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姚泠說明天要跟蘇昀見一面，威脅她如果不赴約就去學校找她麻煩。蘇昀無奈，周日去了姚泠定好的咖啡廳赴約。這天姚泠穿一身軟呢套裝，雙眼化着小煙熏妝，唇上塗一層深色口紅，收拾出一張冷若冰霜的臭臉，通身殺氣騰騰。

蘇昀坐進咖啡廳卡座，姚泠為她點上杯咖啡和甜點，等彼此緩口氣，她開口說：“怎麽又回去了？”

蘇昀緘口不語，她自己也給不出答案。

姚泠翻個白眼：“你一天在想些什麽？你跟他在一起圖什麽呢。”

蘇昀跟塊兒木頭似的，什麽話也說不出口。姚泠看着着急，覺得難以置信：“他就這麽原諒你了？”

蘇昀終于開口：“可能他新鮮勁兒還沒過去吧。”

“行啊你，你還挺清醒啊。”姚泠握着杯柄，陰陽怪氣地說，“他就算身邊還有別人，你也不介意？”

姚泠發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傳言，她倒很沉得住氣：“等有了再說吧，很多事不是一定要一個結果的。”

蘇昀的頑固可能是家族基因，跟她姐一模一樣。姚泠覺得這一秒特別似曾相識，以前也見過這樣的神情。姚泠無話可說，轉而提醒她：“你自己想得明白就行，好好避孕，別學你姐，明白嗎？”

“不會懷孕的。”

江明湛瘋是瘋，措施倒是做得很謹慎，他這樣的人，只怕江明湛本人比蘇昀更怕她懷孕。

“總之你多留個心眼，你想玩玩，就去玩吧。”

姚泠發出一聲嘆息，橫豎有的人是要撞的頭破血流才會曉得繞牆走的。

蘇昀：“你之前說的枕邊風，要不然，我試試吧。”

“試什麽試，給你說了要願賭服輸，明白麽。”姚泠恨其不争，又很疑惑她這麽天真究竟是怎麽拿下江明湛的，“傻不傻啊妹妹，你還敢再到江明湛面前提我啊？別引火燒身，什麽時候要是想讓他滾蛋了，再吹這枕邊風也不遲。”

蘇昀問：“你不想回去工作？”

姚泠滿不在乎：“反正也是給江明湛打工，我年年累死累活，錢都進他荷包了，我賣命給他賺多少錢，封殺我是他吃虧。”

姚泠說得眉飛色舞，可惜這只是她逞一時嘴快，安慰自己的話罷了。蘇昀挺惋惜：“他只是少賺一點，但你沒收入了。”

“不說這個了，”姚泠話鋒一轉，“你真的挺有意思啊，還在這兒跟我坐着，我到現在還想睡你男人，有機會我還去爬他床，你不介意？”

姚泠一直琢磨不透，蘇昀對人幾分真幾分假，蘇昀看人總有一種冷寂和悲涼的理智，她跟俞硯舟真不是一類人。

“不介意。”

雖說姚泠有時候的行為莫名其妙，但蘇昀的确不反感姚泠這個人，哪怕姚泠找了個人扮演蘇景成的父親，蘇昀都沒想過要戳穿她。人活一世，誰又沒有點難言的苦衷呢。

蘇昀這雖然倔，但好歹是個清醒的人，姚泠稍稍放心：“你可能也只是一時迷戀而已，很正常，誰年輕的時候沒喜歡過江明湛啊，只要你別戀愛腦就行。”

“你可千萬別懷孕了啊，別僥幸，有的事吃了藥也有概率發生，我可是你的反面教材。”

姚泠再三叮囑。

蘇昀：“好。”

姚泠現在是毫無女明星的自覺，往日吃三餐要精确計算熱量，而今天接連吃了幾塊甜點還不消停，可見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去。“蘇景成他親爹最近沒聯系你？”

蘇昀搖頭：“我拉黑了，讓他不要聯系我。”

姚泠忿然作色，氣急敗壞地跟她嚷嚷：“這個時候是講骨氣的時候嗎，你想什麽呢？他得給撫養費，你為什麽跟錢過不去。”

“沒必要。”

“也是，都是江老板的人了，還計較這仨瓜倆棗？”姚泠郁悶極了，說服不了人就開始冷嘲熱諷，“你跟過江明湛的人，以後還吃得慣清粥小菜？難怪之前你媽給你介紹一博士你寧死不從。”

“再說吧。”

蘇昀搪塞過去。

姚泠今天情緒跌宕起伏，一會兒溫柔知心地提點蘇昀，一會兒赤急白臉說蘇昀在自毀前路。蘇昀靜靜地看姚泠發洩脾氣，等她氣消之後，這件事最後也不了了之。姚泠跟她在咖啡廳裏坐了一下午，托江明湛的福，現在她的任何新聞都掀不起風浪，出門在外自由許多，她也很享受尋常人的生活。蘇昀親眼目睹姚泠吃完甜點塔裏的點心，又聽見她說：“我還預定了一家意大利餐廳，走吧。”

蘇昀困惑地問：“你還吃得下？”

姚泠拎起包，瞄了眼腕表然後很強硬地說：“我不吃你總得吃吧，天剛擦黑，姚泠急急地帶着蘇昀趕去了餐廳，她今天下午吃太多甜點，對晚餐屬于有心而無力，僅給自己點一份牛肉塔塔。姚泠自己吃不下就看着蘇昀吃，為蘇昀推薦好幾道菜，一律是些半生不熟的風味。蘇昀沒接受建議，只點了些普通的菜式。姚泠奉勸她要習慣，不然待江明湛身邊連飯都吃不飽。

江明湛其實也更愛吃生冷的食物，蘇昀跟他連吃飯的口味都南轅北轍，這段關系能維持到現在，确實也挺令人難以置信。

姚泠嫌吃飯無聊，跟蘇昀提了些圈兒裏的八卦，但奈何蘇昀這個人根本不關心明星那檔子事兒，姚泠說的許多事許多人，蘇昀根本對不上號。姚泠講同行不為人知的糗事，自己中途笑了三回才順利地講個大概，但蘇昀聽完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的跡象。蘇昀很禮貌地在傾聽，但就是不為所動，姚泠都開始自我懷疑：“是我年齡大了嗎？我們才相差幾歲，就有這麽多代溝了嗎？”

姚泠很快否定掉，她跟公司裏剛出道的小藝人一起相處時，都沒遇到過這樣尴尬的情形。

蘇昀解釋：“我不大關注這些，所以不太清楚前因後果。”

“不，這不是年齡的問題，”姚泠表情誇張，“蘇昀，你不會在床上的時候也這麽呆吧？”

蘇昀手上的動作微頓，湯匙一抖，漏出些許湯汁。“我應該，表現還不錯的吧。”

姚泠一副“不相信但是還是不忍直接揭破”的表情，蘇昀怕她直接在飯桌上傳授經驗，把話題繞了回去：“你再跟我說說你上次在錄音棚裏發生的事吧，挺有意思的。”

姚泠沒來得及開口，一位侍應生走到蘇昀的身旁，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恭恭敬敬地說：外面有一位江先生在等蘇昀，請她盡快出去。

姚泠說估計是湊巧遇到了江明湛，讓蘇昀幹脆早點跟江明湛回去算了。蘇昀依言照做，跟着江明湛一起回去。

江明湛今天又是自己開車，接到蘇昀後一路上沒說什麽話，将車駛進家樓下時才陰恻恻開口：“今天都去哪兒了？”

蘇昀簡略地答：“跟朋友吃飯。”

江明湛譏诮一笑：“什麽朋友，好到要共用一個男人？”

其實今天侍應生來找蘇昀時，她就有所預感，只是江明湛發作地比她想象得要晚。果真是矜貴自持的人物，連生氣都不會辱沒教養，發火也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蘇昀無言，江明湛是寵她，但終歸程度有限，他也犯不着跟個不懂規矩的女人糾纏不清。他們之前就為姚泠這事鬧掰過，現在蘇昀竟然還跟姚泠一起談笑風生，是夠狼心狗肺的。

“不說話？”

江明湛面無表情地等她答複。

蘇昀自知走到現在，她每一個行為都難辭其咎，但她從沒後悔過。“你都看到了，我确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蘇昀，我是哪裏做得不夠好？你說說看。”

江明湛能給蘇昀多少，給了多少，他心如明鏡。這話字面上像在向她讨教，但從江明湛說得萬分不屑，透着洞悉一切的傲慢，分明是以退為進地諷刺，在說她不識擡舉。

蘇昀回以沉默，心想江明湛此刻應該覺得無趣透了，他跟她在一起連吵架都吵不起來。

“我還不如一唱歌的，是吧。”江明湛啞然失笑，“還是她給了你什麽好處，是我不能給的。”

蘇昀蒼白地說：“沒有，只是吃頓飯而已。”

江明湛厲聲問她：“讀這麽多年的書，你不知道要避嫌？”

這段關系本就脆弱不堪，合則聚不合則散，如果他們注定要分開，蘇昀覺得可能就是這一刻。蘇昀真說不出話來，不知如何轉圜。江明湛嗤笑一聲，他今晚這是唱了場獨角戲。

“我們圓圓真是惜字如金，連話都不願說了。”

“我就這樣招人嫌？”

蘇昀：“沒有，是我不好。”

是蘇昀自視過高，什麽都想要。但這件事就算被粉飾過去，該來宿命總會到來，何苦去算計。

江明湛異常的冷靜，聲線平穩有力，淡然跟她宣告結局：你上去吧。

蘇昀識趣下了車，他很漠然，仿佛過去那些意亂情迷都是假象，或許這才是最真實的面目，才是最合适的歸宿。江明湛調轉車頭揚長而去，這口氣漸漸消了，他跟一塊兒石頭浪費什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