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整頓 我給你念書(補昨日的)

季琛迅速合上窗戶, 第二支箭釘在了在窗戶上,響聲沉悶,箭頭沒能從窗戶上穿過。

白琦把右手伸進馬車上的小櫃子裏, 用力一按, 櫃子內部再度打開一個口子, 一把匕首靜靜躺在其中,他将匕首取出來, 用力塞到了季琛的手裏。

馬車上格外安靜, 外面喊殺聲震天。

白琦要下去,焦急說:“他們不知道馬車上有幾個人,也未必所有的刺客都認識你, 我下去——”

季琛一把捂住他的嘴,壓在他身上, 兩人滾成一團。

熾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

季琛湊在他耳邊道:“不。”

他們都沒修習過什麽武藝,論起打打殺殺, 自然比不過那些好手,白琦或許比季琛強一點, 畢竟他以前還天南海北四處逃亡。

但那又如何呢?

更多的箭支朝着馬車射過來,叮叮當當作響,有的箭頭甚至入木三分,箭頭已經鑽出了窗戶,最終被堅硬的木板阻攔。

白琦的心跳砰砰作響,他側耳聽着外面混亂的動靜, 忍不住後悔自己過去的猶豫和遲疑。

如果一切到此為止, 如果那些話再也無法說出口——

他沒辦法不遺憾。

外面的聲音漸漸小了, 幾乎沒有了砍殺聲。

季琛一把打開車門, 跳了下去。白琦安靜跟在他身後, 找人要了一把長劍。

湯潛已經殺紅了眼,刀尖還在滴血,他一把揪出躲在暗地裏射箭的那人,一刀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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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些人拼命朝着外圍奔跑,鴿子振翅,跟了上去,瞬間就飛遠了。

季琛帶來的侍衛有一小半負傷,敵方倒是都蒙着面穿着最樸素的長褂,倒在血泊裏。

很明顯,這次是他們贏了。

一個侍衛走了過來,開口彙報,“陛下,這次……”

走近之後,他的表情透着幾分猙獰。

白琦下意識上前一步,擋住季琛,然後拿劍格擋,一把刀正好揮舞過來,兩者碰撞,白琦力有不及,被反震到後退一步。

季琛抽出匕首,對準侍衛的脖子毫不猶豫扔了過去。

感謝上輩子在各種俱樂部留下的經驗,這把匕首被季琛當作飛镖扔出去,恰好插在了侍衛的脖子上,大概正中氣管。

侍衛捂着脖子,滿臉驚駭,鮮血從手指縫隙中流出,他緩緩倒了下去。

湯潛的臉色更加難看,他走上前,辨認侍衛的面容,給出判斷,“這是宮裏的人。”

不是跟他們一起從王府走出來的。

還有兩個從宮裏跟出來的侍衛吓得面如土色,紛紛辯解道:“陛下,我們也不知情,只是恰好輪到了我們幾個輪值,所以才一道出來。這樣的亂臣賊子,我們哪敢和他為伍?”

白琦掃了一眼隊伍裏的人,目光冰冷,對誰都不大信任,“王府的人也可能後來被收買。”

“回宮,”季琛道:“這些事情回去再做。”

“那鴿子?”白琦低聲問道。

季琛沉思一秒,篤定道:“它會回來的。”

白琦擡眸看了一眼天際,鴿子已經不見了蹤影,但季琛對它似乎格外信任……

皇宮裏,尤涵才給季培做完日常檢查給他上藥,回了太醫院整理脈案,就見一位侍衛急匆匆走了進來,身上還帶着血跡,身上的官服花紋都被染紅了,看不清品級。

他掃了一眼四周,不自覺看向離他最近的吏目,“有沒有太醫?我的兄弟們受了傷,需要人來包紮和正骨。”

負責整理藥材的吏目懶洋洋将藥材扔進櫃子裏,撇了撇嘴,“随便買點藥自己包紮吧,大家都忙得很,沒有空。”

侍衛雙眉直豎,“我看你們也沒那麽忙。”

見侍衛似乎要鬧事,吏目頓時道:“實在不行,你就找那個醫女,她不是也在這,人家的醫術可是得了陛下的認可。”

說到最後,他不免也有些酸溜溜。

真不知道這個醫女怎麽就入了貴人的眼。

“因為我不像你喜歡捧高踩低,”尤涵冷淡甩下一句,“所以哪怕我們一同進了太醫院,我現在是正六品的禦醫,你還只是八品的吏目。”

“你!”吏目對她怒目而視。

說罷,尤涵放下茶杯,重新拎起了藥箱,完全無視了吏目,“走,人在哪?”

侍衛頓時感激不已,“多謝多謝,我等都是禁衛軍,只是今日恰好跟着陛下出去,這才遇到了歹人……”

吏目聽到“禁衛軍”三個字時心口一跳,聽到“陛下”時更是猛然擡頭。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遠了。

白琦在那邊清理名單,所有涉事的人選,從宮裏的太監再到宮外負責京都治安的京兆伊,再到皇覺寺背後的牽扯,一個一個都要找出來。

“這事絕對沒有那麽簡單,我們才出宮一次,就撞見了刺客。”白琦深吸一口氣,“回來的禁衛軍我也沒讓他們走,等他們上完藥再說。”

“這事好辦,”季琛丢給他一塊牌子,“你去處理就好,我信你。”

反正都要殺他了,他也沒必要心軟。

“随我心意?”白琦握緊了牌子。

“随你心意。”

正說着話,鴿子終于從窗外飛了回來。

“咕咕咕,”它急促着叫道。

季琛一把抱住它,“發現危險你就第一個跑了?是不是過分了點?”

訓了它兩句,季琛又發現鴿子右側的羽毛有些污漬,腿上還蹭破了皮,頓時更加無奈,“跑回來還不知道小心點?都蹭出血了。”

“咕咕咕。”鴿子在季琛懷裏蹭了蹭,開始撒嬌。

季琛拿了毛巾要替鴿子擦拭,卻見鴿子蹦跳着躲開了。

鴿子急促叫了好幾聲。

季琛和鴿子大眼瞪小眼。

見季琛一直無法理解它的話,鴿子氣悶,又沖了出去。

白琦若有所思,“它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想說?”

季琛有些驚訝,“這也能看出來?”

白琦只是笑,沒有解釋原因。

等到白琦走了,季琛才悄悄問了問辛太監,“你說,如果有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格外關注,是因為什麽呢?”

季琛刻意模糊了關鍵信息。

辛太監揣摩着道:“奴才想着,大概是很喜歡那個人,所以關注他;或者說是将他視為敵人,所以更需要關注他,才能打敗他?”

季琛一愣,不禁思索,白琦和鴿子之間的感情已經有這麽好了嗎?

見季琛不回話,辛太監頓時補充道:“這都是奴才随意猜測,當不得真。”

“咕咕咕。”鴿子沖進了後殿裏,歇在窗棂上,跟着季琛出去的禁衛軍都在這裏歇息。

尤涵叫了一些人過來幫忙上藥,自己剛給一個侍衛接骨,忙完後一把将鴿子抓了起來。

“咕咕咕?”鴿子沒有防備,猝不及防被抓住。

一旁的侍衛傷了腿,連忙撐起身子,說道:“尤太醫,這可是陛下的鴿子,我們可不能随便碰。”

“我知道。”尤涵單手壓住不斷掙紮的鴿子,輕柔摸了一把鴿子的腹部。她拿了毛巾給鴿子擦拭一遍,迅速拿着藥膏擦上它破皮的地方,然後取了幹淨的棉布給它包紮好,還不忘打一個結,然後放開了它,冷淡道:“沒傷到骨頭,只是擦破了皮,別沾水,最多五天就能好。”

一旁的侍衛頓時一臉敬仰望着她。

不愧是禦醫,連鴿子都不放過。

“咕?”鴿子歪着腦袋看着自己被綁好的傷口,遲疑着朝尤涵靠近,想要在她身上蹭蹭。

尤涵毫不猶豫抽身離開,徑自走向下一個病人。

鴿子一呆,只能默默蹲在那,掃視着周圍的人,選擇飛到了湯潛的身邊。

“咕咕咕,”它叼住湯潛的衣服就往外扯。

湯潛慌忙起身,“小祖宗,你想幹嘛?”

“咕,”鴿子朝着門口飛去。

湯潛遲疑着跟上。

鴿子等到湯潛跟了過來,又朝外飛去。

正準備過來審問這些白琦若有若思,對着湯潛道:“你跟着它走一趟。”

湯潛是這些人裏殺敵最勇猛的,嫌疑也最小,先離開也不要緊。

湯潛一驚,“是。”

雙方一路奔波,直到出了皇宮,眼見着鴿子還要飛許久,湯潛無奈之下,只能利用職權取了一匹馬,騎馬跟着鴿子。

鴿子帶着湯潛左彎右繞,來來回回浪費了一個時辰,最終停在了一個莊子附近。

天都快黑了,湯潛沒能忍住,戳了戳鴿子圓鼓鼓的肚子,恐吓道:“你帶我來這幹什麽?我可告訴你,我現在餓了,沒有原因就把你烤了吃。”

鴿子不耐煩扇他一翅膀,拍掉了他的手指,只是盯着莊子。

湯潛眼睛一眯,正要說話,就見一個年輕人騎着快馬趕了過來,看那面容,似乎和承恩公有幾分相似。

莫非這是宋家的小輩?

他猶豫一把,将馬藏在草叢裏,對着鴿子道:“你先回去。”

鴿子振翅飛走了。

湯潛深深吸了一口氣,翻過了院牆,悄悄跟在那個年輕人身後,偷聽着他們的談話。

明日就是大朝會,也是他登基後第一次上朝。

皇宮裏一整天都是人仰馬翻,亂七八糟的奏折堆滿了禦書房,就連那些還在給老皇帝和季瀚哭靈的人都心不在焉,每個人都想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好處。

季琛沒興趣找個人來給他讀一遍,明天要說什麽,他自己心裏也有數。

白琦分析道,“這事和宋家應該有幾分牽扯,湯潛說跟着鴿子去了城南的莊子,有一個宋家年輕人過去了。”

“我也猜到了,”季琛一把抱着鴿子,一邊漫不經心道:“不過承恩公應該沒這個膽子去設計刺殺,他要是膽子夠大,早就在先帝在時就該想方設法造反了。”

“他是只想做個權臣,”白琦看着季琛,目光不自覺落到他懷裏的鴿子身上,“但保不齊有人利用他在宮裏和宮外的人手,誰叫宋家在這二十年裏享了無數富貴。”

“那你想怎麽處置?”季琛玩笑問道:“只要你說,我就聽。”

“殺了他。”白琦盯着鴿子,一字一句道,“以儆效尤。”

明明在說承恩公,卻只吓到了在場的鴿子。鴿子尾巴的羽毛全部炸開,朝着窗外溜去。

季琛:“……”

沒來得及抓住鴿子,季琛氣笑了,慢悠悠道:“我今夜沒事做,打算給鴿子理一理羽毛,如今鴿子跑了,那我今夜豈不是無事可做?”

“長夜無聊,不想看奏折,那我給你念書如何?到時候再随意抄寫幾句話寫幾筆字,”白琦從袖子裏掏出兩卷書,将其中一卷交給季琛,耳朵有些微微泛紅,“不然奏折要如何批複?”

季琛挑眉,随意打開,“好,你念。”

繁雜的字體,季琛仔細看了幾眼,他勉強能認出來幾個,畢竟小說也是現實的衍生,兩者在文字上也算有所近似。

“……話說崔生見了林公子,便心喜不已,一見傾心思之如狂,晝夜不得歇息,他便幹脆披衣起身,翻牆進了林公子的院落……”白琦努力将目光集中在書卷上。

季琛:“……”

他聽着聽着,終于察覺了幾分不對勁。

這是話本吧?

這兩位主角都是男的吧?

古人怎麽就這麽猛,一言不合就大晚上往人家屋子裏鑽?

白琦繼續念道:“崔生道,我願與君結識,此後把臂同游,風雨同舟,君可願否?”

季琛的眼神有些微妙。

念完了一章,白琦揮手抄下一行字,溫聲道:“我知道你平日裏也忙碌,何況習字本身就是個長久的過程,你抽空把這行字臨一遍即可。”

季琛看着這一行字,無聲笑了下。

別以為他真的沒認出來,這行字分明就是那句“我願與君結識,此後把臂同游,風雨同舟”。

不動聲色塞進了私貨,白琦笑吟吟道:“當日你與我說畫冊也該描摹一遍,如今我從端王府将這些東西取了進來,如今正在學,等到有成就了再與你分享一二。”

搬進皇宮之後,季琛幹脆讓白琦随意挑一個宮殿居住,沒有放他出宮,橫豎他們自己人就這麽兩三個,也不缺地方。

季琛試探着問道:“是那一日宋潇拿來的?”

白琦紅着耳朵點頭。

季琛:“……”

……其實,他悄悄翻過一眼,發現了那是男男版的避|火|圖……

所以他現在該裝作知情,然後阻止他學習,還是該裝作不知情,任由白琦翻閱?

糾結着這個問題一直到臨睡前,季琛第二天都有些迷迷糊糊,直到在金銮殿上,辛太監高聲宣告上朝才徹底清醒。

今日是文武百官第一次正式和季琛見面,也是季琛登基以後的第一次大朝。

一個大臣首先行禮,上前道,“陛下,臣聽聞昨日陛下遭遇刺客,深感憂心。”

“錢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何必親自出宮?”另一個大臣也跟着出列,“天子面南而治即可,不當立于危險之地。”

兩人背後都一身冷汗,皇帝時不時出宮一趟,這誰樂意?

昨天能撞見皇覺寺的金佛像,明天就能撞見他們家擺宴席。

秦勝有些不悅,自動杠精附體,“陛下與民同樂,有何不可?阻攔陛下獲得民心,你們到底是安的什麽心?何況,京都有刺客便躲到皇宮永不出去,那皇宮有刺客呢?難不成要陛下躲到皇陵去!”

為首的錢大人險些噴血,“秦勝,老夫這是挂心陛下安危!”

“好了,”季琛看着下首站立的數百人,下了第一道旨意,“白琦就救駕之功,今封白琦為督察院衙門正五品監察,兼任刑部正六品主事,禁衛軍正六品校尉。”

錢大人頓時擡頭朝着站在邊沿的白琦望去,眼中不自覺流露出幾分羨慕和嫉妒。

一飛沖天莫過于如此。

還有人想出言,這次秦丞相搶了先。

秦家、寧家、兵部尚書聯名上書,陳述宋家犯下的一條條罪行,從皇覺寺的修建金佛到苛待皇子,從火燒光祿寺再到偷盜國庫,甚至還包括宋家參與昨日的刺殺一事,證據如山。

承恩公才将将養好身子,上朝的第一天,就見證了這一幕。

承恩公雙腿顫抖,險些再次吐血,“你,你們!”

證據太清晰,讓承恩公連狡辯的餘地都沒有。

可那些圈養歌姬、打死百姓的事情,哪家完全沒有做過?

但刺殺,他真的……承恩公剛想反駁,忽然想起了對陛下心懷不忿的長孫,以及最近經常出門的次孫。

他們一直習慣了先帝的寬容和厚待,如今承恩公忙着在外奔波,也沒有教他們低調做人。

那他們有沒有做什麽?

承恩公不得不拼命抓着最後一根稻草,“陛下,大公主還與我孫兒宋潇結親,還望陛下開恩。如今宋潇失去蹤跡,老臣懷疑他已經落水去世,還望陛下看在宋潇的份上,饒過我宋家。”

說到最後,他也老淚縱橫。

季琛無聊道:“可是宋潇在國孝期間納了十房妾室,不敬公主,先帝與朕托夢,商議着解除兩人婚約。”

作為未來的亡國之君,在捏造名義上面,季琛格外有天賦。

承恩公終于吐血,指着季琛道:“不!這不可能!分明是你栽贓陷害,還扭曲先帝意圖,你——”

先帝怎麽可能真的托夢!

湯潛作為侍衛,正好站立在附近,他揚起手中的刀,“不得對陛下不敬!”

刀光閃過,血花四濺,一根手指從空中落下,在地上滾開了,恰好落在了離承恩公最近的禮部尚書腳邊,吓得禮部尚書面如土色。

“啊!”承恩公抱着手痛呼,鮮血不斷從斷指處流下,原本的痛罵也憋了回去。

“既然承恩公不信,那不如先送承恩公上路,親自去問一問先帝!”季琛先是示意湯潛将人推下去,然後拿着玉玺,下了第二道旨意,“宋家先行抄家,所有人一律關押,再按律對宋家人分開審判治罪。”

秦丞相心頭一凜,心情又忍不住複雜。

三十年過去,越國終于迎來了一個殺伐果斷的帝王。

百官噤若寒蟬,紛紛應是,暫時沒人敢和季琛争辯一二。

作者有話要說:

好多的營養液,感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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