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信任 今後的路輪到我們自己走

季琛沉默看着情報, 一時半會有點惆悵。

這……

上次季琛決定有一些改變,所以季琛幹脆啓用了金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再加上一個辛太監, 兩人再度篩查宮人, 放了一大批适齡的宮女出宮,将每個地方都安插上自己的人手。

金雀也不愧是季瀚以前的心腹, 真心投靠後, 忠于先帝、皇後和季瀚的人全部被清理出去,如今皇宮幹幹淨淨,除了某些有問題、被刻意留下來的宮人, 再沒有任何隐患。

自從意識到季培絕佳的技術天賦之後,季琛也悄悄調換了人手, 将幾個會點武藝的太監宮女調到季培身邊,專門保護他, 以防意外。

這一保護,就保護出了點不得了的東西。

比如說, 宮女春桃最近常來找季培身邊的那個女扮男裝的朋友說話;再比如說,他們順藤摸瓜,從春桃的屋子裏翻出了好幾塊她不應該有的金銀;甚至,順着春桃,他們摸到了蓋世會安排在皇宮的人選,再摸到了幾個朝廷大臣那……

辛太監臉色難看, “奴還以為季培公子是個好的, 這才特意調了好幾個人過去保護他, 要不是這次知曉, 萬一将來真的讓他傷了陛下, 那奴等難辭其咎。”

季琛略微嘆了口氣,坦白說,他直到現在都不确定季培到底是不是男主之一。

小說裏确實有這麽一個男主,但那人拿的是心狠手辣殘疾王爺劇本,出場就坐在輪椅上,斷了一只胳膊兩條腿。

但季培如今身體完好無損,看上去還腼腆害羞,說話都小心翼翼。

回過神來,季琛道:“先別動他,再等等,等他把東西做出來,适當放開一些關卡,盡力制造他們見面的機會。”

如果季培是心存善意,那他自然會好好把東西交過來,如果他心存惡念,那他也是抱着先取信季琛的想法,也會好好把季琛布置的任務完成。

季琛放下情報,“繼續查,争取這次把蓋世會的人一網打盡。”

天天看他們蹦跶,他膩了。

辛太監拿着情報,小心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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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不行……季琛略微有些遺憾,那只能把這個便宜弟弟關|小|黑|屋,天天逼着他做東西,然後交給工部的工匠拆解了再重組,以此研發武器了。

季琛摸了把鴿子,抱着它小聲道:“如果季培真的是男主,然後決定反抗我這個暴君,那我就從背景板進化成了關卡攔路BOSS。”

鴿子歪頭,沒聽懂,“咕?”

季培渾然不知季琛腦子裏轉悠的是多麽危險的內容,又來季琛這裏日常打卡,腼腆一笑,“皇兄。”

季培還不忘跟鴿子打個招呼,給鴿子遞過去一個果盤。

“快坐,”季琛溫聲招待他坐下,順便詢問他進度如何,和他閑聊幾句,留下圖紙一份,關鍵數據若幹,最後季琛還讓人送去了賞賜。

等到送走了人,季琛翻着圖紙,大概心算了一遍,關鍵數據基本都無誤,忍不住感慨一聲,“這也太好騙了。”

他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回了自己的澄源殿,季培看着畢萱,有些惆悵,“皇兄也太好哄了,他定然是将我這個弟弟放在心上,才經常給我們送東西,輕易相信了我。”

想想過去的日子,季培格外珍惜現在。

畢萱只是道:“好哄也好,我們也要小心,保護好他,別讓皇帝被其他人給騙了。”

要抱大腿,自然要選那條最粗的、跟自己關系最好的。

說到這裏,畢萱精神一振,“我跟春桃說了,哪一天我們約着和蓋世會的高層見面一次,交流一些重要問題,不然一個宮女在其中傳話算什麽?她也幫我們将話遞了過去,蓋世會的首領也同意了,說是到時候會帶着那個勇士一起過來,大家在外面見一面,我們就抓住機會,将他們一網打盡。”

“好。”季培認真點頭。

鴿子歪着腦袋聽季培和畢萱交流,季培也不瞞着它,橫豎只是一個鴿子。聽完了全部內容,再又玩了玩新玩具,鴿子轉身飛走了。

禦書房裏,季琛很快又收到了新的情報,他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對着辛太監道:“看,蹲守還是有意義的。等到時候,我們就将他們一網打盡。”

他感覺他現在就在守株待兔。

辛太監也露出一抹笑容,“陛下放心,老奴這就下去安排。”

鴿子的綠豆眼不自覺茫然,感覺有些暈眩,它總覺得,自己小小的腦袋處理不了這麽複雜的問題……

巍峨的宮殿沉默坐落在京都中央,圍繞着皇宮,京都的貴人圈子根據距離皇宮的遠近劃分,秦家便是距離皇宮最近的府邸之一。

京都人心安定,百姓們各自安居樂業,而作為京都第一書香門第的秦府,如今卻處于風雨飄搖之際。

秦丞相拒絕和那些老臣一起搞事,沒去跪請,但他也是真的身體不舒服,勉強撐着身體給季琛收拾後續,疏通上下,再看着奏折上的圈和×,重點看那些被季琛拒絕的奏折,努力揣摩帝王的思路,拿着一個小紙條寫上自己的建議,示意他們應當如何修改,再将奏折打回去。

等到第二天上朝的時候,秦丞相忽然感覺眼前一黑,他站立原地良久,才漸漸恢複知覺。

等結束朝班,他遞了牌子去請太醫院的太醫來,最後一路驚動,終于讓太醫院院正和季琛都知道了此消息。

秦丞相也感覺自己身體有些不适,腦袋一陣陣發暈,便也沒有拒絕年輕君王的好意,還是休假一天,打算先叫太醫給自己紮幾針開藥方,等身體好些了再回來。

但太醫院院正卻給出了一個不那麽好的消息,“秦丞相這是年紀大了,身體衰竭,平日裏勞累過度才會如此,他也是應當休息了。”

不是重病,也不是中毒,只是人力有盡時,壽數終已定。

秦勝坐在秦丞相的床榻邊,向來驕傲的他如今呆呆看着太醫院院正,難得放緩了語氣,帶着幾分哀求,“能不能開什麽藥……”

太醫院院正寫下來一個保養的方子,認真道:“一日三頓,按時喝藥便可,但藥效再好,也需要人休息養身,再像以往一般操勞是萬萬不可的。”

秦丞相本來也沒睡着,見到秦勝這般模樣,冷哼一聲,“你老子我還沒死呢,哭個屁。”

秦勝勉強一笑,“爹,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說話一定注意。”

秦丞相頓時氣笑了,頓時就揚起巴掌,想起來教訓兒子,“你還知道你惹我生氣?知道你還做?”

這兒子越看越糟心。

秦勝沒躲。

秦丞相也沒真的打下去,他舍不得,只是拍了拍秦勝的肩,“別多想,人都有這一天,何況我只是老了,肯定還能還活個十來年。”

便是活不到十來年,活個零頭也不錯,好歹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秦夫人坐在床榻邊,握着秦丞相的手,眼中有淚光閃爍,“回來休息也好,我們也很久沒好好說過話了。”

秦勝認真道:“以後家裏就交給我。”

秦丞相笑着點頭。

以往他覺得,長子太過聰明,卻又不知收斂;次子太過癡傻,又容易被人拐騙,兩人互相學習一下該多好。

如今秦丞相卻覺得,兩人性格如此,也未嘗不好。秦勝憑着他的才智遇到了明主,秦舒依靠他的純真與明主結識。

他不再擔心秦勝的前途,也不畏懼秦舒的未來。

秦丞相擡頭看向東方,那正是皇宮所在的地方,他擔心的只是——

“秦丞相,”季琛也坐着馬車出宮了,白琦陪着他一起出來,迎接他們的正是熟人秦舒。

一行人穿過花園和走廊,走到了正院,秦丞相的居所。

季琛看着面前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心裏也有些感懷。

不論是先帝還是季瀚,他都盡力去幫去扶,或許結果不算多好,但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溝通上下,去聯絡朝臣,盡力安撫百姓。

“陛下,老臣失禮了,”秦丞相撐着床頭,還是沒能站起來,不由嘆了一口氣。

人真的老了,不服老不行了。

秦勝勉強和季琛打了招呼,秦夫人見狀,走了出去,将位置留給他們。

季琛颔首,随意坐在椅子上,“我來看一看丞相大人。”

兩人之間也沒少見面,平日裏,季琛随意下令,秦丞相幫他完善部署,季琛也就不擺任何的架子,只當自己來看望一個老人。

秦丞相見了夫人和兒子,以為自己沒多少遺憾,這一生也算是從容,可看見季琛的時候,又不得不長嘆一口氣,“只可惜我不能在朝堂上多站幾年。”

為官四十載,他終于遇到了英明的君王,能夠君臣相得,可他卻未能親眼看着越國強大起來,也未能陪着這位君王走到輝煌,就不得不中途退下。

他既遺憾自己的身體不夠好,不能再撐一段時間,也遺憾季琛為什麽不能早登基幾年。

季琛卻早有預料這一天,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小說裏,季瀚在位的那半年,秦丞相直接因病去世,倒在了任上,秦勝被貶閩南,秦舒意外身死,秦家就此煙消雲散。末帝即位後,身邊圍繞的佞臣居多,再也沒有像秦丞相那樣的能人了。

命運讓秦勝經此徹底成長,卻也讓他滿身創傷,和越國皇室不死不休。

如今,即使輪到他上位,他也改變了許多劇情,秦丞相生病依舊不可避免,只是他不會再讓後面的事情發生而已。

“陛下屬意誰接替我的位置?”秦丞相勉強撐起身子,翻來覆去念叨着朝堂上得用的大臣,卻又覺得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缺點,不是私心太重,就是太過偏科,只擅長自己那一塊的事務。

季琛揚了揚下巴,“他。”

秦丞相順着方向望去,秦勝驚愕站在原地,他無奈嘆氣,“不行,他太年幼了,經歷也少,無法服衆,處事能力也不夠。”

再過十年,秦勝倒是有資格。

季琛剝了個桔子,将桔子皮拿碟子裝好,“所以要勞煩丞相還是先占着位置,我還暫時不想換一個丞相,具體事情就交給秦勝處理,你再等我們一年。”

季琛将桔子果肉分成兩半,一半自己拿着,一半塞給白琦,然後又看向秦勝,“你敢接嗎?先說好,等到未來,丞相的制度估計要改。”

這個位置,離君王最近,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它有着足夠的誘惑,也需要具有充足能力的人來掌握。

“我接。”秦勝看着季琛,眼中閃爍着熾熱的火花,仿佛要燒穿整個天際。

他如今正是二十七的年紀,風風火火度過了前面的青蔥歲月,如今又要迎接未來的變幻。

兩人一問一答,未來的相位就這麽輕松決定了下來。

秦丞相嘆了一口氣,既佩服君王的魄力,也感懷他的恩德,“陛下放心,我還活着一天,便占着位置一天,只是如今秦勝能力不足,還需要一些人來幫着他處理事務,總不能真的任由他拿國家事務來練手。”

季琛無可無不可,答應了,最後叮囑秦丞相好好養身體,別太操心,留下一大批藥材,這才離去。

“我把相位許給了秦勝,”回了皇宮之後,季琛看向白琦,“你怪我嗎?”

白琦搖頭,“這不重要。”

季琛用手指沾了點茶水,“我理想中的朝政格局,是內閣制,選取一批大臣,共同商議奏折內容,秦勝占一個內閣首輔的位置,他那邊有秦丞相留下來的餘威和人脈,其實更加适合。”

“至于你,”季琛認真看向白琦,“我想把刑部、大理寺和糾察寺都交給你。”

“你負責督察百官,有權否認吏部對官員的任職安排,一切事務單獨對我彙報,因為我最信任的是你。”

他不敢保證秦勝能數十年如一日,也不敢保證原本忠于他的人後期不會動搖,所以他将最後的權柄和最重要的那一塊權力,想要托付給白琦。

但他始終覺得,那棵翠竹會四季如一、永不改變。

“好。”白琦再次應了下來。

季琛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他,畢竟他很多事情沒有和白琦商議過,他試探着問:“既然這不重要,那什麽重要?”

白琦笑了笑,沒說話。

季琛還在不依不饒追問,白琦淺淺一笑,“我确實在意權力,你也已經将它給了我。但我不會本末倒置,它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畢竟只有有了它,我才能站直,才能保護好自己,才能幫上——”

你。

說到最後,白琦自覺失言,不願多說。

白琦并不覺得季琛對他不好,如今在朝堂上,他五品官身,但卻無人對他當面挑刺,那些人畏懼的,不就是他身後的君王?

不是沒有彈劾他的奏折,季琛從來都是看都不看扔了了事。

正是因為季琛表現出對他的重視和認可,那些人才會對他如此畏懼。

天色漸漸暗了,天空星河璀璨,遠處幾聲蟬鳴,三兩只螢火蟲在旁邊飛舞,點綴着夜色。

見季琛久久不說話,白琦提着繪着美人圖的燈籠,朝他看過來,目光中帶着無聲的詢問。

季琛的目光從白琦的眉端轉移到發梢,再轉移到他的指尖,思路有些紊亂。

他感覺自己心間的桃花到處飄飛,似乎要席卷整個天地。

“嘶——”季琛輕輕抽了一口氣。

白琦頓時焦急走過來,“怎麽了?”

“好像被一個小蟲子叮了一口,”季琛接過燈籠,随意看了一眼,倒是不怎麽在意。

白琦牽起季琛的手,朝着內室走去,迅速吩咐宮人,“去請今日當值的太醫來,快!”

“沒事了,我只是剛剛有一點疼,”季琛的手指上有一個小紅點,但看着并不嚴重。

白琦格外緊張,叫人打來了清水,輕輕替季琛擦洗。

“真的沒事,”季琛握住毛巾,不讓白琦動,“算了算了,我自己來就行。”

這還真把他當小孩子照顧了?

白琦搶奪毛巾,“我要親自看看。”

剛才燈籠光線不夠,白琦也沒看清楚到底如何了。

季琛玩心大起,幹脆一把按住白琦的手腕,拿起毛巾漂亮打了個結。

白琦微嗔,也沒掙紮,只是催促道:“放開。”

“不妨,”季琛攤開手,在白琦面前晃了一圈,“真沒事,我就是不小心被蚊子或者蟲子叮了一下而已,現在都沒有感覺了。”

咣當。

太醫拎着的箱子直接重重砸在了地上,輪值的太醫一身冷汗,匆忙給季琛行禮,根本不敢擡頭看,“陛下安。”

完了完了,怎麽他就這麽倒黴,正好撞到這個時候。

太醫想着剛剛看到的景象,年輕的大臣被綁住了手,皇帝在一邊笑吟吟看着,兩人眼神交彙,無聲交流信息,氣氛格外熱絡。

這種情況!叫他一個太醫來幹什麽!

“咳咳,”季琛終于想起了正事,一把将毛巾打開,揉了揉白琦的手腕。

白琦的手一抖,溫熱的觸感從手腕處傳來。

太醫匆匆過來看診,先是猶豫着看向白琦。這人是被綁了雙手,那是他受傷了嗎?

白琦皺眉,“你看我作什麽?是陛下有些不舒服。”

季琛只能無奈伸手,指着左手食指上一個小紅點,“好像被蚊蟲叮咬了,就一瞬間有一點疼痛。”

太醫:“……”

不是好像,這就是被蚊蟲叮了一下而已。

太醫無話可說,還是拿出一小盒藥膏遞給白琦,“外用擦拭即可。”

“一天用幾次?”白琦追問道。

太醫:“……大概今晚用一次,明天就恢複了。”

用不着幾次。

季琛在一邊笑,按住白琦的手,替他揉一揉手腕,對着身邊的太監吩咐道:“你們替我去送送太醫。”

也難為人家跑一趟。

等到太醫走了,季琛看着白琦,才意識到自己還抓着他的手腕。

慌忙松開手,季琛不自覺轉移話題,“其實像丞相那樣離開朝堂的肱骨大臣,未來會越來越多。”

白琦靜靜看着季琛,不言不語。

季琛也回望着他,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稍微減少這個國家的創痛。

他只能道:“今後的路,沒有了這些引領者,就要輪到我們自己走了。”

就比如小說裏,如今的時間線上,鄰國夏國鬧蝗蟲,決定北上掠奪越國,夏國和越國在西南邊界爆發戰鬥,夏國小勝一場,從此掀開了越國割地賠款的歷史。

在小說裏,這只有匆匆一句話,如今卻是越國接下來的命運。

季琛派人送去了糧草、武器和整理出的國庫銀兩,給軍隊下發了俸祿。

除此之外,對于像這樣雙方軍隊合計超過二十萬人的戰争,再加上鞭長莫及,他也有些無能為力。

僅僅登上帝位一個月,小說裏也基本圍繞主角展開,他真的分不清如今的朝臣裏誰的軍隊指揮能力更強,只能按照以往的朝廷布局來部署。

白琦認真道:“我會陪着你。”

至少他會陪到最後一刻。

西南邊界。

“将軍,将軍!”一個士兵騎着馬飛速跑到校場,揮舞着手中的信件,“有娘娘的消息了。”

七十餘歲的喬姓老将從臺上下來,展開信件一看,不由老淚縱橫。

“好!好!”老将道:“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的時間線:

白琦沒有被末帝所救,先是被關在牢裏,大病一場,最後成功逃出,在冷宮遇到喬皇後,季韶已經被送走和親,喬皇後心灰意冷,獨自去世,白琦送她最後一程,得到了她的信物。

8月初,丞相病逝,秦勝被貶閩南;

8月底,季瀚病逝,末帝倉促登基;

9月初,西南邊界,喬皇後的死訊傳到這裏,喬将軍心灰意冷,與敵人力戰而亡,失去主将後,西南開始潰敗,商南終于抵達西南,帶着喬皇後最後留下的玉佩,以一個文臣的身份開始重新整合軍隊。

兩年後,末帝被毒殺,半個月後,商南于戰場中毒箭身亡。

就如同前面讀者發現的一樣,目前的主角确實是偏文,原本的小說也只不止季琛所看到的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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