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讓他抱了過去。
麟墨用獸皮把季陽的腿裹好,然後把火加大了。
兔肉在火上烤得吱吱作響,季陽也加了幾根柴,突然想起什麽,在衣服裏翻找起來。
麟墨正因季陽沒有排斥自己而暗喜着,冰封着的臉時時注意着季陽的舉動,見他的動作,不由多看了眼。
季陽從衣服裏找出一個透明袋子,裏面裝着少量粉末,是以鹽味精辣椒粉調制的調味品。因為在家裏吃不飽,季陽平時沒少鑽空子偷懶打野食,因此身上常備着一些調料。
季陽見麟墨看自己,抿嘴抿嘴笑了笑,“這是調料,放一些會很好吃。”
見麟墨點頭,季陽一點一點地在兔子上灑調料粉。這一份調料是他半個月前調制的,怕被發現,他一次只敢弄一點帶你,幸運的是這次調的他只用了一次,剩下的還能烤五只兔子。考慮到以後可能都沒調料,他把兩只兔子只用了一只的量,然後捏緊了塑料袋口,又揣進了兜裏。
兔子肉很快就烤好了,兩只不大的兔子,冒着噴香的肉味,直引得季陽口水泛濫。
麟墨取下一只,放到嘴邊吹了吹,季陽就咽了口口水,不敢随便去拿另外一只,只好看着麟墨。
麟墨瞥見季陽的饞樣,既是心疼又是喜愛,連忙把兔子遞過去,“陽陽,給。”說完他也有些緊張,不知自己擅自改變稱呼,陽陽會不會接受?
季陽腦子似乎在一瞬間被食物短路了,喊了聲謝謝就立即接了過來,大咬了一口兔子肉狼吞虎咽起來,被燙着了也不吭聲。
兔肉味道雖然有些淡,但味道比起蛇肉蛙肉好多了,至少能一咬一大口肉,吃着過瘾。
季陽一連吃了大半只兔子,這才想起來看麟墨一眼,就見這蛇妖正笑着看自己,目光也似乎帶着笑意。
季陽頓時心裏澀然,眼眶酸澀發熱。這還是他被賣到這裏以來,碰到的對他最好的人。不,是蛇。他決定了,以後就算再餓,也不吃蛇了。
“那個,你不吃嗎?”季陽看着被麟墨放在一邊冷着的兔子,咽咽口水還是問了,雖然他肯定自己一只絕對吃不夠。
麟墨的眼裏頓時迸發出熱烈的光芒,讓季陽有些不自在,舉起兔子小小地咬了一口,偷瞄麟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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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季陽的臉,“陽陽太瘦,多吃。”
季陽的心漏了一拍,這才反應過來麟墨換了對自己的稱呼,耳邊不斷回響着麟墨冷清的“陽陽”二字。多久沒人這麽叫他了?這裏的人都叫他牟九,這個蛇妖怎麽認識自己的?還知道他的本名,小名。
“我吃一只就飽了,還有一只你吃吧。”季陽拿起剩下的兔子遞給麟墨,麟墨接了過來,卻不下口。
季陽吃完了手裏的兔子,麟墨就把兔子遞了過去。季陽吃了一只尤不滿足,對麟墨笑笑就把兔子接了過來。
季陽也只是饞壞了,給他一頭牛他都覺得自己吃不飽,但他平時吃的少,敞開肚皮也吃不了多少,這第二只兔子就吃不完了。
季陽見兔子被自己咬過了,就沒給麟墨,想留着下頓吃,可麟墨卻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連着骨頭咔嚓咔嚓地嚼了,活像個餓死鬼投胎。
“你也很餓了吧。”季陽不好意思了,“你多久沒吃了?”
麟墨想了想,搖了搖頭:“記不清了,大半年吧。”事實上從季陽離開,他就沒怎麽進食過,當初在白霧林最後一次見他,他就覺得活着很累,再無求生欲望,便沒再進食。來這裏的時候,正是寒季最冷的時候,雪飄進了巢穴,幾乎将他活埋了。他以為自己就要解放了,卻不想突然來到了這裏。
麟墨知道,這裏絕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如此矮小的植物,如此稀少的食物,就連他傳承記憶裏,也沒出現過。但這有如何,只要有季陽,只要沒有跟他搶季陽,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環境。
季陽大吃了一驚,見麟墨幾口就吃完了剩下的兔子,愧疚地道:“對不起,我吃太多了。”愧疚之餘,季陽心下佩服,果然是妖怪,半年不吃東西也餓不死,他要是妖怪就好了。
麟墨見季陽如此關心自己,墨色的眸子盛滿情意,忍不住湊近,他,在對方嘴角親了一下。
“喜歡……陽陽。”
季陽的心跳又亂了,不得不正視麟墨與他的糾葛。
待麟墨拉開距離,季陽看着他的眼睛,“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麽……喜歡我?”
“在下……我……”麟墨現學現用,立即就将對不上的詞彙換上了季陽說過的。
麟墨的臉上出現了掙紮之色,季陽緊盯着麟墨不放,見狀問道:“你是我的前世嗎?……我确定自己沒見過你,如果你的蛇身一直這麽大的話。”而且就算是人形,山裏種地的人都曬得皮膚黑黃,麟墨如此好看,他若見過,絕不可能沒印象。
“你認識的是前世的我?”
麟墨怔了怔,眼露疑惑,但還是明智地點了頭。
“果然是這樣。”季陽恍然大悟地點頭點頭,“所以你才救我?我從上面摔下來,也是你接住我的吧。”季陽回想起了在空中隐約看見的黑影,瞟了眼麟墨手臂上的傷和淤青,腦中浮現出對方沒穿衣服時身體遍布的傷痕。
麟墨淡淡地嗯了聲,終于想到了怎麽解釋:“我們是……夫妻。”麟墨不由得臉紅了,心虛地移開了頭。
季陽:“……”
季陽猶豫了片刻,弱弱地道:“你會認錯人了?”雖是這麽問,但他卻害怕麟墨真認錯人,然後不管他了。
麟墨堅定地搖頭,又湊近了季陽,在他脖子上舔了舔,低沉地聲音道:“氣味,一樣。”
季陽縮了縮脖子,完全信了。季陽心裏舒了口氣,竟是欣喜多過于不安。有了麟墨的喜歡,他似乎更有安全感了。縱然心裏有些不安,但比起自己的小命,這點不安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上。而且,被人喜歡的感覺是那麽的好,就算對方是條蛇,他也不想抛棄。
季陽對自己的‘前世’好奇起來,“那後來怎麽樣了?你怎麽又一個人了?我呢?”
麟墨睨視季陽,沉默了片刻,不知想到什麽,聲音隐約冷了下來,“我外出,狩獵,陽陽被野獸襲擊。”
“哦。”季陽見麟墨表情不好看,也不敢多問了,點點頭表示明白,心想自己大概就是在林漠外出時被野獸咬死了。不過聽起來貌似他在家裏,所以林漠才會說是外出,那為什麽自己會在家被野獸襲擊呢?難道是我們生活在深山老林?
麟墨也是餓了,喂飽了季陽,就脫下衣服化作了蛇形,游到水裏撈魚,沒想到山裏沒多少食物,水裏倒是有不少魚,總算是填飽了肚子。
季陽靜靜地看着水面的波紋,見蛇沒冒頭,就掀開白毛披風透氣。小磊說的果然沒錯,山下的溫度确實很高,那麽這裏應該是山下了吧。摸了摸挂在脖子上懷表,季陽消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爸爸媽媽,陽陽總算能回來了,你們還記得兒子嗎?
☆、建巢穴
要回去,至少得找回褲子,而且褲子裏有現金,必須得找回。可是山風那麽大,褲子輕飄飄的,也不知被吹哪裏去了,能找到嗎?
等麟墨從水裏出來,季陽立即蓋好腿。麟墨捧了一葉清水,溫柔地喂給季陽喝。
季陽仰着頭望着麟墨的眼睛,小聲地道:“林漠,能幫我個忙嗎?”
麟墨點頭,季陽抓了抓蓋在腿上的獸皮,讨好地對着麟墨笑,“我的褲子,也從上面掉下來了,你能不能幫我找找?”
麟墨揉揉季陽的頭發,沒有多想:“好。”
“真的嗎?謝謝你!”季陽如釋重負,仿佛知道,只要麟墨答應,褲子和錢財一定能找到。
說着,麟墨看了看天色,面露疑惑。季陽也跟着看上去,只見上方白霧朦胧,稍高一些就看不清了。
季陽辨別了一下風向,手指向左邊,“應該在那邊,風是往那邊吹的。”
麟墨已經釋然,對這裏一日的時間有些不滿。如不是傳承記憶,他是不願相信的,這裏的時間,竟然只有他那兒的一半,節奏也太快了。
麟墨聞言應了一聲,又左右看了看,不太利索地道:“先找巢穴。”
“嗯,我都聽你的。”
麟墨便笑了,忍不住親了親季陽的嘴角,感覺到他的僵硬,只好不舍地分開。
季陽身上到處是傷,麟墨打量了好一會兒,只好背着他。地上的石頭果子他也沒忘帶着,裝進了口袋,枯草花環也讓他戴在了季陽頭上。
季陽頭頂着一圈枯草,軟軟地趴在麟墨背上,竟一時恍惚起來。男人雖然看起來柔弱,但身材高大,背很寬厚,趴着很有安全感。
不期然的,季陽想起了自己身材圓潤的爸爸。記憶裏爸爸并沒有背過他,每次他都是坐在爸爸懷裏的,那圓滾滾的肚子坐着很穩當。如果是爸爸背着自己的話,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
斷腿懸空着讓他有些疼,季陽臉色發白,卻沒吭聲,只随意地問道:“我的腿怎麽樣了?”
麟墨簡潔地回複:“無礙。”雖然這麽說,但麟墨卻無比心疼,恨不得自己代受才好。幸虧他來的早,下面的路都被他擋着了,不然自己見到的就會是陽陽的屍體了。
麟墨眼中寒光一閃,瞳孔危險地縮成了一點濃墨。不知是誰害得陽陽跌落山崖,他必叫他不得好死。
季陽不由得身體發寒,卻不知是何原因,但聽到麟墨的回複卻是安心了些。等找到錢後,如果腿沒好轉,就央求林漠帶他去就醫,林漠應該會同意的吧。
麟墨背着季陽,沿着小溪的下游走,他步子大,走路非常快,一會兒功夫就看不見原地了。
過了一個山崗,植物的顏色就濃密了起來,樹木雜草雖然還是細小,卻生也頗為茂盛,尤其是這裏有獸物的味道,應該有食物,聞起來體型不大。麟墨覺得這裏挺安全,應該沒有能傷害陽陽存在,就在這裏停了下來。
麟墨本是想找個樹洞居住,但走了一大段路,也沒見一顆大到能住人的樹,才不得已停歇在了這裏。陽陽的傷不易搬動,不适合移動,一切還是等陽陽痊愈了再說。
麟墨找了個寬敞的地方,把季陽放在草地上。這裏氣候溫暖,又臨近水源,蚊蟲非常多,季陽露在外面的手臂都被叮了好幾個紅包,麟墨卻完全沒事。麟墨見季陽皮膚上冒起一個又一個疙瘩,心疼不已,卻也只能明天一早再弄草藥驅蚊。
麟墨想挖個洞穴出來,但這裏的土質很疏松,洞穴挖大了住着不安全。最後,他只好撿起樹枝,開始搭建小屋子。
季陽看了一會兒就明白了。林漠是要搭棚子嗎?難道打算在這裏常住?這可不行,他還要下山呢。
季陽急了,連忙道:“不用那麽麻煩了,随便将就一下吧,天都要黑了。”
麟墨不贊同地道:“蟲子多。”說着指了指季陽身上的紅包。反正也是要搭窩的,早一天搭好陽陽早一天住得舒服,而且沒藏好陽陽他也不敢走遠。
季陽心下感動,自私的話就難以出口,“我沒關系的。”
麟墨只是笑笑,手下的動作越發利索,季陽怕說多令人生厭,只好作罷。
附近生着許多桑樹,隐隐能看見顆顆紅點,是快要成熟的桑葚。麟墨就近折了些手臂粗的桑樹枝,又化作蛇形掰斷了一顆成人腰粗的梧桐樹,開始建木屋。
沒多久,一間三角尖屋子就搭好了,前後不過兩個小時。
季陽看得直咂舌,興趣盎然地讓麟墨把他抱進了屋子。
“好厲害,這屋子真好。”季陽由衷地道,明明只是一間小小的草屋,卻讓他感覺比養父母家他住的屋子還舒服。
天已經擦黑了,季陽借着昏暗的光線,看見牆壁隐約還有一點縫隙,從外面透進了絲絲涼風,但他還是喜歡。
麟墨有些不好意思,沒回話,過了一會兒,才道:“陽陽睡,我去找……褲子”
“這麽晚了,明天再去吧。”季陽的目光從屋子上移到麟墨臉上。
麟墨親昵地揉揉季陽的亂糟糟的頭發,“我很快回來。”然後脫掉衣服,化作靈蛇游了出去。
季陽跟着往外爬了一步,張了張嘴,最後喊道:“你路上小心!”
叢林中的黑蛇回過頭,吐出蛇信子:“嘶嘶~”
季陽呆呆地看着夜色中的蛇影,直到夜色模糊了他的視線。
天一黑,氣溫就降了下來。季陽整了整身上的獸皮披風,拖着一條斷腿往屋子角落移去。這個屋子大約十個五個平方,剛才林漠一變成蛇形屋子就擠滿了,他得給林漠騰地方,而且角落是讓他最安心的地方。
艱難地移了過去,季陽就有些脫力,身體虛軟。季陽枕着身下的枯草,很快就睡着了。
這邊,麟墨攀岩走壁,終于在半山崖一顆枯樹上找到了有季陽味道的衣服,披星戴月地回來了。
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子,見季陽睡得香甜,麟墨說不出的滿足,仿佛一時間多年的心願實現了,整個心都踏實了。以前的麟墨不願承認自己對伴侶的渴望,甚至本身就帶着不屑的,而今,卻因一位說不清的感情主導了思想,只想和身邊的人在一起才能滿足。
真好,他也有伴侶了,而且也沒有那些植人和他搶了。
麟墨擔心季陽冷,想讓他穿上褲子,卻不舍得叫醒他,黑暗中,臉又開始發紅了。
抖了抖褲子,麟墨剛想拉開季陽腿上的獸皮,突然感覺到褲子裏裝着什麽東西。
麟墨順手掏了出來,一股濃烈刺鼻的味道傳來,頓時皺了鼻子。
什麽東西?好臭。麟墨拿得遠遠的看了眼,靈蛇獸夜可視物,将手裏的東西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一疊紅色的布片一樣的東西,氣味就是從這東西上發出。
怪不得他隐隐約約嗅到褲子上有怪味,原來就是這東西上傳來的。麟墨想也沒想,就将臭紙丢了出去,紅色的布片瞬間就飄開了,味道也跟着彌漫開來。
麟墨的臉色越發的黑,還想丢遠點,又怕這是對季陽很重要的東西,只好捧起土和樹葉把落在地上的紙蓋了起來,總算掩住了許多味道。
褲子他不想給季陽穿了,直接拿去了河裏洗。
溪水中星清月朗,異樣繁華。麟墨又是一怔,擡頭看向天空,那一輪黃色是他前所未見的,只能憑着許多代以前的傳承記憶取讀它的信息。
看着看着,麟墨突然對這個世界期待起來。等陽陽康複,就帶着他到處看看吧。
想起屋裏的人兒,麟墨連忙蹲下身洗褲子。季陽的這條褲子是養父十年前買的,季陽也已經穿了兩年了,布料已經糟了,麟墨輕輕一搓,“呲啦”一聲,褲腿整整齊齊的斷了。
麟墨動作一頓,心虛地回頭看了眼屋子。他也是果斷,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另一只褲腿也撕了。
将七零八碎的褲子晾在河邊,麟墨深呼一口氣,輕輕走進了屋子。
季陽一向睡眠極淺,今天也是身體不舒服,只感覺到有人靠近,感覺沒有危險,就睜不開眼,只閉着嘴巴哼唧了一聲。
麟墨正要躺在季陽身邊,聽到季陽的聲音動作頓時止住,弓着腰柔聲哄道:[陽陽,乖乖睡覺。]
麟墨不自覺說了獸語,季陽當然沒聽懂,也聽不清他說了啥,只認出是麟墨的聲音,便睡得更安心了。
麟墨弓着腰等了好一會兒,聽季陽的呼吸均勻,才更加小心地躺了下來,心滿意足地抱着季陽閉上了眼睛。
☆、有錢了
柔和的晨光透進山林,融化了林間的白霧,熱鬧了樹木下的鳥叫蟲鳴。
季陽皺皺眉頭,上一刻腦子還是混沌的,下一刻就立即驚醒。
糟了,天亮了,快起來燒飯!待會又該挨罵了。
季陽一個機警,身體一彈,睜開了眼睛,卻沒想往常一樣成功坐起來,腰部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一蹬腿,左腿的劇痛讓他哼了一聲,人也終于清醒了。
麟墨正抱着季陽,難得的做了個美夢,季陽一動他就醒了。
【陽陽,你怎麽樣?碰着腿了?】麟墨立即坐了起來,掀開白毛披風的一角,檢查季陽的腿傷。
季陽忍過一開始的疼痛,就見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在給自己檢查傷口,一時有些怔愣,已經憶起這個男人叫做林漠。
林漠有着一頭黑得令人發寒的長發,滑溜溜地披在肩上,落在他腿上,涼絲絲的,猶如蛇類的皮膚,卻讓季陽心裏暖乎乎的。十多年來,冰凍的心頭一次感受到了溫暖。
從小在畸形的家庭裏長大,季陽覺得自己不變态,長成現在這樣根紅苗正實在難得,可心裏面,對別人的關懷和友好渴望得厲害,已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面對麟墨的細心呵護,如果不是現在他是男兒身,季陽真想以身相許得了。
麟墨回頭看季陽,這才想起要說這個世界的語言:“陽陽,可還疼?”
季陽搖搖頭,神經早已放松下來。自己已經逃出來了,養父母再也不能虐打他了,就算他們找來,相信林漠也不會坐視不理。
“……可是做了噩夢?”麟墨的表情也放松下來,蓋住季陽的腿,上前擁住了季陽,想安慰如此脆弱的季陽。
當初他認識季陽時,季陽雖然身體稍微有些瘦小,但也不像現在這樣瘦骨嶙峋,看得他心裏揪痛。
“沒有,只是習慣了早起,竟一時改不過來。”季陽苦澀地道。
麟墨不解,“為何?”這裏的夜晚本就短暫,這麽點時間夠睡嗎?難道是因為陽陽家境不好,所以要早起采野果充饑?
季陽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因為起來晚了,就來不及做早飯,要挨打的。”
季陽說完就低下了頭,目光落在潔白的獸皮上,敏銳地感覺到了麟墨身上發出的寒意,嘴角淺淺地扯出了一個冷笑。牟萬福,你多年對我施暴,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報應呢?呵。
沒錯,他就是故意透露,想借麟墨之手給牟氏夫婦一個教訓。卻不知,他只是随便提起,在不久的将來毀掉了一個家庭。
麟墨眼睛微微一眯,心裏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即将欺負季陽的人碎屍萬段。
麟墨捉住季陽的右手,輕柔地揉捏,“這裏,是他弄的?”
“嗯。”季陽低低地應了一聲,感覺到麟墨的怒氣,非常擔心這條不谙世事的蛇妖會直接殺人,擡起頭道:“答應我,不要殺人,也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原型,不然你會有危險的。”
麟墨的視線對上季陽的眼睛,又柔軟了下來,沉思片刻,“我自有分寸。”
經季陽這麽一提醒,麟墨才憶起,這個世界似乎沒有可以獸化的人,那麽自己對這裏的人來說是異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果他的身份被發現,面對的将會是全人類的捕殺。他雖然不懼,但為了能和季陽安穩的生活,這些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能免則免,倒是應了季陽的心思。不過,這個敢虐打陽陽的人,是絕對留不得了。
“陽陽。”
“嗯?”
麟墨附身在季陽衣服上嗅了嗅,“是這個人嗎?”
季陽想起,掉下山崖前,養父在他身上亂搜了一通,應該沾上了味道,于是點頭道:“這幾天我只和養父母有過身體接觸。……你可千萬別去找他們,等我傷好一點了,你幫我給他們一點教訓就好,我自有別的途徑讓他們受到因有的懲罰。”
麟墨不置可否,只道:“陽陽餓了吧,我先抱你去洗漱。”這裏有好幾種獸物留下氣味,食物應該稍微多一點。
“謝謝。”季陽不好意思地道,緊了緊腿上的獸皮。
山下的空氣比山上充沛多了,季陽感覺呼吸都順暢了很多。他無意地一低頭,瞟見地上有一抹紅色,貌似有些熟悉啊。待看清了地上的紅色是毛爺爺一角時,季陽激動了。
“等等,你先放我下來。”說話間,季陽看見了更多被土粒和枯樹葉蓋住的毛爺爺的倩影,更加喜悅的同時,心裏也疑惑起來了。這裏怎麽會有那麽多錢?對了,林漠昨晚去找褲子了,難道這些錢是他褲子裏的?
麟墨見季陽激動的模樣,就慶幸自己機智,沒把這些東西毀掉,不過卻沒放下他,“先洗漱。”
好吧,反正也跑不掉。季陽在麟墨的幫助下洗了把臉,還用麟墨找的水草清潔了一下牙齒。在河邊看見自己短了一截的褲子,和褲子兩邊的兩節褲腿,季陽的表情就僵了一下。
好吧,褲子就算了,還能當短褲穿,反正山下挺熱的,可,地上的毛爺爺……
季陽抿了抿唇,盡量以最溫和的聲音道:“那個……蛇兄,剛才地上的東西,不會是你從我的褲子裏丢出來的吧。”
麟墨看了眼樹枝上挂着的破褲子,表情赧然,“嗯,太臭了。”不止是臭,還有各種怪味,和很多人的味道,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比賴皮獸的糞便還難聞,這讓嗅覺靈敏的麟墨非常接受不了。
“快帶我去,你沒到處丢吧?”季陽哭笑不得,突然覺得這條蛇妖怎麽那麽萌,想象着麟墨鐵青着一張俊臉撒毛爺爺,卻一點也氣不起來。
“沒有。”你的東西,我怎麽舍得亂丢。只是麟墨對這個世界的語言還不太熟悉,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意,只能把發自肺腑的話語憋在心裏,不過見到季陽臉上瞬間散發的光彩,麟墨也欣慰地笑了。
麟墨把季陽放在門口的地上,就去捕獵了。
季陽趴在地上一張張的把錢撿了起來,一共八千七百塊,他當初也沒數,不知道少了沒,不過他已經心滿意足了,這些錢對他來說其實就跟撿到的一樣,當然,他也不會愧疚,在牟家拼死拼活做了那麽多年,怎麽也夠這些錢了。
差不多九千塊,應該夠他找回家了。季陽笑得眼睛彎彎眯起,到時候,就帶林漠吃很多好吃的,帶他去麥記吃雞腿漢堡,還要教他在人類中生活。
只是林漠把自己當做他死去的妻子,這可不好辦,他那麽深情,要是以後一直跟着他怎麽辦?可現在他還得巴結讨好,不能讓他嫌棄現在的自己是個男的,倒是丢下他走掉可不好了。
為了不讓錢的味道熏着麟墨,季陽把厚實的一疊錢用幾片包成了一個粽子,丢進了屋子裏。
太陽漸漸高升,氣溫也跟着上來了。季陽蓋着獸皮有些熱,趁麟墨還沒回來,掀開獸皮,艱難地穿上了被麟墨改造過的及膝短褲。幹幹淨淨的褲子又讓季陽感動了。
褲子布料有點厚,在山上春夏秋冬都可以穿,到了山下,這種厚度就不适合夏季穿了,但當作短褲穿還不錯。
季陽把獸皮披風清理幹淨,疊成了一個規規矩矩的方片,閑來沒事,又把兩節褲腿撕開,做成了毛巾。
一陣陣輕風吹過,樹上時不時掉下一兩顆桑葚,顏色紫紅,地上已經落了不少紅紅紫紫的顆粒。
季陽見桑葚挺新鮮,就在身邊撿着幹淨的吃,心想要是山上也長這麽多桑樹就好了,半夜起來能吃個飽呢。
麟墨這次去了一個小時才回來,帶回了一把不知名的草藥。季陽顧着自己的身體,不敢吃太多不幹淨是桑葚,少年人正處在食量最大的年齡階段,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遠遠的看見麟墨就打了聲招呼,見他提着一只比鴨子還大的野雞更是開心了。
麟墨不用每日進食,這一只烤野雞就全部進了季陽的肚子,撐得他只打嗝,心道:原來肉吃多了也不舒服。
在烤雞時,麟墨就先自己試了藥。因他恢複能力強大,墜崖時的擦傷撞傷已經痊愈,他偷偷在腹部劃了一道口子。等季陽吃完,距離他敷藥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麟墨感覺藥效和獸世相似的藥草差不多,才用石頭搗碎了敷在季陽腿上。
在麟墨的精心治療下,季陽的腿傷恢複得非常好,比手腕骨折時在醫館看的還好。
麟墨見季陽身體一天天穩定,麟墨對這個世界的低級蛇類也漸漸控制,在一個黑夜,喚來了一群野蛇圍在屋子周圍保護季陽,就往山上游去了。
☆、吓出人命了
夜深人靜,高山上的村莊安靜了下來,樹木被夜風吹得吱吱呀呀的搖晃,投下深深淺淺的黑影。
突然,不知何方傳來了一聲綿長的狗嘯,比較迷信老人随口嘀咕了幾句,可能要死人了。
一片黑壓壓的田地上方,孤零零亮着一口窗戶,離近了看,隐約能看見一座不大的房屋。
突然,窗口前一道黑影閃過,瞬間無影無蹤。屋裏的兩人正一邊吃晚飯一邊看電視,正是‘養育’了季陽十幾年的父母。
牟母疑惑地看了眼窗戶,“大福,外面好像有什麽東西,你出去看看吧。”
“能有什麽,你別瞎說話!”身上背了人命,牟萬福一聽這話就想歪了,惱怒地睨了眼自家婆娘。
牟母這才反應過來,頓時也怕了起來,“大福啊,你出去看看吧,別是有小偷,今天牛在我們家啊,要是被偷了,這日子真沒盼頭了。”
牟萬福沒回話,幾大口扒完碗裏的飯,抹把嘴走出去了。
屋子只剩下一個身材敦實的胖婦人,頓時靜得令人毛骨悚然,電視廣告的聲音卻大得令人不舒服。牟母總感覺後背陰森森,好似有什麽東西,趕忙調小了音量。
戰戰兢兢地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自己男人回來,牟母感覺不對,來不及害怕,就往屋外走了出去。她并不太迷信,雖然怕鬼,但真出了事,她的第一想法還是遇到賊了。
大門半掩着,牟母随手抄起了根掃把,輕輕一拉,門發出了一聲吱呀聲,格外突兀。牟母這時卻突然怕了起來,快步走出去,“大福?你人呢?”
婦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微微顫,最後一個字音還未落,氣管像是生生被堵住了一樣,卡在了喉嚨裏。婦女臃腫的臉露出了驚恐的表情,被肥肉堆得只剩下一條細縫的眼睛睜得極大,發黃的眼珠子映出了對面龐大的蛇影,接着就對上了一雙發光的眼睛。
“嘶嘶~”麟墨緊緊卷着從季陽身上嗅到過氣味的人類,聽到聲響,回頭看了眼。平時顏色內斂的眼睛,在黑夜中隐隐發着紅光,顯得格外詭異。
被麟墨卷着的牟萬福驚恐得喉管發堵,身體卻前所未有的有力,雙臂死死扣着地上的土塊,救命稻草般望着自家婆娘:“救……救命……”
牟母身體抖動如篩糠,喉嚨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拖走,直到連影子都看不見,才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啊!……妖怪啊!妖怪啊!”尖叫聲後,後面的話音量就如失了力般弱了下來。
鄰裏離的遠,只聽見她一聲尖叫,只當是夫妻倆打架。因着前段時間牟萬福逼死了孩子,大家雖然都睜只眼閉只眼沒有報案,但對這家人沒了好感,平時還會拉拉架,現在也沒一個人理會。
要說起來,‘牟九’這個人牟萬福連戶口都沒給他上,是個黑色人口,季陽又沒機會外出,知道他的,也就鄰裏的幾戶人家,和牟家不多的幾家親戚。若真死了,就跟死條狗一樣平靜。
天還沒亮,季陽就醒了過來,發現麟墨不在,就感覺奇怪。
據季陽這些天對麟墨的了解,知道麟墨是不用每晚睡覺的,夜裏只不過是陪着他打盹,每次都是他起床了,麟墨才會起來。今天一反常态,應該是有事情做吧。
季陽扒開窗戶,見外面還漆黑着,就想再睡個回籠覺。他是忙慣了的人,不做事就渾身不自在,也只能睡覺打發時間了。
但突然聽到一些細碎的窸窣聲,讓季陽頓時警醒。
季陽貼着樹枝立成的牆壁,放輕了呼吸,靜靜的聽了一會兒,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蛇,是蛇的聲音,嘈嘈雜雜的,顯然數量不少。林漠引來的嗎?那他人呢?
季陽潛意識裏覺得麟墨不會傷害自己,而且他也是捉蛇能手,因此也不害怕,爬到門口,移開了充當房門的木筏。
林子裏黑壓壓的,有了蛇群存在,連昆蟲的叫聲都沒有。季陽先是警惕地看着地面,果然有不少蛇類,一眼望去至少有四五十條。那蛇也不攻擊他,有兩條試探地朝他游來。
季陽多年習性使然,差點快手捉住蛇頸,關鍵時刻想起了麟墨,想起不再吃蛇,才壓住了沖動。
他要是真抓了,搞不好會被蛇群攻,好險。
季陽見蛇隐約有讨好他的感覺,放下了防備。這時,前方突然傳來含糊不清的嗚咽聲,季陽一驚,立即擡頭看去。
只見地上有一個人形黑影,那裏又發出了呼聲,聽聲音只能判斷出是個中年男人。
“誰?”季陽心頭一緊,左右看了看,“林漠,你在哪兒?”
地上的男人聲音突然頓住,待聽清季陽的第二句話,才爆出一聲驚恐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