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死未蔔

徐州城外五十裏,有淮河決堤處,黎民盡散,房屋傾圮,河湖自成,荒草離離,是名斷淮河。

就在這斷淮河邊,象舟被十數名藍衣人合圍,在半人多高的蘆葦野草中鏖戰不休。此時已近黃昏,晚霞如火燒,被刀劍之聲驚起的雀兒撲棱棱飛出了草叢,象舟的愛馬火盞立在河畔,見主人遭人圍攻,嘶鳴不止。一柄馬刀向着象舟背後砍去,刀勢走到一半,從蘆葦叢中射出一枚小石子,铛地一聲,在刀身上打出火星。随即,唐黎從蘆葦中跳了出來,一把揭去臉上假胡須,手持一條軟鞭,唰唰兩下,卷了那人手裏的馬刀,抛進了河裏。于霍手下諸人沒想到象舟還有幫手,立時分出幾個人來與唐黎纏鬥,象舟終于得了喘息的空隙。

要說這唐黎的武功路數,委實怪異。象舟忙裏偷閑看上兩眼,只見他揮着一條黑漆漆的軟鞭,鞭梢生風,防得滴水不漏,鮮少有人近得了身。然而,雖說天下各種功夫,有的重攻,有的重守,總歸是要以進為退、去敵于出其不意,唐黎這手軟鞭,竟像是用來保命的,舞得狂風暴雨一般,只防着,極少出手傷人。究竟是何等奇人才能創得出這手功夫?而且唐黎應當是臨敵經驗極度不足,數次露出破綻,幸好他反應快,都及時救了回來。見情勢不利于己方,藍衣人中的一個躍出戰圈,自懷中摸出一只煙火筒,将引線一拉,一枚煙火升上天,綻出紅色火光。象舟知是援兵要來了,當下做了決斷,一刀格開兩個藍衣人,縱向唐黎,揪住他的腰帶,借着沖勢将他擲出,正落在火盞鞍上。唐黎驚慌失措,七手八腳地抓着火盞的馬鬃,險些被氣沖沖的火盞掀下來。

“回燕南去!給我家少爺報信!”

象舟吼道,反身連用兩招“正大光明”,殺傷兩個敵手,用刀鞘在馬臀上狠狠抽了一下,怒道:

“跑!還不快跑!回家去!”

火盞聽懂了,揚起頭嘶鳴一聲,載着像麻袋一樣挂在馬鞍上的唐黎,沿着河岸飛跑起來。唐黎抱着馬脖子、被颠得七葷八素,回頭大喊“你這馬太烈我降不住啊啊啊啊!你要等我,千萬別死啊啊啊啊”,眼睜睜地望着手執長刀、立于河畔揮汗斬殺的方象舟像一棵長在泥土裏的梧桐樹一般,在茫茫野原中逐漸變成了模糊的一點。

一點白中帶青的霧籠着青青的石板路,街面上已經有鋪子開了張,熱騰騰地蒸着包子,煮面下馄饨的水也滾開了,老板袖着手,等第一撥客人上門。一陣馬蹄踏踏聲順着霧氣和青石板路傳來,老板莫名其妙地抻着脖子看,沒多會兒,一匹黑鬃棗紅馬以狂奔的勢頭出現在漸漸消散的霧氣中,老板慘叫一聲,手忙腳亂地端鍋、拿碗,發現什麽都救不了之後,幹脆抱着頭躲到了攤子後面。這時,奔馬突然發出一聲長嘶,停下了。然後,一個人就這麽從馬背上飛了下來,一頭栽進馄饨攤,幸好沒有掉進滾水裏。

“這位……客官?”老板顫顫巍巍地挪過去,蹲在青衣男子身邊,“你要吃面?還是馄饨……?”

“我找……找……方家的少爺……”

死撐着一口氣,披頭散發、滿身泥土的男子說完這句話,咕咚一聲,又栽了回去。老板愣了一下,轉過身去,盯着右手邊方府的匾額看了會兒,終于醒過神來,奔上臺階去拍門環。黑鬃棗紅馬緩緩踱到倒地的男子身邊,低頭推了推他,發現他不動彈,不耐煩地噴了噴鼻息,看見馄饨攤老板剛剛洗淨的、裝滿青菜葉的笸籮,便埋頭進去,肆無忌憚地吃了起來。

唐黎覺得全身仿佛被馬踏過一樣到處都痛——說不定真的被馬踏過。他真是沒想到,沉默拘謹的象舟,竟然養了這樣一匹彪悍的馬。從徐州到燕南這一整夜,他被摔下馬鞍不下五次,颠得五髒錯位,最後還被火盞的一個猛剎車給甩了下來,腦袋撞在石板地上,當時就昏了過去。醒來時,他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滿室飄着淡淡的檀香氣,日光從紙窗中透進來,窗前桌上放着一只陶瓶,插了一支開滿花的海棠。唐黎動了動,聽到門外有人在講話。

“又是你前些年的相好找上門來了?上次那個把滿臉脂粉哭得跟胡辣湯一樣,非要給你當妾的,剛走了幾天?”

一個柔和清脆的聲音嘆道。聽起來年紀不大,宛若淙淙山泉。随即,另一個老成些的聲音響起,語氣慢條斯理,音色溫雅醇厚,似落花輕拂肩頭。

“休要貶低你夫君的品味。我何時看上過這種貨色?”

“這可不好說。你的品味也不是一貫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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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看上了你,又作何解?”

“可不是鬼迷心竅了麽?”

“拾玉,你氣死我,對你并無半分好處。”

“倒也是。”山泉般語聲的主人居然笑了起來,“唉,我竟然這樣舍不得你。好啦,那人好像醒了,我們去看看你的老相好的模樣罷!”

說着,他推開了門,唐黎裝睡也不是,不裝也不是,只好硬着頭皮坐起來,摸了摸頭上包成一圈的布帶。進門來的是個年輕男子,說是少年不太合适,說是青年,又顯得小,大約二十上下,戴了冠,一件荷葉青色箭袖,披着繡百鳥朝鳳圖的外衣,玉帶束腰,模樣端的是标致勻淨,一身貴氣,宛若青青蘭草。跟着他進來的男子的打扮要随意得多,麻袍木屐,黑發散在肩頭,但那全身上下的氣派竟比衣裝華貴的年輕男子還要奪目幾分。唐黎盯着年長男子的臉,已是看呆了。年輕些的那個嘆了口氣,對身後的人說道:

“就算他以前不是你的相好,從此刻開始,他就是了。”

“你莫再消遣我了。”露出一臉苦澀相,袖着雙手的美男子轉向唐黎,“我是方淨染。聽說你是騎着火盞回來的?象舟呢?”

“你就是方淨染?”

唐黎愣了愣。他聽到的江湖傳言中沒有包括這人的長相。這一看,他心下不由得忐忑起來,無怪乎象舟對這人忠心耿耿,怕是心中早被這人占滿了吧?方淨染見他發癡,又問了一遍。唐黎醒了神,答道:

“我受方象舟之托,來燕南給你報信,一個叫于霍的殺手老大,要對你不利。”

方淨染與舒聿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走到床前,方淨染的語氣突然變得冷厲起來:

“象舟讓你回來給我報信?你和象舟是什麽關系,他竟會借火盞給你,還讓你來找我?”

“我和他……”唐黎咬了咬牙,從床上坐起來,直直地跪着,“我對象舟是一片真心!我好歹也是個讀過書的人,既然看過他沒穿衣服的樣子,就會對他負責到底,方先生,請……”

他的“請你成全”還沒出口,方淨染突然一伸手拔了舒聿手中的劍,對着唐黎就刺了出去。舒聿駭了一跳,在劍尖将唐黎串成糖葫蘆之前,飛快地把住方淨染的手臂,怒道:

“在四海堂的廂房殺人,以後還住不住了!要殺院子裏殺去!再說,你殺他作甚?”

“敢欺負象舟,我看這厮是活膩了!”

“他怎麽就欺負象舟了?”舒聿丢開方淨染的手臂,轉向唐黎,“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你和象舟已經兩情相悅共效于飛了麽?你幾時見了他不穿衣服的樣子的?”

“我們還沒有……”唐黎紅了臉,磕絆道,“他在華山被于霍帶人圍攻,受了重傷,我給他上藥來着。”

“這都哪跟哪啊。”舒聿嘆息道,“這種情況,負什麽責?你這人怎地如此迂腐?我看你不是讀過書,而是讀傻了。方淨染,把劍還我。”

方淨染默默地遞還了露陌劍。将劍入鞘,舒聿正想繼續問,方淨染突然對唐黎斥道:

“我不管你是哪裏來的誰,想占象舟的便宜,你也不看看象舟姓什麽!我告訴你,我家象舟,要娶一房正妻三個小妾,生一堆姓方的小娃兒,你趕緊死了這條心罷!”

“……”

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方淨染一會兒,舒聿抱着露陌劍,徐徐道:“方先生,你可知道,你如今這副惡婆婆嘴臉,和我娘,簡直一模一樣?”

“胡說!”

“我胡說?你才胡說呢。象舟何時表示過要娶四個老婆的意願?你莫給他胡亂抹黑。”

“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何不可?”方淨染氣勢十足。

“當然可。”舒聿冷笑道,“不如把日前那個胡辣湯給你請回來,收了房,你看好麽?”

聞言,方淨染臉色一白,居然低眉順眼地沉默了。舒聿不再搭理他,溫聲對唐黎說道:

“你摔得不輕,好在沒有傷筋動骨,已經着人給你熬藥去了,等下吃了藥,究竟是怎樣一回事,還請你與我們詳細說說。”

聽完唐黎的一番敘述,方淨染又氣又急,立刻派家中武師趕去徐州城外,看能不能找到象舟。第二日,武師一路縱馬疾馳,趕了回來,告訴方淨染,那處确實有打鬥的痕跡,但沒有象舟的人影,他已經按照方淨染的囑咐,聯絡夔門幫忙找人了。方淨染坐立不安,想自己去徐州,被舒聿勸住了。

“說不定象舟脫身後要回燕南來,你還是在家等着的好。我二哥與象舟談得來,又與江湖上的幾個消息販子有些交情,等我回家一趟,找他幫忙。”

夔門和舒睿兩頭一齊上陣,在徐海、兩淮四處打聽方象舟的下落。方淨染也托了幾個自己熟悉的江湖耳目,将網撒得更寬,然而,幾日下來,還是沒有什麽音信。雖說素日裏方淨染是個淡定冷漠的性子,偏偏這事發生在象舟身上,從象舟四歲起,方淨染就帶着他,說是主仆,感情遠勝一般兄弟,這讓方淨染如何冷靜?對象舟而言,方淨染雖是買了他的主人,實則亦兄亦父,對方淨染而言,象舟又何嘗不是如親姐方印羅一樣,是他的心頭血肉?舒聿看着方淨染發急,自己也心焦,這幾年來,象舟對他有多好,他心裏清清楚楚,他對象舟的感情,比對大哥舒晴的還要深些;若不是象舟,他未必能好好地守在方淨染身邊。要是象舟有個三長兩短,方淨染怕是要哀痛過甚,吐血戕心的。

又過了兩日,舒睿那邊傳來消息,徐州城外一家農戶說曾見到一個男子帶着他們說的那個黑衣青年,騎了一匹馬路過。因為黑衣青年滿身是血,他們特意多看了幾眼,但那時天色已黑,他們也不是看得很清楚。總之,有消息比沒消息好,看來應當是有人救走了象舟。至于帶着象舟的那人,農戶只說是個高大的男子,穿着也講究,再多就說不出了。

“去查,那天下午,有什麽江湖人士路過徐州。此人應當武功高強,不是藉藉無名之輩。”

舒聿對淮南王府的耳目交代了一番,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卻是靜不下心來,也練不成劍。不知方淨染在家可還安穩?實在呆不住,他牽了馬,趕了半日路回到燕南,方淨染已經收到了二哥的飛鴿傳書,正坐在鑄雪樓內的書齋裏,獨自沉思。舒聿知道他想事情時聽不得喧鬧,就沒有進去。在樓外見到失魂落魄的唐黎,舒聿問道:

“唐兄,你可知道,象舟在江湖上有沒有武功高強、行蹤神秘的朋友?”

“有,我。”唐黎堅定地回答。舒聿無言以對,道“好吧,你也算”,搖了搖頭,正要往四海堂去,大門外突然鬧了起來。舒聿本以為是什麽街痞鬧事,聽了聽,又覺得不對,轉身出了門,看見幾個男子在門口和家丁拉扯。舒聿見他們明顯是會武之人,以為是來挑戰方淨染的,将露陌劍拿在手裏,下了臺階,客客氣氣地說道:

“各位,方先生最近沒有心情,不應挑戰。請回吧。”

“我們不是找方先生的。”

那幾個人互視一眼,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蓄須男子對舒聿拱了拱手,說道,“在下秦嶺瓊林派曹岳,不知這位小哥該如何稱呼?”

“姓舒,叫我小舒就好。曹兄既不是來尋方先生,那是……”

“請問,唐藺華可在此處?我們正在海州找他,有人說在燕南見到了他,就在方家。”

“唐藺華?”舒聿怔了一下,“你們要找的,莫非是唐黎麽?”

“唐黎?”那幾人也顯得有些糊塗,“我們只知他叫做唐藺華,卻不知唐黎是誰。”

“各位先進來再說。”

将他們讓進方府,舒聿讓他們稍等,囑咐婢女去将方淨染請過來,自己去找唐黎。在回廊一角,舒聿瞥見唐黎的身影一閃,立刻追過去,在他想從後門開溜之前,揪住他的衣領。唐黎可憐兮兮地掙了幾下,哀求道:

“舒公子,你就當做好事,放我走吧,那夥人是我的仇家!”

“你幹了什麽壞事?”

“幹壞事的不是我!”唐黎分辯道,“是他們掌門!”

“瓊林派的童掌門?他不是走火入魔病重不起麽?”舒聿越聽越糊塗,索性揪了他往回走,“你且回來,到堂上說個清楚。若真的如你所說,我必定保你,若你撒謊,咱們走着瞧。”

“我們童掌門之所以會走火入魔,是有人偷走了我派內功心法,掌門正練至緊要處,眼看就要突破我派雲蔚霞帔功的最後一重,卻沒了心法,無法參詳,一時走岔了真氣,以至筋脈大亂,多年修為毀于一旦。”

在正堂內,曹岳正痛心疾首地對方淨染訴說唐黎幹下的好事,“偷走這雲蔚霞帔功心法的,就是唐藺華!他在一年前假扮弟子混入瓊林派,誰知他是要偷雲蔚霞帔功!如今童掌門命懸一線,若是有人能練成雲蔚霞帔功,或許還能救他,就算不能,我派內功心法,也不能落于外人之手!方先生,在下不知這唐藺華與你有何交情,還請方先生行個方便,讓我們帶他回秦嶺,讓代掌門師叔處置。”

舒聿抱着劍,靠在柱上,聽他說完,轉頭看着唐黎:“如此,你還有什麽說的?”

“哼,誰稀罕那雲蔚霞帔功。”

站在堂上,唐黎一臉坦蕩,明擺着沒把這夥人放在眼裏,“是我偷的,又怎樣?童骁不過是個陰險下流的老不死,虧你們還拿他當神仙供着。我說,曹岳,你年紀不小了,應當記得貴派曾有個弟子叫做唐烨罷?二十五年前,他是貴派太師父的親傳弟子,擅用軟鞭,在武林中一枝獨秀。記得麽?”

曹岳一愣,臉色有些發青:“你也姓唐……你是唐烨的……”

“唐烨是我親爹。你們童掌門的老婆,沈月蓮,就是我的親娘了。”

不顧其他人的驚訝神情,唐黎冷嘲道,“沈月蓮幫着情夫給丈夫下藥,讓丈夫迷失心智,發着瘋跑進深山老林不知死活,做不成掌門,然後抛夫棄子,跟童骁雙宿雙飛,做了掌門夫人,連才滿一歲的兒子都不要了。她比童骁還不要臉,真正是一對奸夫淫婦。你不信麽?我帶你去瓊林派西面兩百裏,羅成山下青羊村,見見我那瘋了二十五年的親爹,你信不信?”

“啧啧,貴派掌門果然好手段啊。”方淨染端起茶盞,拂了拂茶葉,微笑道,“勾引有夫之婦,還給師兄弟下毒。唐家父子是不是該謝童掌門的不殺之恩?”

“你既說掌門夫人抛棄了兒子,唐師叔也瘋了,你又如何知道這些?”曹岳質問道。

“所以說你們傻啊。你們就從沒想過當時與童骁定了親卻未成婚的太師父侄女洪堇去了哪兒麽?你們都沒找過她麽?”

唐黎愈笑愈冷,語氣更是嘲諷到了極致。曹岳的臉色更加難看,想來是記起了二十五年前唐烨和洪堇雙雙失蹤的一樁公案。當時只道兩人私奔去了,原來……

“沈月蓮給我爹下藥的時候,洪堇因為懷疑她和童骁私通,悄悄跟着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一個不懂武功的婦人,壓根沒發覺洪堇就在門外聽着。見我爹神智不清破門而出,她就跑去和童骁邀功了,洪堇追着我爹跑到山裏,點昏了他,趕回我家,正聽到童骁和沈月蓮在門外合計要不要索性殺了我爹,把我也扔到山裏,就說被狼叼了。洪堇越想越怕,心知這兩人要在一起,掌控瓊林派,必然也不會放過她,便将我抱出去,帶着我爹和我,離開了瓊林派。”

“就是這位洪姑娘一直在照顧你和你父親?”方淨染溫和地詢問。

“是。”唐黎雙手握拳,緊緊咬着牙,“要不是洪姨,我早就餓死了!她幫我爹求醫問藥,我爹時好時壞地過了二十五年,好的時候就教我武功、和洪姨說話,壞的時候誰也不認識,到處發瘋。前年,洪姨才告訴我當年的事,我要是不去報仇,對得起我爹和洪姨麽?曹岳,我告訴你,雲蔚霞帔功已經被我燒了,你想要也沒有了!讓童骁死去吧!”

“各位,聽起來,這事,非常複雜啊。”放下茶盞,方淨染嘆道,“說來也麻煩,唐黎是我弟弟的好友,現在正在我家作客,要是把他交給你們,我家弟弟回來,要跟我扯皮的。我這人,什麽都不怕,就怕家裏人不開心。而且,唐黎說得頭頭是道,還真由不得我不信。這樣吧,你們先回去一趟,自己查清楚,帶個有力的人證來和唐黎對質,要是唐黎信口開河,謀害了童掌門,我自然會将他交給瓊林派。眼下,我先替你們看着唐黎,這樣可好?”

将曹岳等人送出門時,舒聿看着他們那青白夾雜的臉色,險些忍不住笑出了聲。回到四海堂,方淨染正在讀書,舒聿問唐黎去哪了,他翻了一頁書,答道:

“說太多,口渴,喝水去了。”

“你信他麽?”

“信。”方淨染又唰啦翻了一頁,垂着眼睫,“哪有人沒事咒自己親爹發瘋,親娘是個淫婦的。”

“他也是可憐。”

将劍放在桌上,舒聿坐下來嘆息道。方淨染合了書卷,看着舒聿,笑道:

“這世上,總不缺可憐人,可憐事。當初,我也是看着象舟可憐,就領了他回家來。唉,我是不是太過心善了?”

“是。”舒聿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我喜歡你心善。”

“我總想做個惡人,像我父親那樣,卻做不成。”

“方伯父哪裏是惡人。他只是随性罷了。你若是做了惡人,我就要走了。”

“那我可得天天積德行善。”撫了撫那柔軟的發絲,方淨染眼波溫柔,望着舒聿,“要不是你,我這幾天怕是要瘋了。等象舟回家來,選個好日子,我們正經成個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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