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理有什麽意思，我又不懂。好歹我還自學了點新聞傳播……”
“那就麻煩你把該幹的活都幹完。”
劉南強看總監态度秒變，有點憤憤不已：自己是幫着總監開除不聽話的員工，怎麽她這個态度？“我先去給人力打個電話問問，再招個人。”
總監不言語，打開了人力經理的微信。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夥伴兒們要是碰到劉這種職場PUA，讓自己長期身心俱疲甚至抑郁傾向，別全怪自己，有時候自己沒錯，只是對方一直在靠貶低壓迫來體會權力的樂趣，該說明白說明白，該反得反，自己要愛惜自己。具體可參考簡單心理等相關科普。（補充于2020.7.22）
☆、揉揉
“趙姐不好啦！剛剛我路過你們總監那，聽到他們和小陸吵起來了，看樣子是要辭人呢！前幾天我們客服的小李就被裁掉了！”
趙姐聽說這事，吃了一驚，也顧不上手裏堆成山的活兒，把手頭的片子拍完草草收工，趕緊來慰問，正好碰上了垂頭喪氣的陸佩衡：“小陸！什麽情況？”
“肝不動就被抛棄了，姐，我剩下的遺産就都留給你了。”陸佩衡鄭重其事，滿臉嚴肅。留下遺産的話當然就是零食了，陸佩衡拉開最下層的大號抽屜，“嗯，這些蝦條奶糖巧克力什麽的……晚上要是下班晚，餓的話可以來一點。還有兩桶以防萬一的方便面……還有桌上這瓶免洗消毒液我就不拿走了。至于這些活動照片……算了，也算是留個回憶。這臺電腦上的資料就先留着吧，要是姐你那少了什麽可以搜一下，我都按着時間和內容整理好了。”陸佩衡的辦公桌說不上亂，基本布局倒是井井有條，只是活多了雜七雜八的東西就多。好在大部分都是活，如此被辭職，應該就不需要再管這些了吧？
絮絮叨叨一堆話之後，陸佩衡猛然意識到趙姐應該還有不少事，連忙說：“姐，你忙吧，不用管我，我這邊收拾完就去人力。”陸佩衡強笑着，黑眼圈裏是雙清澈的大眼睛，卻有些茫然。
“多好一孩子啊，被工作逼成這樣了……”趙姐無奈地嘆口氣，“說不定過一陣子我也要被炒。”
“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陸佩衡眨着疲倦的眼，陽光少年今天有點陰郁。
“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吧，姐給你加油鼓勁，你肯定能找到新的工作的——就算沒有，你不是還挺會寫，還會做片子嘛？現在做自媒體也挺火的。”趙姐像個大姐姐似的，平時也沒少照顧陸佩衡。
陸佩衡當然知道，他也很感激。“趙姐，以後常聯系啊。如果有什麽要幫忙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到人力簽一系列單子也花了不少時間，這一下午就過去了。
“工資下周到你賬上。”人力冷漠地喃喃自語，“又走一個。”
陸佩衡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可能就是變相的裁員。
深冬，北風呼嘯，廣告牌發出吱扭扭的動靜，這風刀割似的賊剌人，吹得人臉疼，還直愣愣地鑽人羽絨服裏。這天黑得也早，他出來的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
陸佩衡在正式走出樓之前，忍不住給荀霂發了消息。“有時間嗎，晚上下班約一下？”
“不接娃？”荀霂回得很快。
“我讓大寶幫忙，今天就不接了。”
“好，幾點？”
“半小時後，可以嗎？”
“行。”
陸佩衡在樓裏自動售貨機裏買了瓶冰紅茶。
喝點甜的，心情會好些吧。不過今天這茶味兒怎麽這麽澀？慢慢喝着，他順手關上了每天早起的鬧鐘。
他兜兜轉轉走出玻璃門，拐個彎兒，就發現荀霂已經在等着他了。他挺直腰板站在冷風裏，像是一棵不畏寒冬的松柏。
陸佩衡見到人眼睛就紅了，顫巍巍地叫了一聲“哥”，低着頭委屈巴巴，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奶貓直往人懷裏鑽。荀霂趕緊把人摟在懷裏，隔着蓬松的羽絨服也能感覺到溫暖，即使看起來大概像是大熊抱着小熊。
荀霂沒有急着問，只是輕輕撫摸着懷中人，給他陪伴與依靠，任他發洩。
良久，陸佩衡才弱弱擡起頭，眼睛濕漉漉亮晶晶的。不知道為什麽，荀霂覺得他總是特別像很多種小動物。抱着胡蘿蔔怕被搶走的兔子，沒有餅吃的奈良鹿，被禁止尖叫的土撥鼠，保護區裏被排擠的金絲猴……那麽不安，那麽委屈，那麽情難自禁。就算是被罵了，也不至于如此。恐怕是……
“我被辭了……因為我寫不出，真的寫不出假的文案……我做不到……”
荀霂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沒有表現出驚訝，甚至還有些為他的解脫欣喜，只是安撫地揉着他的頭發：“這件事，你做得對。暫時沒有工作的話……我多養你一個還養得起。”
陸佩衡又低下頭，扁扁嘴：“不行，我一定要經濟獨立！”話說完，他倔強地擡起頭。
荀霂沒反駁，知他脾性外柔內剛，就順着他的話說：“也好。實在不行你幫我開個店，寫寫宣傳文案賣點東西。”
陸佩衡挑挑眉毛，這可是好主意……他仔細一想：“啊……香膏，香水，還有你的字也好看，這些都可以賺錢的，你還真是多才多藝。不像我什麽都不會。”
“你會做飯，會睡覺。”荀霂淡淡說着。
“你是嘲諷我嘛！”陸佩衡禁不住孩子氣地哼唧起來，雖然知道他多半只是開玩笑，自己也不是真的生氣。
“會寫文，會做視頻……還會招我喜歡，惹我憐愛。”
正準備反駁的陸佩衡頓時哽住，還沒等他細想，就感覺到額頭上被溫熱觸碰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擡頭，看見荀霂唇角的笑意，胸口禁不住燃起一團火焰似的，燒得他嘴唇幹幹的，禁不住向那魂牽夢萦的笑意吻去，在荀霂唇角輕輕一貼。
待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陸佩衡不由紅了耳尖，嗓子裏好像在嘀咕什麽，又像只鴕鳥般把頭埋了起來。
荀霂低聲笑了：“今天……去我家？給你煮碗面吧。”
“嗯……”陸佩衡沒有拒絕，擡起頭，站直身子，又用力點點頭。在夕陽的微光中，兩個人的輪廓都嵌了一層薄薄的金。遇到不開心，這個人總是能給自己帶來安心與生活本是美好的感覺。
“我做飯，你去我屋裏歇着吧。你盯着，我也緊張。”
陸佩衡禁不住笑笑，得了準許，撲到荀霂的床頭——誰讓他家連個沙發都沒有！
“對了，WiFi賬號我名字縮寫，密碼reindeer，小寫。”
荀霂沒花太多時間煮了兩碗挂面。每人一個荷包蛋，幾片菜葉，幾片胡蘿蔔，還有一碟肉末酸豆角，紅紅綠綠，挺好看的。
陸佩衡看見荀霂做的面，不由得感慨萬分：看看人這刀功！雖然菜式簡單，這胡蘿蔔切出來，可比他上回做的大雜燴剁得好太多了……自己完全配不上這個天才啊嗚嗚嗚！上次自己還那麽信心滿滿，現在想起來好臊得慌。
“心情不好，胃口不好可以理解，吃點小菜開胃，多少吃些。”
白瓷的碗，竹制的筷子，熱乎乎的面，甜橙的香，還有眼前已自顧自吃起來的人。
“嗯……”陸佩衡心事重重地喝了口清淡的湯，吃了口清淡的面，來了一口酸豆角……
“哥，嚯！這酸豆角怎麽這麽酸！”陸佩衡覺得舌頭有點麻。
“有嗎？”荀霂有點訝異，把嘴裏的面咽下去，“還沒有綠包彩虹糖裏的酸粉酸。”
“我的哥，現在彩虹糖都不用酸粉了吧……酸心那種的我都嫌酸……”陸佩衡苦着臉咕嘟下去兩口湯。
荀霂頓住：“好像是很久都沒吃過那種了……那就放在面裏。這個酸豆角是我最喜歡的牌子。”
“好主意！”陸佩衡倒是頭一回知道荀霂這麽……愛吃酸。不知道愛不愛喝醋？他把酸豆角鏟進面湯裏，吃得津津有味，看起來情緒也好了不少。
“晚上有什麽想法？”看差不多吃完了，荀霂問道，“平時晚上我會看看文獻，洗漱，然後調調香，刷刷公衆號。”
陸佩衡突然覺得今晚他的來訪有點冒昧。好像是有點突然，為什麽又覺得像是在暗示什麽……陸佩衡一下子僵住了，大概是之前被情緒所掌控的人類失了智：“沒……沒想法。”
過了一會兒，陸佩衡又慢慢開口：“以前是沒有時間做，忙碌成為了習慣。現在是突然閑下來了，卻忘了自己到底喜歡過什麽東西，我不知道我還喜不喜歡做這件事，甚至拿起來還有些生疏。現在的我……只知道我還喜歡你。”
說到最後，陸佩衡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天哪，自己又在說什麽啊！
荀霂的神情偏偏愉悅受用得很，微微笑着，深邃的眼睛不住打量着他，良久，他突然笑出聲。
“算了，哥你不用管我，我……我刷會兒手機。啊，哥，借一下你家插座，手機沒電了。”
“床頭有。以及……”荀霂看了看手環，“你沒注意到今天是什麽日子？”
“日子？”
“聖誕節後的第一個工作日。邀請你來，又怎能怠慢？”
陸佩衡一頭霧水。這是什麽特殊日子嗎？
“該營業了。雖然按摩師這個職業可能沒有周末。”
陸佩衡有很多問號。
“研究藥劑通過皮膚吸收效果的時候我和專業技師學過一些手法。志願者很滿意。”荀霂稍微解釋了下，擡手向陸佩衡的肩膀比了比。這雙手分明是秀氣多些，此時繃上勁兒，顯得硬朗有力，這動作……莫名有點誘人？
絕了。哥你到底會多少事情啊！陸佩衡幹咳一聲，晃晃嘎嘣響的脖子，有點不好意思：“那……可以勞煩師傅給我捏捏嗎？”
“樂意效勞。”
隔壁屋還有一張單人床，據說是房主急着出手，說這床只買了半年，都沒人睡過，他就留下了。雖然暫時在落灰，說不定以後會有用。荀霂把落灰的床罩卸下來，墊層床墊又鋪了張毯子，從自己屋拿了個枕頭塞到毯子下。
“這個做按摩床高度可能有點矮……不過……哥，需要這麽正式嗎？我覺得揉揉脖子就好啦。”陸佩衡除了在高鐵站的按摩椅上試了個新鮮，還從沒做過按摩。他有點慌，然後是非常慌，特別慌。
“你現在需要的是全身放松。肩頸、腰肌這麽僵硬，還是給你按一下後背比較好。”
雖然只是隔着衣服被按了按，陸佩衡的腦子已經喪失思考能力了。
按的點對了，真的酸爽。更何況是被那麽一雙溫熱的手……太心動了！這完全拒絕不了啊！
整個人都像被幸福蠱惑了一樣，更乖巧得不像樣子，就這麽脫了上衣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閉着眼吸氣，等着按摩師上手。
“開始會有些熱，燙的話告訴我。”
應該是熱毛巾敷上來了……其實就算不按摩，熱乎乎也蠻舒服的，不覺得燙。陸佩衡側過臉，和荀霂目光對了剎那，趕忙躲開。
“放輕松。我師傅是專業技師，雖然只學了二十天，給師傅按過，說差不多可以出師了。”
“我的哥，那你可真是厲害了……”
荀霂輕輕拍了拍熱毛巾，順便捂熱自己的手：“我下手有分寸，你就當做休息。”
全身都熱乎乎暖洋洋的，不同于暖氣房裏的幹燥，的确感到放松。慌歸慌，聽着耳邊的輕音樂，趴一會兒也就安靜釋然了。
“一會可能會有點涼，很快就好。”
毛巾被拿開，後背似乎沾上涼涼的液體，還帶着淡淡的清香，很快就被那雙手溫暖地推開。陸佩衡打個激靈，又随着荀霂的動作舒緩不少，僵硬的後背被恰到好處的力量按壓着，輕微的酸痛伴随着舒暢，他不禁把臉埋得更深了。
舒服到爆炸大概就是這樣吧……陸佩衡露出了迷離的眼神與享受臉，得虧沒人看見，真要看見了恐怕得想歪。
荀霂的角度倒是能看見——淡黃色的甜杏仁油混合着若有若無的花香，流淌在年輕人白皙光滑的皮膚上，被層層推散開，泛着點點的光，同樣沾着油光的指節輕輕拂過，還會收獲輕微的戰栗。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其實做那款舒筋活絡的藥時，他只是給肌肉拉傷的志願者按揉胳膊做測試，當時滿腦子都是數據流和文字流。這次……
着實心動，眼睛和腦子畫面同步，幾乎沒有了思考，有點像那天接到他的電話自己瘋魔了似的。可能因為是他吧，是在為他花費自己綽綽有餘的時間……呸，是能讓他享受到自己的時間。不過被辭這件事，對他的影響應該還是很大的。尤其是這麽突然，猛然卸下他的擔子，大概會導致擠壓綜合征……呸，是不适應。
荀霂用手腕推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稍稍偏轉，手掌則繼續在陸佩衡後背滑動，暗笑自己怎麽見了他就魔怔了，不住地想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又怕他不願意，想出了一個又一個奇怪又勉強的理由，可阿衡他偏偏吃這一套，一次又一次觸動着他的神經。
音樂輕柔地在暖黃色的房間裏，流淌着世界上最溫和的韻律，夾雜着幾不可查的聲響。
☆、過夜
陸佩衡睡着了，呼吸平緩不少。
等他再醒轉，後背上已經蓋了一條幹淨的浴巾。神清氣爽通體舒暢，不過覺得還沒有睡夠，一會接着睡……他慢悠悠爬起來，暗想着還好沒有在枕頭上留下哈喇子，擡頭就看見荀霂端了一杯牛奶過來。
“補充點水份。”荀霂說話依舊淡淡的。
陸佩衡也不客氣，接過杯子，咕嘟咕嘟地喝起來：“謝謝哥。”牛奶的溫度正好，既不燙嘴也不涼，不知道是什麽牌子，帶着點淡淡的甜。
荀霂就這麽看他喝着，看得人心裏慌慌的，不是恐慌，是讓人臉紅的慌。陸佩衡放下杯子的時候，嘴上還沾了不少牛奶，舌頭一舔也沒舔幹淨，就像是一只饞嘴的小花貓。荀霂從旁邊抽了一張抽紙，稍稍俯下身子，拿着柔軟的紙在他的嘴邊輕輕擦着，擦得小家夥臉更紅了。“謝謝……”
“小花貓，今晚就在我家住吧。這張床再墊上層被子，可以住。”
荀霂的神色看上去非常柔和，應該不至于心懷鬼胎。嗐，就算他真的有什麽想法，陸佩衡也不會在乎。這個人讓他安心得很，他願意和他一起生活，同居，甚至同睡一張床也無所謂吧。就算真的被睡了大概也是自己賺了，啧，住腦！陸佩衡趕緊拍拍腦門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要被天才洗腦了，張開嘴偏偏答應了個“好”字。
看陸佩衡答應了，荀霂去屋裏翻了翻衣櫃，找出一套厚實的睡衣……不，睡袍。陸佩衡披着浴巾在門口歪歪頭：居然是看起來挺複古且不便宜的黛藍色織金交領長睡袍，和荀霂的風格似乎有點搭不上。
“不介意的話，穿我的備用。至于換洗衣物……前段時間囤了一些旅行用的物資。”
陸佩衡還沒反應過來，又愣了一下：“旅行？”
“我準備明年做個研究，可能得去野外采集，去外國訪問。”說着，荀霂掏出一包旅行短褲晃了晃。
呃……陸佩衡揉揉發燙的臉。不過他确實愛幹淨，換得勤，如果要過夜，還是換一下吧，反正洗幹淨烤一晚上暖氣就能幹，明天回家就帶走呗。
“一次性的牙刷都準備好了。如果覺得後背有油不舒服不習慣，可以洗掉。”按摩油只是輔助，某種程度上來說，荀霂對自己的手法很有自信。
“嗯嗯！”
陸佩衡簡單洗漱過後，覺得身子格外舒展，恐怕躺到床上就會軟成一灘泥。
他披上睡袍。袖子稍微有點長，下擺過膝蓋，倒不妨礙行動。不過這套穿上去，顯得貴氣不少，整個人畫風都變了。而且睡袍上還有他的味道，最厚重的莫過于那柏木的清苦……大概可以防蟲吧？還好這味道只是一開始有點醇厚，後來就習慣了，甚至讓他有些喜歡。
“你要累了就先去休息。”荀霂見陸佩衡出來，頭發微微打濕成绺，身上還冒着水汽，睡袍的腰帶一紮更顯他腰身，露出的半截小腿也挺細，是個年華正好的少年人，他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轉回自己卧室。
他對自己的忍耐力克制力向來自信，不過自從遇到這小家夥，有好幾次都想幹脆放縱內心的想法。每到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原來也不是別人說的那麽正直那麽無情。
每到這時，倒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
挺好的。
陸佩衡躺在床上，身子舒服地躺着，腦子裏還在左思右想：雖然認識挺久了，不過之前也沒怎麽太接觸，淨是自己想嗑CP，嗑自己和他的CP……也就幾次節假日多聊了幾句，進展就已經這麽快，總是覺得還差點什麽。不過他的話，大概是對誰都恭恭敬敬，而且不愛說出來的高冷而已……算了，那就讓我開口吧。還是想要接近——衣服枕頭上的氣息是他的，卻不是他。脫離了工作的壓迫，心底那一點點不甘猛地掀起，火燎似的。就很想談戀愛！找刺激！反正都還年輕嘛，別玩太狠，這才是青春。
陸佩衡抱着枕頭踮着腳，穿着有柏木香氣的睡袍，做賊似的扒在荀霂卧室門口看。趕巧荀霂剛剛洗漱完，悄悄從他身後靠近，深藍格子睡衣的袖子卷了一半還沒放下來，濕潤的手拍在陸佩衡的肩頭，把陸佩衡吓了一跳。
“不睡覺，做什麽？”
陸佩衡本來憋了一口氣，情緒都醞釀好了，被他這麽一吓瞬間有點慫。
“睡不着？不應該啊……”荀霂不自覺地揉揉對方軟軟的頭發，順手關了廊燈，走進卧室，把舊衣服丢在椅子上，坐在床頭無奈地看向抱着枕頭小臉發紅的陸佩衡，可憐兮兮的。
身子是想睡的，這不是心裏頭有想法嘛……
陸佩衡深吸口氣，眼圈微微紅了：“雖然我不是随便的人，但誰還不是個寶寶。哥，我可是剛被公司抛棄了，你可不能抛棄我。我想任性一次讓人陪我，陪陪我就好，不想一個人，而且沒有星空燈……如果哥不願意就算了。”
“不會的，那，來吧。”荀霂在床上展開雙臂表示歡迎，又覺得不妥，拍拍雙人床，忽然笑了，“我不知道我睡覺老不老實，如果你不介意……那就來吧。”
不老實也沒關系我又打不過你……
陸佩衡沉默地坐到床上，蹭到床頭，把枕頭放好，鑽進本來就是雙人的被子裏。這半邊還有點涼……暖一暖就好。側向荀霂躺着，卻不太敢直視荀霂，躲避似的，仿佛他能從中捕獲到黑暗中湧動的火焰。
荀霂把臺燈調整到最暗，看了看牆上的表——還早着呢，他轉過頭，看見瑟縮的小家夥，伸胳膊就把人攬進懷裏，溫柔，無需思考。
這回，可是只隔着兩層睡衣了。呼吸，心跳，微妙的感情變化，都會在剎那間被彼此專心地接收。那溫暖的懷抱無比自然，不松不緊，讓人覺得十分舒服受用。暖意流轉，鼻息撲面，暈染開層層煙霞。
他禁不住又在陸佩衡額頭親了親，細碎地吻着，愛惜着，留戀着。脖頸完完全全地體會到局促的溫度，他的喉結不由滾了滾。
荀霂稍稍錯開身子，柔聲勸道：“今天好好休息。”
習以為常的柏木香氣，還有冥想常用的微甜的檀香，淡淡的依蘭若有若無，美妙的氣味分子在擴香木上悄然逸散，令人陷入安穩的沉眠。
荀霂大概是第一次這麽早就躺在床上，還是和別人一起，他……有點睡不着。
更何況這小家夥的睡相安心得很，面部肌肉和皮膚都放松自然，随着入眠帶着略略的笑意，就這麽放心自己，不怕自己對他動手動腳？
好好睡吧，有我。我睡覺很老實，不會踢被子。
雖然明天還要上班，不過……打個招呼遠程指導就好了。
他小心地轉身關了臺燈，放好眼鏡，生怕驚醒了這黑暗中安眠的小可愛。
陸佩衡這一覺睡得踏實極了。
他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想要去抓衣服換。摸了半天，發現床怎麽這麽寬……他蹭地跳出被窩，咕咚一下踩到木地板磕得腳跟疼才清醒。對了，這不是自己家，也不需要上班了。
卧室的門關着，外面隐約能聽見荀霂說話的聲音，提到什麽緩沖液啊肽聚糖啊吡咯環啊，反正就是些陸佩衡這種好多年沒進過實驗室的家夥想破腦子都不知道是啥的東西。這大概是荀哥學術的日常。
“哥？”他小心翼翼推開門，探出腦袋，有種打地鼠游戲機裏地鼠探頭的既視感。
他看見荀霂支着手機，挂着藍牙耳機在餐桌前視頻，大概是在指導別人實驗或者解答問題，旁邊架了個普普通通的筆記本。
發現陸佩衡的動靜，荀霂偏過頭，向他投去溫柔的目光。
陸佩衡弱弱想縮回頭……哥這牛逼了，大概是為了我沒去上班吧，對不起哥我真不是故意打擾的。
荀霂卻向對方表示停下麥：“稍等我一下。”
他關上麥克風，轉向陸佩衡：“可以微波一下三明治，還有小米粥，我吃過了。我現在不太方便，你自己熱一下，在我對面吃就好，不礙事。”
“嗯……好的。”陸佩衡看躲不掉，松口氣，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刷過牙，理了理頭發，去拿早餐。想到荀霂還在和人連麥，用微波爐可能會比較吵，陸佩衡就自覺拿了籠屜，放上三明治，點火熱了飯，超謹慎地試圖不發出一點聲音。看起來是自制的三明治，味道挺好吃的！略帶酸味的番茄，兩片酸黃瓜，整片生菜，還有一片肥瘦相間的火腿，似乎還有黃油的鹹香……
天光大亮，正廳落地窗的窗簾似乎從來沒有用武之地。陽光的明亮溫暖通過低矮樓群的反射洋溢在屋子的每個角落，讓人心裏也滿是陽光，昨天的事已經成為了昨天。
階段性實驗完畢，可以休息一會兒了。荀霂斷了視頻，摘下眼鏡揉揉眉心，看着從屋裏鑽出來準備洗碗的陸佩衡，正想要說“我來洗”就聽到手機開始振動。暫且不争家務——日子長着呢。
荀霂瞟了一眼微信群，輕輕笑了。
[太陽]實驗組不是小白鼠（8）
小葉葉葉葉子：恭喜！聽說今天挺成功的！大家好棒！博士肯定費了很大力氣！
周大拿：今兒？博士沒過來[二哈]
小葉葉葉葉子：啊？博士今天沒來？？那你們怎麽做的？？
周大拿：博士直播遠程教學，賊6[玫瑰]
周大拿：然後我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我們大博士這是金屋藏嬌啊？[壞笑]所以才沒來？
小葉葉葉葉子：嗅到了師嫂的氣息
王二麻子：才發現博士的簽名答案是U[偷笑]
月光下的六便士：woc我看見什麽了我們高冷X先生不是單身？！
X：嗯。
月光下的六便士：汪！酸了！[狗][檸檬]
周大拿：等你小子三十也差不多，別急啊，實在不行拐我們自家人[斜眼笑]
王二麻子：這要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可算了吧。能讨杯喜酒不？
小葉葉葉葉子：師嫂也是博士？特別漂亮吧？什麽時候要個小天才孩子帶來玩玩？
X：沒必要。少聊，都幫小胡去分析數據。
周大拿：老大，好不容易做完實驗了，而且機位不夠啊！
X：我這在跑着。
周大拿：？？你家不是只有個千元辦公本嗎居然跑的動？
X：雲服務器，腳本。需要的話我開子賬號。
小葉葉葉葉子：？？？記下來，是高效率的NO.99個辦法！
王二麻子：博士個人開的？啥時候公司整一個？
周大拿：我們大博士真是啥都通啊！公司……沒人提的話且等着吧……咱先歇會！
荀霂沒再理會他們閑聊。
“這幾天想留在這裏也可以，或者有什麽打算？”
“我……想在你這再看一次夕陽，然後我回去，研究一下看看招聘網，實在不行就搞個自媒體吧。”陸佩衡撓撓頭，“不好意思哥，昨天我太任性，耽誤你事了。”
“見外。不耽誤。”荀霂揉揉陸佩衡的頭，“我希望你留下，但并不是限制你的想法。”
“我知道，哥，你最好了。”陸佩衡粲然一笑。
兩個人宅了一整個白天。
一個遠程教學加學習文獻，一個睡覺吃飯刷手機想轍養活自己，各忙各的，互不妨礙。
直到夕陽時分，陽光灑滿了正廳。
陽光真好。陸佩衡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荀霂就因為喜歡陽光就買了這房子。
每次傍晚時分，陽光穿透明晃晃的落地窗，就好像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陽光都給了你。即使要面臨漫漫長夜，也将無所畏懼。
☆、光影與聲音
“哥，你站在窗前頭。”
荀霂疑惑歸疑惑，還是站了過去。陸佩衡舉起手機咔嚓一聲，給他照了張相。
“新壁紙，有了！”陸佩衡眯着眼滿意地笑，撲過去給荀霂一個快樂的擁抱，“絕美！哥！這種光線拍剪影真的是神仙剪影！尤其你們家這個落地窗幾乎是一扇玻璃的，畫面特別幹淨純粹！”喜歡得不要不要的。畫面是，人亦然。
“裝修的時候我特地要求的。夠結實，透光率高，五星海景房的那種。”看陸佩衡還要自拍的樣子，荀霂心思微動，趁着他自拍兩人頭像剪影的剎那吻了下懷中人的額頭。
陸佩衡動作是僵的，腦子裏卻飛速地過起了CP文裏的各種吻戲描寫，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變燙，卻被夕陽掩蓋下幾分。
兩個人，也留下了絕美的剪影。
“頭像……有了……”
吾将之命名：暮光之吻。
陸佩衡喜歡得不得了，真的把這張圖改成了微信頭像。反正逆光看不清誰是誰嘛，有人問就說是抓拍的，也不會有人嚼舌根！他有個賬號，偶爾會産些同人段子，發發照片，吐吐槽，有幾百個粉絲。他後來就把幾張剪影修了修當做攝影作品放在上面，底下一溜人想求抱圖都被傲嬌地拒絕了。理由是：他是我的！當然，如果真的有人想用，只要不商用，他也不會怎麽樣就是了。
陸佩衡回到家，給看上的幾個崗投了簡歷。他特地挑的一些可以居家辦公的崗。
“大概天生就該是個懶人吧……”陸佩衡躺在床上，“其他副業的話……也許可以寫寫沙雕文，投稿子，或者做個男CV配一下自己CP的劇？”
畢竟，自己也是個不難聽的青年音嘛，應該還是挺有市場的，自己也有一套能湊合用的麥和聲卡，前幾年跟網上音樂社團玩那陣也自學過AU。
第二天陸佩衡自帶試音在某個接新群蹲着，順便等着HR回複。
QQ小窗突然蹦出來：“小葉葉葉葉子：小哥哥接新嘛？BL劇哦”
閑得無聊的陸佩衡趕緊回複：“可！是什麽劇？”
葉子給他發了幾段臺詞，又說：“是小哥哥嗑的CP呢小哥哥的試音很合受呀。”
陸佩衡看見是自家CP同人劇，不由大喜過望，滑着幾段臺詞正要接受，突然一怔。
嗯……臺詞，這個臺詞……居然……
“這種會被屏的吧！”
妹子，受音我認了，但是這種虎狼之詞恕我……接受無力……但他還真想接這個本——光從這幾段對話的臺詞看，就知道這個原著作者水平不一般呀。
“如果不過審我們會想辦法處理的呢~”
“不過……我可以先問問攻音敲定了嘛？”其實陸佩衡有點不太好意思和陌生人搭這種戲。
葉子回得很快：“還沒有哦，小哥哥有推薦嘛？”
“嗯……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問問吧。要不然我就得改詞，我好歹也是個寫段子的！”
“黃段子？”
“？？？我不是這種人啊喂！”
陸佩衡抓抓腦袋。如果是對戲，要聲音攻氣好聽，裏面還有這種親密的內容，恐怕只能冒着被打死的風險找這個人問問看。雖然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是畢竟這個……成雙入對的……背着人那麽嚣張不太好。
他趕緊找到荀霂。
“哥，有興趣做個兼職嗎？想和你搭個戲。”
“不過……可能有點不好意思……”
陸佩衡發了消息，面上有點臊。
不一會兒，荀霂就回複了。
“和你搭戲，都可以。”
“哥你這算是……寵人嗎？而且是獨寵……主要這個臺詞……就是……有點……少兒不宜。”
“成年人，還怕什麽？”
陸佩衡仿佛聽見了他的輕笑。可是就是因為成年人才更不好意思了好嘛！
“如果接了這個劇，被身邊人聽到，會有點……尴尬。”他小心翼翼地回複。
“陪你。”
陸佩衡心裏有個小人在尖叫，不過他覺得自己要冷靜下來，還是明說了：“我看到的臺詞有一段是……要攻受的喘交織在一起的那種，呃……我在申請要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