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強戰力

岑揚哭不只是因為來自兄長的質疑。

還有他那三年裏遭受的種種委屈、對兩年的生命倒計時的恐懼和對未來的迷茫,這麽多的情緒糾纏在他心頭,快把這個從小就被沈彥之嚴密保護起來的沒什麽大用的大男孩給壓垮了,于是岑朗的一個引信,直接燃爆了他的情緒。

沈恒的軍裝上別滿了徽章與勳章,硌得很,岑揚跟個小豬崽一樣在他胸前拱了拱,臉悶在衣服裏面,憋得發出吭哧吭哧的抽噎聲。

沈恒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猶豫了半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然後遲疑地把手放在岑揚的頭上,輕輕揉了揉。

和小時候一樣軟。上一次摸岑揚的頭發,還是他十來歲的時候,似乎是機甲概述課拿了A,興奮地跑回家,從沈彥之到來家裏維修訓練室的修理師,但凡是遇到的活物,他都要給人家炫耀一下。

彼時剛從軍事學院全A畢業的沈恒,看着滿篇的機甲基礎知識啞口無言,怎麽也無法作到像其他人一樣花樣百出的誇他,只得伸手摸了摸岑揚的頭發,說:“很好。”

細軟的發絲在掌心下滑動,沈恒垂下眼簾,沒忍住,又揉了一把,然後便聽到房門被敲響,他的副官在外面叫他:“大校,儀式還有十分鐘開始。”

岑揚聽到這話,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主動放開沈恒,自己站直了,到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麽抱着他向來敬而遠之的沈恒,還哭得人家衣服都濕了——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些水痕,不過好在衣服是純黑色,倒也不是很明顯。

他尴尬地拿手背蹭了蹭鼻尖,讷讷道:“對不起,大校。”

沈恒聞言,沉默片刻,視線掃過岑揚,只看見一顆毛絨絨的腦袋,頂上一個小發旋。他對着兩人略一點頭,便離開了包廂。房間內的兄弟兩個相對而立,陷入一陣尴尬的沉默。

岑揚不敢再上前去和他哥套近乎,低頭垂手在一邊站着,岑朗臉上顏色幾變,最終還是問:“真的知道錯了?”

岑揚的嘴角往下一撇,鼻翼翕動,眼看就又要哭出來,岑朗嘆息一聲,朝他張開手臂,立刻就被撲上來的一大只給抱了個滿懷。

“哥。”岑揚嗚咽着喊他。

岑朗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背,帶着他到一邊的沙發椅上坐下,岑揚飛快地踹掉鞋子爬上去,像一只抱着蜂蜜的小熊一樣摟着岑朗不肯松手,岑朗無奈地呵斥了兩次,見他還是一動不動,只得放任了,伸長了手臂從一旁的桌子上抽了兩張濕巾,擦了擦岑揚哭得亂糟糟的臉。

岑揚仰着臉,乖順地任他擦洗,就像很多年前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時候,早上岑朗給弟弟擦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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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朗的心更軟了,他丢掉用過的濕巾,看見懷裏的弟弟仰着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還泛着紅,卻是亮晶晶的,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

顧崇這個瞎子,我弟弟這麽好、這麽乖、這麽漂亮,他居然敢不要?

岑朗心裏竄起來一股子無名火。雖然他完全不希望顧崇和岑揚在一起,但是一想到是傻弟弟追人追不到才分開的,又覺得憤憤。

他面無表情地伸手擰了一把岑揚的臉,岑揚“哎呦”了一聲,卻沒躲,反倒朝他笑開了花,一副傻乎乎的樣子。

岑朗:想殺了顧崇。

此刻,岑揚在腦海裏呼喚系統:【你看我哥……】

系統飛速打斷他的話:【親親,咱們平臺寫骨科是要被鎖文的】

【……哦】

他遺憾地咂咂嘴,又往岑朗懷裏拱了拱,找了個舒适的位置,不過沒躺多久,包廂中的實時轉播屏結束待機畫面,顯示出樓下大禮堂的全貌,授銜儀式開始了。雄渾的帝國國歌奏起,岑朗立刻起身,肅容站在單向玻璃前面,身姿挺拔如風中白楊,舉起右手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岑揚也連忙爬起來,默默站在岑朗身邊,目送國旗上升到穹頂之中。

下方大禮堂中是整肅的軍隊,都是參與此次Z4星系戰争的功臣,清一色的純黑色軍裝,左胸別着國徽,右胸別着軍團章和艦艇章,純金色的绶帶、锆石紐扣和雪白的手套是一片黑色中顯眼的亮色,沈恒站在最前方,目光沉肅堅毅,面容俊美得如同一座匠人傾盡畢生所學斧鑿出來的雕像。

開幕結束後,帝國的國王喻長青出面宣讀軍令委任狀,除了沈恒外,這次授銜的還有兩位少将、五位校官,以及數十位尉官,岑揚凝神聽取的時候,眼尾卻瞟見身邊的岑朗微微笑了一笑。

他轉過臉,捕捉到岑朗臉上還未完全逝去的笑意,帶着些欣賞和滿足,以及一絲淡淡的驕傲。

禮堂中,喻長青宣讀完軍令委任狀,沈彥之親自為沈恒佩戴上将肩章,功勳累累的老元帥,胸前挂着的軍功章一共四排,最上方懸挂着帝國最高榮譽勳章,是當之無愧的帝國守護神。他将繡着三個六芒星的肩章別在沈恒的肩上,如同将這他扛了幾十年的國家轉交給了自己的兒子。

沈彥之笑着退後半步,朝他行了一個軍禮,沈恒同樣回了一個軍禮,年輕的上将挺拔飒拓,鋒利如剛剛開刃的寶劍。

等另外的軍官也完成了授銜并且宣誓後,終于等到了所有人都期待着的環節。

大禮堂的地面緩緩打開,穹頂也向兩邊分開,随着機械轉動的咯吱聲響,一個鋼鐵巨物緩緩升起。超時空重甲監兵通體銀白,陽光落在其上如同水波流動,身體是标準的倒三角體型,身體和雙腿的比例按照人類的黃金算法,光從外形看來便極為賞心悅目,流暢優雅的線條中包裹着強大到可怖的能量,卻只能讓帝國的國民感到心安。

歡呼聲山呼海嘯地響了起來,在鋪天蓋地的掌聲當中,那鋼鐵巨人右腿後撤半步,緩緩單膝跪下,朝着他面前堪稱渺小的沈恒做出了臣服的姿勢。沈恒微微俯身,如同一只行動如風的獵豹,幾個敏捷的跳躍便跳上了機甲離地四五米的駕駛艙。

随即,監兵站起身體,活動了一下四肢。禮堂內空間不夠,沈恒操縱監兵做了些簡單的動作,即便如此,禮堂內外的歡呼仍舊一浪高過一浪,攝像機掃過觀衆席,衆人看着監兵的目光如同奉之為神明,眼中的光芒堪稱狂熱。

“帝國最強大的機甲單兵和超時空重甲組成的最強戰力,看的我熱淚盈眶。”

返回中心區的懸浮車中,岑揚靠在岑朗身上,翻看着星網上的評論。

坐在對面的沈彥之心情頗好的樣子,聞言調笑道:“揚揚,你前兩天還說叔叔才是最厲害的機甲單兵,今天就變了?”

岑揚笑嘻嘻的:“我念視頻底下的評論呢。”

沈彥之卻不依不饒的逗他:“是嗎,那你來說說,是他厲害還是我厲害?”

岑揚明知道他在逗小孩,卻還是佯裝出一副思考的樣子,為難道:“要不你們打一架吧。”

岑朗輕斥道:“胡說。”

沈彥之倒是無所謂:“哎呀小朗,你不要總是兇他,揚揚才剛回來,你好歹哄着些,別又讓人給騙走了。”

岑朗張了張嘴,想說,他自己青春期叛逆離家出走,如今終于知道錯了自己滾回來了,我不揍他一頓已經算是好的了,我還哄他?

岑揚吭哧吭哧地笑,眼睛轉來轉去,像只小狐貍,小狐貍往窗外看了一眼,從高速掠過的街景中看到一個熟悉的地名:“哎,停一下。”

“怎麽了?”岑朗問。

“那條街上有一家水産店,他家的蝦很好,我想買一點。”岑揚道。這地方離他的學校不遠,岑揚經常來這邊買菜,然後跑到宿舍裏偷偷做飯再送給顧崇,只是事後常常在垃圾桶裏看到罷了,他都不知道買過多少個飯盒。

蝦,車上的另外三個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一時沒想起來蝦是什麽。

岑揚補充:“今天這麽值得紀念的日子,我們吃頓好的慶祝一下怎麽樣?”

沈彥之嘴快于腦地說了句“好”,然後才反應過來,這孩子說要吃飯?

自從營養劑被發明出來,有許多人很多年都不吃飯,甚至一輩子都靠營養劑過活,一方面營養劑方便便宜,另一方面,按照人體需求比例制造的營養劑,可以最大限度的延長人的壽命。

岑揚卻不這麽想,他吃過正常的食物後才知道,飯菜帶給人的滿足感絕非營養劑能帶來的,那種從舌尖味蕾到心肝脾肺都幸福溫暖的感覺,他一天三頓都嫌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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