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門偶爾有人經過，他們停在這裏太引人注目，對面轎車路過時射來的遠光燈，像在審判，照得她像個鬼鬼祟祟的小偷，蘇昀推推他：“快回去吧，別在這裏。”

“也好，回去再說。”

江明湛将手移回方向盤。

這回見面，蘇昀感受到了一些細微的差別，比如他身上換了一種隐隐的香氣，比如他車上和家裏添置了許多小零食。上車時江明湛說要給她摸骨，蘇昀當成一句戲言，但到了家，江明湛真像料理荔枝一樣地收拾她，他潦草地撕剝開外殼，留下剔透香甜的果肉，對着燈光反複玩賞，只觀其色澤、嗅其香氣、品啜汁水，遲遲不肯吞食入腹。

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蘇昀有着玉一樣的皮相，禁得起這樣反複端詳細看。時間一長，她像被目光灼燒着，難以招架：“我難受。”

江明湛眉梢微微擡起，眼角蘊着涼，問她：“是哪裏難受？”

“我哪裏都難受。”

蘇昀聲音低低的，幾乎帶着告饒的腔調。

江明湛像個行騙的江湖游醫，望聞問切，問她身體哪裏不舒服。蘇昀不配合，四處躲，他便抵着她在不停地問話。他看診許久，最後得出個診斷：“不舒服，大概是見我見得太少了。”

蘇昀被他搓磨得自暴自棄，也跟着說：“是太少了。”

蘇昀的反應在江明湛的意料之中，他臉上顯現出一種滿意的神色：“那就辛苦我們圓圓每天撥冗跟我見一面。”

江明湛說要天天見面，蘇昀只将其當成床上一句調情的話，但江明湛卻不像在開玩笑，緊接着讓蘇昀搬出了宿舍。蘇昀馬上就要去實習，這裏恰好離得近，因此答應了江明湛，第二天就回宿舍收拾。江明湛那兒裏什麽都不缺，蘇昀帶走一些衣服首飾，順手将筆墨紙硯一套器具一同打包帶上車。

呂晴回宿舍發現蘇昀少一只行李箱，唯恐錯過什麽，接連給蘇昀微信發去好幾條語音。蘇昀見呂晴這麽着急，當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想點轉成文字看她說的內容，手指意外一滑直接點成了播放，呂晴激動的聲音毫無遮攔地響起來：“昀昀，你怎麽把行李都搬走了，你是要搬出去住了嗎？你不會跟之前那老頭和好了……”

蘇昀一察覺不對勁，立即摁下暫停，但不該聽的都被放了出來，于事無補。蘇昀窘促地咬咬嘴唇，偷偷往他的方向張望一眼。江明湛臉上沒有變化，依舊如常，姿态慵懶地開着他的車。蘇昀以為他沒聽清，放下心，打字給呂晴回消息。

顧方隅晚上攢了局，江明湛順道接上顧音希一起去吃晚餐。顧音希見到副駕駛座上有人，意外地看了幾眼，随即自己開門上了車。顧音希今天有點興奮，嘴裏聒噪個不停。江明湛跟她沒什麽共同話題，為了讓她消停，沒安好心地向後面扔幾袋零食。

顧音希上了一天的課，正巧有些餓，撕開包裝袋，一口一口地把堅果往嘴裏喂，像只松鼠。顧音希吃到一半才想起來要跟江明湛道謝：“謝謝二哥，我正好餓了。”

江明湛意味深長地看蘇昀一眼，對顧音希說：“別謝謝我，謝謝你二嫂，這是她的零食。”

“哦哦，我說呢，二哥又不愛吃零食，謝謝蘇姐姐。”

顧音希說完接着吃，把杏仁咬出一聲脆響。

江明湛可能還嫌車裏吵，接着補充：“快吃晚餐了，少吃點。”

江明湛這個人吹毛求疵，愛挑人毛病。顧音希不高興，喪着臉：“二哥怎麽變得這麽摳門兒啊。”

“你二嫂太瘦，你給她留點。”江明湛目光投向蘇昀，“是吧二嫂。”

江明湛常說蘇昀太纖瘦，對這事挺執着，每回見面都會把零食和點心推到她面前，也不管她愛吃不愛吃。江明湛有時候也挺幼稚，蘇昀無意幫腔，把自己座位邊兒上的零食也給了顧音希。顧音希也不缺這點東西，但蘇昀一幫她，她跟撿着什麽寶貝似的，在江明湛面前耀武揚威：“看吧二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到了地點，江明湛剛把車停好，顧音希莫名地激動，蹦蹦跳跳地下了車。蘇昀伸手去解安全帶，江明湛摁住她，語氣不大正經：“二嫂怎麽胳膊肘朝外拐。”

蘇昀嫌棄地說：“她小你那麽多，你跟她斤斤計較做什麽？”

“我一老頭，你也別對我太嚴格。”

江明湛扶住她的後頸，拇指緩慢地摩挲她細膩的肌理。“你說是吧。”

剛剛的語音，果然還是被他聽到了。蘇昀笑容僵在嘴角，眼神不由自主往窗外跑，慌張地眨着眼睛。江明湛靠很近，語氣促狹地說：“現在時間不夠，我們回去再說？”

“回去再說吧。”

顧方隅一群人還等着，興許一會兒他就忘了，蘇昀僥幸地想。

江明湛跟她在車裏多停留了一會兒，然後牽着有些難堪的蘇昀一起走進包廂。今夜來的人都跟蘇昀打過照面，她一貫是個不顯山漏水的人，別人調侃她也只是淺淺地回之一笑，沉靜得其餘人都覺得她美則美矣、近乎無趣。

江明湛覺得這晚餐吃得無聊，唯一的樂趣就是督促蘇昀多吃些。他現在生活越發簡單，不愛湊熱鬧，這些交際能推則推，朋友攢局邀約他三四次，他可能只會答應出席一次。這回顧方隅請江明湛，就沒打算輕易放過他，吃飯之後還安排了活動。

江明湛看出蘇昀興趣寥寥，說讓司機送她回去，但顧音希還沒盡興，邀請蘇昀陪她逛街，江明湛也說家裏有些空，讓蘇昀一起去購置些東西。時間尚早，蘇昀正好空閑，就陪着顧音希一起去了SKP。小女生是真的能折騰，顧音不斷地試穿衣服，身上的搭配換了一身又一身，刷卡也十分爽快，買下來的東西全讓人直接送到車上，樂此不疲。

蘇昀這邊則随意得多，她挑了幾身睡衣，買了些香氛、泡澡球，全是些居家用品。顧音希看蘇昀買下這些東西，發覺她身上還真有幾分正宮的味道。

“蘇姐姐，你跟二哥認識多久了呀？”

蘇昀：“大半年了。”

顧音希親熱地挽住蘇昀，閑聊說：“二哥好久都沒有談戀愛了，最近他也很少出來跟我們玩了，我哥說他這是年紀大了。”

“他，”蘇昀一時找不出合适的詞來形容江明湛，思忖之後一言以蔽之，“是有些懶。”

顧音希很好奇地問：“二哥平時在家裏也是這樣嗎？”

“還好。”

顧音希這種家庭出來的千金，其實犯不着要跟蘇昀這樣親熱，蘇昀提防心重，沒有真要跟她交心的打算，聊天也十分被動的。

顧音希和蘇昀路過一家品牌櫥窗，仰頭看到穹頂挂着李柔嘉的代言照，指給蘇昀看：“蘇姐姐，這個人你認識嗎？”

“聽說過。”

顧音希擡頭看着李柔嘉的照片，蘇昀不着痕跡地打量顧音希一眼。不得不說，李柔嘉确實是難得一遇的美人，就算放眼整個娛樂圈，她的相貌也照樣不會遜色。然而李柔嘉有這樣的美貌，卻仍舊靠着才情上位，這麽多年從未出演過一部作品，勤勤懇懇地當個導演，為數不多的代言也特別挑剔，只接頂級品牌的商業活動，極為珍稀她的名聲。

顧音希随口一提：“李柔嘉這個人真的很厲害，當年她跟二哥在一起的時候，好多人來找她拍電影，讓她當女主角，她都一口回絕了。”

蘇昀：“是嗎，我還沒有看過她的作品。”

“這些年她導了好幾部，如果下次有新的電影上映，我們可以一起看呀。”顧音希嘴裏啧啧有聲，“其實她商業頭腦也很好的，每部電影的宣發都很獨特，每部電影的宣傳她都由參與策劃。雖說很多人覺得李柔嘉太愛炒作，但市場就吃這一套，我覺得她至少在商業上是成功的。”

這世界就是這樣參差多态，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路，蘇昀沒什麽好置喙的。

“當時李柔嘉跟我哥他們也走得很近，我們經常一起聚會呢，但是近幾年我們就漸漸沒聯系了。可能是她跟二哥分手之後，自己有些尴尬吧。二哥當初對她可好了，給她投資電影，我當時還以為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呢。”

顧音希不過剛滿二十歲，還在學校裏念書。蘇昀看她話中有話的樣子，難免覺得好笑：“你當時還很小吧。”

“嗯，”顧音希磕磕巴巴地說，“當時我才十六呢。”

蘇昀沒評價，顧音希小心翼翼地問蘇昀：“蘇姐姐，你是不是不關注娛樂圈呀？感覺我說的這些，你都不感興趣呢。”

蘇昀笑着回她：“我的确不大關注這些。”

顧音希吐了吐舌頭，挽着蘇昀繼續往前走：“哦，那我們不說這些了吧，反正都過去了，我就是太八卦啦，看見李柔嘉的照片我就沒忍住多嘴，對不起哦，蘇姐姐。”

“不用道歉，你說話很有趣。”

蘇昀很大度。

“蘇姐姐，我聽峥哥說，你還在讀書呢？”

“是呀。”

蘇昀學她的語氣，也嗲嗲的。路過La Perla時，進去當着顧音希的面兒，選了好幾身輕薄的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