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早操,所有的中隊幹部與班長的臉,都比平時黑。所有的新兵的心裏,或多或少的有些忐忑。他們心裏知道,班長和中隊幹部為什麽會黑臉。可是他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們的臉由陰轉晴。

別以為犯錯誤的人多了,就可以得到原諒。在軍隊,沒有法不責衆這個概念。既然大多數人犯了錯,那就一起接受懲罰!沒犯錯的人心裏有委屈,覺得自己不應該一起接受懲罰忍着!

大家從這個早晨又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在軍隊,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才能春滿園!要的就是大家一起進步,一起成長,獨善其身,在這裏沒有市場。所有的戰鬥力、凝聚力,都是在這一次次的犯錯與糾正中,得到的錘煉。

早操的跑步,各中隊不約而同的增加了圈數——昨天晚上看你們被折騰了兩次,怕影響第二天的訓練效果沒跑,今天補上。

隊列訓練的時候,班長們的要求都比以前有所提高——有精力耍小聰明,還不如把你們那點小聰明用到刀刃上。

飯前一支歌,所有中隊的值班員,都發現新兵除了唱歌的聲音大以外,并沒有找到歌曲的調門。這可不行,來,再唱一遍。

新兵們接受力很強,沒有一個人抱怨,沒有一個人偷懶——明知道自己偷懶,被懲罰的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自己所在的班甚至中隊,誰好意思拖着大家與自己一起被罰?

“你小子,昨天晚上脫了衣服,也不和大家說一聲。”吃完了飯,等待集合站隊的時候,李锴小聲的埋怨李萬亭。因為他就在李萬亭的下鋪,讓林克一嗓子吼着把衣服脫下來,當然知道李萬亭沒有被吼。

“別冤枉我啊。”李萬亭抗議:“當時我說沒說,會查鋪,萬一讓發現就糟了?”

大家當時都聽到了他的這句話,也不好再揪着他不放,只讓他下次再有了什麽主意,一定要與大家分享。那也得你們聽我的才行呀。李萬亭心裏這樣想着,決定下次遇到這種事,一定多提醒這些家夥兩次。

又是周五,上午照例只訓練了兩個小時,大家就被整隊帶到了禮堂:集體上大課!

四個中隊的新兵濟濟一堂。三百多名新兵相互打量。各中隊與各中隊之間泾渭分明。

忽然,一中隊的一名班長站了起來:“一中隊,唱支歌!團結--一起唱!”拍子要了起來,響亮的歌聲傳了出來。

等一中隊唱完後,李萬亭他們中隊的歌聲也響了起來,直至四中隊唱完。

剛才唱歌的時候,李萬亭保留了一下。因為他知道,重頭戲在後面——拉歌!

部隊的集合,總是伴随着歌聲,一首首軍歌,容易讓年輕的心熱血沸騰。激動了,亢奮了,有使不完的力氣了,這力量要找到出口,這力量要得到喧洩。拉歌,應運而生,順理成章。

果然,一中隊再次唱完一支歌後,指揮的班長并沒有坐下,而是對着自己中隊的戰士高聲問道:“我們唱了該誰唱?”手上比了一個二的手勢。

一中隊的戰士集體高聲回答:“二中隊!”

沒等李萬亭他們中隊做出反應,一中隊的班長已經又喊出來了:“讓你唱,”中隊全體成員:“你就唱!”班長:“扭扭捏捏,”中隊全體成員:“不象樣。簡直象個大姑娘!”

二中隊值班員反應慢了一下,就盡失主動,只好起頭:“鋼要煉--”二中隊的歌聲再次響起。可是他們剛唱出了一句,一中隊的班長也對着他們中隊的人做了一個手勢,起頭:“鋼要煉--”

剎那間,一中隊的歌聲如春雷般傳出,将二中隊的聲音壓了下來。二中隊的值班員急了,對着戰士們猛地一揮手,所有人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寶劍要磨槍要擦。。。”

就這樣你來我往,一聲蓋過一聲,一聲高過一聲,一聲強過一聲,如二部輪唱一般,直到歌聲結束。禮堂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三中隊已經有班長站了起來,他把目标定在了四中隊身上,讓一中隊和二中隊得到了休息的時間。

其實四中隊有些吃虧,因為他們有一個女兵排。就算是女兵的聲音再高亢,再有穿透力,可是那嗓門還真比不過男兵。所以四中隊接連唱了兩支歌,還是被三中隊壓制着。

就在三中隊的中隊值班員得意地指揮着戰士,以整齊的掌聲向四中隊施壓的時候,四中隊的女兵排,站出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高挑的女兵,長圓臉也因訓練曬成了小麥色,眼睛大大的,晶亮地對着全場掃了一眼。全場靜默。這麽多次集體活動,沒有一個女兵站出來,所以大家都想看看她要做什麽。

“剛才我們唱了沒有?”女兵大聲地問着自己中隊的戰友。“唱了!”四中隊的人反應很快,回答的很整齊,聲音很洪亮。幾聲高亢的女聲,在裏面分外清晰。

那女兵顯然也有些緊張,可是也有明顯的憤怒,那種被別人用不公平的方式擊敗的憤怒。聲音有些顫動,可是還是堅持着自己的問題:“我們唱了該誰唱?”

李萬亭仿佛看到了剛進新兵連時的自己。一樣的滿懷激情,一樣的不服輸,一樣的,要與男兵比個高低!所以在女兵問出了“該誰唱”的時候,他與四中隊的人一起回答:“三中隊!”

李锴與張小毛疑惑的目光,同時聚到李萬亭的臉上。可是李萬亭不在乎,這一刻,他覺得一定要幫助這個女兵,為了她敢于站出來的勇氣,為了她不服輸的勁頭,為了她,不相信軍營只是男兵舞臺的信心。

誰說女子不如男。這話傳了多少年,可是由于生理上的先天弱勢,女兵,在部隊裏還是明顯的被照顧,被保護。不是她們不知道好歹,不是她們得了便宜還賣乖。誰穿上軍裝的那一刻,沒放飛過一個英雄夢,誰拿起槍的那一刻,沒興起一腔報國情。

為了這夢,為了這情,女兵,不甘願被照顧,她們想和男兵一樣,守土有責。她們不願意被保護,因為她們,也是保護人民的一份子。

所以今天,這個女兵才會站出來,克服自己的羞澀,克服嗓音低的弊端,用自己尖利的,或許并不動聽的聲音喊出那一句:我們唱了該誰唱!

李萬亭大聲地與四中隊的戰士一起吶喊,他的眼睛是濕潤的,為了自己還沒找到的歸路。他的心情是澎湃的,為了那與他當年一樣不屈的發聲。女兵,不是軍營的點綴,她們,中這火熱隊伍的一員!!

李锴和張小毛受了他的感染,加入了四中隊的行列。

四班的戰士受了感染,加入了四中隊的行列。

二中隊的戰士受了感染,加入了四中隊的行列。

最後,是三個中隊的人,一起對三中隊進行聲讨。三中隊值班員無奈地看了看另外兩個中隊,指揮自己中隊的人唱起了“咱當兵的人。”

那位女兵看了看自己中隊的值班員,得到許可後,站到禮堂的過道裏,對一中隊、二中隊的人進行示意,然後高亢地唱了起來:咱當兵的人--一起唱!

三個中隊的聲音整齊、洪亮:“...說不一樣,其實也一樣,只因為我們都穿着,樸實的軍裝...”不知何時,三中隊的聲音也和了進來:“...一樣的足跡留給,山高水長。”

主席臺上,大隊長、教導員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臉上露出了微笑。各中隊隊幹部側身看着自己的戰士,眼裏全是欣賞,四中隊幹部的目光,更是炙熱的要命。

大隊長制止了三中隊不服氣的值班員,想和一、二中隊讨回場子,可以留到下次,機會多得是。剛才拉歌,那火熱的氣氛感染了他,聲音也不由地提高了幾分:“現在開會!全體,起立!”

軍歌奏響,意猶未盡的新兵,和着音樂,齊聲高唱:“雄偉的井岡山,八一軍旗紅...”

教育結束了,還有些時間才到午飯,李萬亭回到宿舍,想把自己的演講稿寫完。可是李锴與張小毛不想放過他,連連問:“你當時怎麽想起來與四中隊的一起?”

李萬亭看着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別瞎說。到時三中隊的人還不得套我麻袋。”

大家哄堂大笑。年輕的笑聲,遠遠地傳出了宿舍樓,在軍營裏回蕩。

李萬亭的心思,還在他的演講稿上,為了不被打擾,他拿着紙筆,去了中隊學習室。不想裏面早已有人,大概是各班要參加演講比賽的人都來這裏,圖個安靜。

張紫陽對着李萬亭招了招手,他走到張紫陽旁邊坐了下來,問道:“你的稿子寫完了沒有?”

張紫陽搖了搖頭:“好象許多話想說,可是又好象有許多話沒說完。五分鐘的時間,總覺得會超時。”

邊上就有人接着說:“是呀,我的稿子寫了三千多字,就是加快語速,也得超時。可是想減吧,又哪句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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