨，蘇昀醒來想直接回學校。江明湛把她留了下來，說是晚上有飯局讓她一同參加，晚上再回來接她。

蘇昀很順從，小心翼翼地問他：“我能用你書房的電腦嗎？”

“還要跟我客氣？”

江明湛懲戒似的捏了捏她，“晚上回來接你。”

“好。”

蘇昀起來送走他，再折回書房翻譯自己需要用的文獻。江明湛的電腦裏沒有任何他動用過的痕跡，房間裏屬于他的東西也很少，這間只是用來暫時安置蘇昀的地方。蘇昀腦子裏晃過這個念頭，随即又抛諸腦後，做她自己該做的事情。

臨近傍晚，蘇昀揉了揉眼睛，收拾東西回了學校。她回去換了身裙子，化了個淡妝，為了不引人耳目，特地沒讓江明湛來接她，自己打車去了會所。晚上的街景車水馬龍，蘇昀一路望着外面出神，下午眼睛一直盯着屏幕，此刻雙眼又幹又澀，下車時還昏昏噩噩的。她推開車門下車，前方迎面走來個女人，她繞開，對方又跟了上來，直到面前的女人擋她兩次去路，蘇昀才意識到這個女人是故意的。

蘇昀擡眼，假意不記得她是誰，疑惑地看向她。

李柔嘉今天穿了條吊帶裙，一襲長發披散着，被秋風吹得風情萬種。她剛剛在會所門外等人，一眼就認出了從出租車下來的蘇昀。她走進過去攔住她，仔仔細細地把蘇昀掃視一遍，以一種憐憫的口吻說：“怎麽現在江明湛都不給女朋友請司機了，一點都不心疼人。”

蘇昀比李柔嘉還清楚自己的地位，她無意參與李柔嘉餘情未了的戲碼，只對李柔嘉笑了笑，之後就跟着侍應生的引路去找江明湛。會所是一處古式府邸改造而成，樓閣飛檐鬥拱，走廊曲折幽深，蘇昀輾轉幾圈，才走到江明湛一行人所在的包廂。

江明湛近幾年愈發地不愛熱鬧，約的地兒也越來約隐蔽幽靜，今天不過是幾個朋友簡單地聚一聚，幾個朋友大家各自攜了女伴，輕松随意。蘇昀進了房間，江明湛正跟人打臺球，幾個女伴各自圍坐在桌前閑談。蘇昀往裏望了幾眼，在女伴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于是走近仔細分辨，果然是姚泠。

姚泠感覺有人注視她，用手指勾勾耳邊的頭發，輕輕地掀起了眼皮。姚泠認出面前的人是蘇昀，拿着自己的手拿包，向周圍的人道了句失陪，婷婷袅袅地走了出去。蘇昀在衆人的注視下，也跟着出了門，隔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随她進了洗手間。

“最近見到蘇小姐兩次，我想這應該不是巧合吧？”

蘇昀剛走進洗手間，姚泠已經點了支煙在等她了。

“的确不是巧合。”蘇昀環視周圍一圈，是在看附近有沒有人。

“別看了，江少爺的做事風格你還不懂嗎？”姚泠盯着她，煩躁地吐了口煙圈，态度漠然地說：“這附近不會有人來的，只有我們倆。我說蘇妹妹，你本事不小啊。carbon四個人多少年沒在一起演出了，就為了博你一笑，我們四個人就得為你在臺上蹦蹦跳跳的。你恐怕不是喜歡我們組合，是喜歡看小醜表演。這種感覺一定很享受吧，無論你想要什麽，江少爺轉眼就能滿足你，仿佛這個世界任你支配，很過瘾吧。”

那場演出之後，姚泠問過經紀人蘇昀到底什麽來頭，當時經紀人只說蘇昀是江明湛的朋友，還解釋說這場演唱會也是因為蘇昀希望看一次她們現場的表演，姚泠在娛樂圈裏摸爬滾打那麽多年，當然一個字都不信。

那場演出對于蘇昀來說的确是一次意外驚喜，蘇昀本想慢慢來，沒想到江明湛為了哄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人能用這麽大的手筆。

“蘇妹妹，你真是比你那個姐姐有本事得多啊，我們出道這麽多年，還沒有人這麽狂妄過，你給江少爺下了什麽迷魂湯，不如你教教姐姐，我要有你一分功力，怎麽會淪落到就給一丫頭片子表演節目的地步。”姚泠面容冷得像冰霜，抽煙一支接着一支，“我看你年紀小，好心勸你一句吧，江少爺這種人，你還是離他越遠越好，回去好好讀你的書，別瞎湊熱鬧。”

“你好像很了解我。”

蘇昀的姐姐從來不承認她，對內對外都極力撇清她們的關系，姚泠一張口就提她姐姐，蘇昀聽了擰緊了眉頭。

“當然了，當年還沒出道的時候，我只是carbon的一個替補，如果不是你姐姐跟人談戀愛，這個位置還輪不到我，你挺聰明的，知道來找我們幾個。”姚泠說得雲淡風輕，一點都不避諱。“這一次總不會是巧合了吧，你姐姐走了，你是不甘心，想從我這裏打聽點什麽，對吧？”

姚泠人夠爽快，蘇昀還沒有表明來意，她就把蘇昀的意圖摸得一清二楚，大有要跟她做買賣的意思。

蘇昀沒直接回答她，反而問：“你是一個歌手，怎麽這樣沒有節制地抽煙。”

“這不是就想天天抽煙，不用唱歌，等妹妹你來成全我嗎？”

姚泠捏着煙，透過缭繞的煙霧去看蘇昀。

“我怎麽成全你？”

“很簡單，我想要江先生的房卡。”

姚泠還沒有家道中落時，跟江明湛當了九年的鄰居，如今他還是那個令人望塵莫及的上位者，她卻為了點資源四處混跡飯局。最開始出道時她不願意低頭，現下終于開竅了，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極致，要找貴人，就要找那個在塔頂上的貴人。

蘇昀略微錯愕，“你現在還需要這個？”

姚泠已經是國內一線明星，完全沒有必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做這些事情。

“當然啦，欲壑難填哦，妹妹。”

姚泠看出了蘇昀眼裏的不解，笑地花枝亂顫，能敲開江明湛的房門，她姚泠可一點也不勉強。姚泠笑了好一會兒才消停，最後抽出一張有她聯系方式的便簽紙，遞給蘇昀，“我給你一周的時間考慮，應該夠你跟他道別了吧，江少爺大方，你最後再撈點首飾，夠你下半輩子用了。”

蘇昀接過紙條，不置可否。

“那我先出去了。”

姚泠碾滅香煙，轉身離開，在門邊往回撇了蘇昀一眼，在回去的路上長長地嘆了聲氣。

姚泠毫不掩飾她的野心，蘇昀一開始有些驚訝，後來想通了，江明湛這種人，有很多人觊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蘇昀的姐姐能告訴姚泠她們姊妹的關系，想必是真心拿她當朋友，雖然姚泠看起來目中無人，但蘇昀卻想去相信她。自從遇見江明湛，這一切都太順利了，仿佛現在蘇昀只需要把籌碼推出去，就能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姚泠走後，蘇昀慢慢走回包廂，這個時候大家已經在餐桌前坐定，衆人在江明湛身旁留了個座位，蘇昀到他身旁坐下，迎着在桌所有人或是好奇或是驚豔的目光，對大家回以一笑。這次來的主客都是江明湛的朋友，大家都有種特別的默契，不該問的絕口不提，氣氛松泛，就算是蘇昀這樣性格清冷的人，也被逗得笑了好幾次。

今天來的大多是故人，姚泠像隐了形似的，坐在邊上一聲不吭，面前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後來越來越忘形，繞到蘇昀身邊，遞了只煙給她。

“來，你我有緣。”

蘇昀接過來，有些莫名其妙。

“抽吧，”姚泠搖晃着拿出火機，在她面前晃了晃，“薄荷味的，你這一晚上累不累，潤潤肺。”

蘇昀聽話，把煙含進嘴裏，擡起頭等她。姚泠擺弄打火機替蘇昀點燃煙，然後附到她耳畔說：“到點兒了，你們學校沒有宵禁嗎？早睡早起，回去吧。”

蘇昀當作沒有聽到她後面的話，說了聲謝謝，蘇昀喜歡裏面淡淡的薄荷香，就着這只煙抽了幾口。香煙燃到一半，爆珠的薄荷味所剩無幾，她将剩下半支煙喂進了江明湛的嘴裏。

李峥正興趣盎然地跟江明湛談論着什麽事情，忽然看到蘇昀把抽到一半的煙給江明湛，登時就愣了一下。周圍的人看到這一舉動，也都不動聲色的觀察起來。

江明湛轉而對上蘇昀的視線，一眼的無奈，他眉眼不羁，銜着煙時有股子蘊藉風流的味道。

“怎麽？”蘇昀面不改色，嗓音裏帶了點驕橫，“嫌棄啊？”

“怎麽會。”

江明湛接着抽了下去，當作這只是個小插曲，繼續他與李峥的話題。

李峥目睹着江明湛把煙抽完，今晚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江明湛不喜煙味，他們自己抽煙也就罷了，讓江明湛這位少爺聞到煙味就是一種禁忌。李峥原來只覺得蘇昀美則美矣，沒想到她還挺有手段。

“今晚我不回去。”

蘇昀給姚泠發出第一條短信。

姚泠讀了短信，嘲諷地翻了個白眼，待在她的角落裏接着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