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收獲 應該不至于死人……吧
好在老皇帝生前已經修好了皇陵, 如今日子到了,差不多也該下葬。
季瀚以太子的身份葬在陪葬陵,季琛勉強壓着心思走完了流程, 第二天就開始放飛自我。
因為, 皇莊裏, 基礎工程總算是告一段落。
寧文筝給一系列熟悉的親朋好友發了邀請函,大大方方請大家來皇莊散步, 順便品嘗一番農家酒菜。
季琛收到邀請函的時候, 白琦不在,鴿子也不在。
季琛出宮的時候,也就帶了兩個侍衛, 結果剛出宮門沒多久,就在秦家的街道邊看見一個人正在翻牆。
下意識退遠了一步, 那人正好在地上摔了個屁股墩。
季琛走近兩步,打了個招呼, 親近道:“嗨~”
秦舒擡頭看去,頓時抹了把臉, 擡頭望天,一臉崩潰。
這不就是害得他跪了半天祠堂還關了半月禁閉,如今出門只能靠翻牆的罪魁禍首。
見季琛身邊人不多,秦舒只能一瘸一拐走過去,也不敢真的叫破他的身份,“季公子。”
季琛熱情道:“正好我要出去外面玩一玩, 要不一起?”
秦舒:“……”
他現在正在認真思考, 是現在轉頭回去, 跟親爹承認自己翻牆了, 再被罰一頓比較好;還是先跟着皇帝出去浪, 浪完了再回來被罵好。
橫豎都要被罰,秦舒一臉視死如歸,“走吧。”
季琛頓時被逗笑了,一行人輕車從簡,去了皇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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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裏啊,我來過,”秦舒頓時放松不少,只要不是他上次提過的江雲坊和宣彌鄉就行,不然秦丞相真的能打死他。
秦舒有些遺憾,“當時我哥還想着來莊子裏搞什麽建設,不過後來朝廷裏面事情多,他也沒辦法天天過來盯着,只能叫人去按照他的主意做,也不知道效果怎麽樣。”
季琛也有些感慨,“這一輪,肯定是寧姑娘領先了。”
當然,這方面也确實是她的強項。
秦舒下意識轉頭,“季公子似乎很欣賞她?就像我哥那樣。”
季琛有些訝異,“我還擔心你誤會。”
畢竟古代,男女大防可不是開玩笑的。他一個男人又身居皇位,倒也無所謂了,寧文筝一個姑娘家,還想着去沖刺一波朝堂,名聲上就很容易被做文章。
秦舒搖頭,“男女之間,除了那些旖旎緋聞,也能有純粹的欣賞欽佩。我哥就挺佩服她,不過真的只有純粹的佩服而已,我哥是個特別驕傲的人,只喜歡和有能耐的人一起,也不在乎對方的性別和年齡;對于腦子不夠的,不論男女,他都不願意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
正說着,已經到了莊子上,寧文筝站在門口,親自接待客人。
她如今重新穿回了那一身淺藍色襦裙,插上了蝴蝶簪,手裏拿着團扇,與衆多大臣談笑風生,絲毫不遜色。
有一些大臣的夫人過來給她慶賀,也有一些人悄悄暗示她,差不多該回家了,不能再折騰。
對此,寧文筝只是笑而不語,對待衆人都一如既往溫婉,只是讓衆人繼續向前。
等季琛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寧文筝眼睛驟然一亮。
季琛眨眼,“我随意逛逛。”
寧文筝嫣然一笑,言語中表露出清晰的自信,“公子随意。”
如今,終于到了他們收獲成果的時候。
佃戶們站在遠處,望着一種達官貴人們進入莊子裏,終于,他們推選出兩個代表,過來向寧文筝行禮,眼中俱是不加掩飾的火熱和崇敬,“寧大人,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宴席。”
“稱呼是寧大人,而不是寧姑娘,那就代表佃戶已經認可了她的行事,不再将她視作寧家的附庸了,”秦舒說到這裏,忍不住也有幾分羨慕。
作為秦家人,他确實得到了家族的庇佑。但不論他怎麽努力,只要別人提起他的姓名,永遠想起的都是他的家族,而不是他這個人,這點也确實紮心。
皇莊門前,沒有任何的裝飾,但路面平坦直通遠處,碎石塊全部被清理到一邊,顯然是用心經過了休整,四周栽種了銀杏,如今大樹成蔭,景致也格外不錯。
一旁的大臣揶揄着道:“老寧,這算不算後繼有人?”
寧源嘴硬道:“也就一般般吧,簡單的清理莊子而已,換成別人也能做,比那些工部管事也強不了多少。”
大臣在旁邊一個勁笑:“老寧啊,你差不多得了,我兒子要是二十歲就能讓上上下下全部聽他指揮自身還半點不驕傲,我做夢都能笑醒。”
工部尚書寧源面色複雜,有耐心從小事做起,能收服佃戶,計劃井井有條,寧文筝才十八歲,未來正是大有作為。
可,這怎麽就是個女兒呢!
寧文筝倒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父親的糾結,輕輕松松讓衆人四處閑逛,自己則往着皇莊的主路走去。
寧源左思右想都覺得不甘心,幹脆拖着同僚,也跟着向前走去。
一群夫人閑着沒事做,也跟着往前,季琛和秦舒等人跟在最後面。
等走了約兩百米,周圍的景致大變。
道路大約有五米寬,兩邊隔着不遠處便有木桶收集各項垃圾,幾位老人家正在清掃街道,維持着這裏的整潔。
道路兩邊是整整齊齊的泥磚院落,院落外表幾乎都差不多模樣。一個院子裏約有四五間屋子,還有一個小倉庫,一個豬圈,一小塊菜地,可謂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內裏井井有條。
中央還有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也已清理幹淨,前面有高臺,這一塊區域明顯還是待設計。除了廣場,還留了好幾處地方,用于未來的修建計劃,比如村學等。
有幾個佃戶推着車經過,修整好的道路确保了他們能順利通過,說說笑笑走遠。農婦們在固定的集市區域交換各自需求的物品,集市最中央有個小商鋪,物品從柴米油鹽到布匹被褥,集收購與販賣一體,徹底解決了佃戶們去外面購買東西的困難。
這裏不再是個莊子,而是成了一個簡單的村莊。
隔壁留作對照組的皇莊,卻是雞鳴犬吠,髒污遍地,房屋矮小破敗,佃戶們滿面疲憊,整體精神狀态大不如人,就連道路都格外窄小,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以及石子,獨輪車也很難通過,農婦們只能背着籮筐前進,平日裏缺了什麽,也只能進城去買。
寧文筝看向這裏,也不由感慨萬千,“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我将皇莊裏原本的屋子全部推倒重來,道路也全部翻修,整整兩百戶人家,再加上方圓二十裏的路線設計,如今佃戶也重新入住,他們都願意在此安居。”
一開始也有幾個人不太适應,可等到享受了下雨天不會漏水、大熱天可以遮蔭的屋子,甚至開窗透風無不齊全,每人都能享受到足夠好的居住環境,他們迅速倒戈了。
“這,這是花了多少銀兩?!未免太過奢靡了些。”
“這麽多泥磚,是怎麽湊齊的?”
“這院子倒是不錯,也算是極為實用了。”
“大同社會大概也就是這樣了,人人有屋子住,天下人不必受寒凍之苦,也不必太過炎熱,人人能生産下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諸位,”白琦從人群中走出,走上高臺,大聲道:“登聞樓受寧大人相邀,由我商南作代表,與諸位一同前來,賀寧大人新喜。”
下面的人肅然一靜。
“登聞樓已查驗寧大人的賬冊,在此宣告,此次修整動工合計有兩百工匠參與,寧家動用磚窯一座,耗費銀兩五千兩,主要用于……”白琦的話還沒說完,下面就一片嘩然。
“商南說多少?我沒聽錯吧,五千裏?翻個三倍都不止吧?”
“這還真敢講?是不是他們把賬冊造假了來故意做功績?商南好歹還是登聞樓的首座,應該不至于故意來幫着寧姑娘說假話吧?”
“五千兩就能修好三百戶房屋加上這麽寬的路?”
“諸位若是不信,這賬冊就在這,倒是供大家查閱便知。我既然敢開口,自然是足夠了解情況。”白琦格外自信。
參與過整體流程的他自然清楚,這個耗銀甚至還能降下來,畢竟這一次是他們摸索,各個地方都格外小心,不免花銷增多了不少。
白琦在臺上冷靜回答衆人的問題,偶爾還會将人點起來,硬生生拿出了舌戰群儒的本事,偶爾也會諷刺有些人大字不識,連數算也學得不夠好,對賬也算不清,幹脆趁早回家拉倒。
語氣諷刺又有幾分趣味,還不忘用典故夾在其中,登聞樓來的文人們紛紛叫好,惹得一衆說不過商南的大臣怒視。
白琦從左邊說到右邊,卻看見右邊臺下除了有交頭接耳的衆人,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見自己被發現,季琛也大大方方站出來,對着白琦悠然一笑,眼中不自覺流露出幾分欣賞。
白琦:“……”
他不覺有幾分不自在,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季琛面前這麽清晰展現自己的脾氣。
可看見季琛對着他點了點頭,白琦心中的欣喜又開始蔓延,他三言兩語結束了這場簡單的辯論,找了個機會下臺。
“商南果然不一般,”秦舒贊嘆不已,“如今的風流人物裏,大概真的沒有人能勝過他了。”
畢竟曾經的登聞樓首座秦勝已經被公務磨滅了對詩詞的熱愛,如今徹底紮進了文字改革的汪洋大海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忙碌完。
“商南确實不一般,”季琛也贊同,“我本就想着約他一起游玩,沒想到他人不在,我卻能在莊子上和他偶遇。”
“哇!”秦舒眼睛驟然一亮,“季公子,在商南和白琦裏面,你也站的是商南,對不對?我也特別喜歡他,畢竟我們秦家是書香門第,我對着這樣的讀書人也特別佩服。”
剛走近的白琦腳步一頓,忍不住眯了眯眼。
所以說,季琛還是喜歡商南多一些?
今天也是為了商南出宮?
平時也确實沒見季琛要拉着他一起出門游玩。
此刻,白琦忘記了自己平日裏公務有多繁忙。
“商公子,”秦舒興奮跟白琦打招呼,就像是終于見到了偶像一般,“終于有幸能見你一面。”
白琦露出一抹标準的微笑,“我也聽秦大人說起過你。”
季琛也和白琦打了個招呼,兩人默契僞裝,只當對方都是朋友。
白琦忽然問了秦舒一句,“我之前聽到別人隐約說到了白黨和商黨,不知你可知曉?”
秦舒下意識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這才小聲道:“就是皇宮裏的白琦,他那人壞得很,而且他要針對你,你可千萬要小心他那邊黨派的人。”
說到這裏,秦舒格外憤懑不平,他已經知道了,上次他出門撞見的皇帝心腹就是白琦。
白琦臉上笑意加深,“好,我知道了,多謝。”
秦舒頓時更加開心了,“不用謝,應該的。”
季琛:“……”
等到白琦那邊的文人來請他過去,白琦才依依不舍離開。
季琛沒忍住,問了秦舒一句,“你是更相信你哥還是商南?”
秦舒感慨道:“我哥他一貫狡詐,商南就不一樣了,那樣的謙謙君子,定然是不會騙人,也不會像我哥那樣打人的。”
季琛一臉可惜看着秦舒,“答應我,以後盡量少出門,也千萬別随便和文人搭話。”
這樣的傻孢子,真的不多見了。
秦舒:“……?”
在他們簡單交流的時候,寧文筝已經走到了臺子中央,她掃了一眼下面對她依舊保持懷疑的大臣,和對她有幾分不滿又有幾分欽佩的夫人們,再看看站在遠處的工匠們對她萬分信服的眼神,以及站在最外層崇敬看着她的佃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情壯志。
她将打開新的時代,也正在譜寫歷史。
縱然外表依舊溫婉可親,寧文筝的話語倒是極為堅韌,面對一句又一句的質疑,她不斷反擊,提出一個個數據,叫來工匠當場商議。衆人也從質疑中回神,看向她的眼神格外複雜,又欽佩又不服。
寧文筝最後更是立下豪言壯語:“十年內,我将在越國各地不斷推廣村莊的設計,我要讓越國百姓都過上這樣的日子!”
不得不佩服年輕人的大膽,寧源正想點評一二,卻轉頭一撇,不小心看見了一個常在金銮殿寶座上的身影,心跳驟然加劇。
悄悄走近幾步,他聽見那人說,興國不論男女,只論能力,未來的工部正應當交給她。
心中最後一絲猶豫悄然散去,寧源哈哈一笑,拽了同僚一把,“走,我們去見一見我女兒。”
秦舒好奇問道:“興國不論男女,只論能力,那下一句呢?”
季琛面無表情:“亡國不怪末帝,只因大勢。”
別成日裏想着逆天而為,這種人最容易遭雷劈。
“我倒覺得這話不對,”一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插嘴,“天子無德,人人得而誅之,更有賢能者上任。何況……”
“何況什麽……”秦舒吓了一條,悄悄觑了季琛一眼,連連催促。
中年男子搖頭嘆氣,不肯多說。
季琛只是笑,沒有說話。
這是也認出了傻孢子的身份,所以想着來探路?
秦舒愣是急出了滿頭大汗,終于機靈了一把,“不如我們邊吃邊聊?”
“正好,我也有此意。”中年男子自我介紹道:“我姓紀,是己的同音字紀,單字問。”
季琛點頭,懂了。
季問,應該是個宗室裏面的人,如今見有利可圖,就蹦跶着出來了。
寧文筝在莊子裏早就安排好了各桌酒席,随意他們入座,親朋好友或者獨自一桌,商量着來就行。
三人于是就此拼桌,秦舒也叫人送來了酒菜。
季問對着秦舒格外熱情,見季琛衣衫簡單身上也沒什麽貴重挂件,便幹脆将他無視,只是唉聲嘆氣,和季問交流感情,終于最後說到了關鍵點,“我家如今發生巨變,可憐我那侄兒,早早去世,家業讓給了庶弟,我可聽人說了,那一日,有人出來的時候,懷裏還揣着毒藥。秦公子,你認為我面對此事,應當如何?”
秦舒沒聽明白,茫然道:“要是真的下毒了,那是不是應該報官?”
“報官?呵,拿什麽報官!”季問怒道:“那狗皇帝夥同秦勝,兩人膽大包天,對着當時的太子下毒,第二天秦勝将毒藥帶出皇宮毀屍滅跡,秦舒,你可也是秦家人,你們秦家一貫講究忠君愛國,你的兄長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那你要怎麽做?”
季問說到最後,話語中隐隐帶着逼迫。
他自問自己已有絕對的把握。秦舒一個年輕小子,性子又軟,他掌握了秦家的把柄,只要秦舒敢說出去一個字,他就敢直接爆出消息,哪怕死也要拉一個秦家墊背。
“什麽?”秦舒驚了。
季問冷笑一聲,“人證物證确鑿,這可不是你能抵賴的。你們秦家的百年清名,可就要毀在了秦勝手裏,你可想好了?我要求也不高,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将人證交給你。”
秦舒目瞪口呆,恨不得原地消失。
這消息是真的嗎?秦舒下意識看了季琛一眼,又迅速把眼神給轉回來,生怕露出端倪。
可他也沒膽子去核實一把,他現在更擔心自己的小命。
知道了這麽多,他還能活嗎?
“你說的是這種藥瓶吧?”季琛挺到最後,掏出一個黑綠色的藥瓶。
季問一愣,下意識道:“對,沒錯,我就聽人說了,當天夜裏,秦勝叫人砸了一瓶這樣的藥,連夜叫人埋了,這藥渣可是叫外面的大夫查驗出了毒性。”
季琛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那你也試試吧,看看毒性怎麽樣?”
季問霍然擡頭,終于正視了這個坐在一邊的年輕人一眼。
一邊的侍衛早已怒從心起,聽到這句話,幹脆利落卸了季問的下巴,然後掏起藥瓶,将藥全部倒了進去。
季問的小厮想要沖過來,被一個箭步踢飛出去。
唔唔!季問瞪大眼,拼命扣着喉嚨,想要将藥吐出來。
“我等着你們叫我亡國的那天,希望那天快點來,”季琛深情祝福道:“沒事,別擔心,去把消息爆了吧,正好,我早就想收拾秦勝了。來,打斷他一條腿,把他扔出去!”
最後一句話,是對着侍衛說的。
正好,他也想拿着季問去釣魚。
季問眼中的憤恨傾瀉而出,只以為季琛是在故意嘲諷他,連讓人殺他都不願意,認為他鐵定翻不起風浪。
這實在是将他侮辱至極。
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活下去,活到最後,向世人說出真相,給季琛一點顏色看看。
秦舒躲在一邊瑟瑟發抖,等到侍衛将季問拖了出去,才小心翼翼問道:“陛下好本事,居然還随身攜帶毒藥防身?”
季琛頓時無語,“這不是毒藥,這藥是用來治禿頭的。”
尤涵做出來的最好的那瓶,送給了他。
秦舒一呆,終于放松了心神。“那為什麽他說這藥有毒?”
季琛道:“因為這藥是外敷的,不是內服的,太醫制藥的時候也覺得這藥有一點毒性,但不入口就不要緊,應該也不至于死人……吧?”
說起來,尤涵好像也挺喜歡研究毒藥來着。
季琛也不确定了。
秦舒又默默縮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季琛:閑着無聊->努力嘗試釣魚->完了,不會把魚給毒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