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藥
“我可以追你嗎?”
殷問盯着這六個字的消息,正着看,反着看,橫豎都看了幾遍,像是要把眼睛盯出血淚才罷休。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他兩手捏着手機,腦袋快要炸開。
是惡作劇嗎?
會不會……有可能……是真的?
他帶着輪椅原地轉了幾圈,想馬上去找陶予溪。他受不了微信裏一來一回的确認和試探——那會把他弄瘋。
他讓自己停下來,打了個電話問酒店的工作人員:“查一下陶予溪小姐回房間了沒有?”
工作人員查了查記錄,說:“她正在溫泉池。”
溫泉啊,那就不好追過去了。
殷問決定在酒店裏等她。
晚上九點多,陶予溪和小雪一起回了酒店。小雪住二樓,她們在電梯裏道了晚安。
小雪走了,電梯門關上後繼續上八樓。
陶予溪看着門鏡反射的自己:頭發有點潮濕,松松挽起,身上還裹着浴袍,四周也仿佛帶着點水汽。加上喝了黃酒後眼尾泛點紅,有一種畫中美人般的慵懶美感。
她知道自己是美的。
想起殷問還沒有回複她微信,現下的心情并沒有看起來那麽平靜。
出了電梯,沒走幾步,她就聽到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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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姐。”
是昨晚宴會上致辭的那個男人,祁志斌。
陶予溪不确定他是等她,還是正巧路過。
祁志斌眯着眼睛打量穿浴袍的她,那眼神讓她不舒服。
“這個小鎮有一大特色就是海鮮。”祁志斌說,“我想盡一盡地主之誼,陶小姐今晚賞個臉?”
“不了,謝謝。”
祁志斌反而走近了,帶着一身酒氣。
“陶小姐,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今後的合作。我個人是很欣賞你這樣的美女藝術家的,我保證你今後和我們旅游小鎮,甚至是雪山集團合作的機會很多。”
陶予溪今晚也喝了點酒,說話不想迂回:“不好意思,合作方面請聯系我的經紀人。”
見祁志斌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主動告辭。
“再見。”
她剛要繞開他,就被拽了一把。
“陶小姐害羞了?”
祁志斌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她整個人踉跄了下,下意識推了把冒犯者。
眼見祁志斌揚起一只手,她仿佛預見到一個火辣辣的巴掌就要落下。
然而痛感沒有如期而至。
她睜開剛才下意識閉上的眼,看到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正牢牢抓着祁志斌。
殷問雖然坐在輪椅上,卻用不可抗拒的力量鉗制住祁志斌。
“你這是騷擾。”他一字一字發狠地說。
祁志斌雖然有點醉,但某方面的敏感度還是在的。
眼前這個人是八樓的住戶,很可能是位貴賓。
“你誤會了。”他笑嘻嘻地解釋,“我和這位小姐是好朋友。”
話才落下,肚子上就挨了結實的一拳。
祁志斌悶哼一聲,捂着腹部退後幾步。
殷問想打的不僅是他的肚子,還有臉。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恨自己站不起來。
想到旁邊的陶予溪,他有點艱難地将視線移向她。
陶予溪顫了顫。
他那雙眼裏翻湧的情緒太複雜了。
殷問看到她微亂的濕發、泛紅的眼尾和有些僵硬的手腕。不知道浴袍下的手腕有沒有留下痕跡,不知道她痛不痛。
他一只手掐住輪椅邊緣,指尖泛白,隐隐發抖。
是心疼,又是自責。
“你!”祁志斌氣急敗壞,“我現在就報警,有本事別跑!”
殷問冷笑一聲:“報警吧,看看騷擾女性要怎麽判。”
祁志斌邊掏手機邊說:“你知道我是誰嗎?在這裏你也敢跟我撒野?”
陶予溪聽他嚣張的口吻,反應過來了——這個人不認識殷問。
殷問很少公開露面,新聞報道上也沒有放過照片。
而此時殷問沒有主動說出身份,那麽她也……不說吧?
祁志斌罵罵咧咧跑遠幾步,趁着殷問驅動輪椅追上他的功夫打了個電話:“讓保安上來!”
電話還沒挂斷,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手機摔落在地毯上,被輪椅碾過。
“瘋了,你瘋了!”祁志斌跌在窗邊,退無可退,幹脆擡腿狠踹了一腳。
殷問控制住輪椅的時候,被祁志斌鑽了空當,臉上也挨了他的一拳。
那一拳揮下去的時候,祁志斌喊破了音:“臭瘸子!”
但他只占了一拳的便宜,之後便是手腕欲斷的疼。
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力氣怎麽能這麽大,簡直深不可測。他痛得跪下去時,臉上的拳頭如雨落下,而且動作一下比一下狠。
有一瞬間他明白了,那是怒極的反應。
“叮——”
電梯門開了。
祁志斌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但在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終于要得救了。
四名保安從電梯裏跑出,然而在保安身後還有一個人。祁志斌眯了眯眼,他記得那個人好像是……雪山集團的總裁特助。
他怎麽會在這裏?
下一秒,保安将扭打在一起的祁志斌和殷問分開。
拉扯間,祁志斌聽到了一聲“殷總”。
殷總?
祁志斌終于想到了什麽。
這個人姓殷,又坐着輪椅,眉眼間滿是外放的戾氣。
不會……吧?
“殷總!”江助理蹲在殷問的輪椅前,神色慌張地查看片刻,又問僵在一旁的陶予溪。
“陶小姐,你怎麽樣了?”
陶予溪搖搖頭:“我……沒事。先給殷問檢查吧!”
聽到“殷問”兩個字,祁志斌的酒突然全醒了。
“你是……雪山集團的殷問?”祁志斌本來摔在地毯上,現在往前挪了挪,“殷總,剛才是我不對,沒認出您來!”
殷問沒有再看他,而是對江助理說:“辭退以後,向行業協會公開他的劣跡,并公告雪山集團永不錄用此人。”
祁志斌膽戰心驚,殷問要是真的這麽做了,就是擺明跟全行業說:誰今後敢錄用他就是和雪山集團公開叫板。
殷問一句話,他就要從年薪近千萬的副總裁跌入塵泥了。
“殷總,給個機會!我什麽都沒做啊,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祁志斌見殷問不給反應,又看一眼不聲不響的陶予溪,揚起手指向她:“其實是她!這個女人想從我們公司得到資源,故意纏着我!”
他作死的程度連江助理也看不下去了。
“祁先生。”江助理冷冰冰地說,“接下來你就耐心等待律師函吧,辭退不代表我們之間的問題到此為止了。這幾天我們已經查到旅游小鎮十幾家商鋪的租約糾紛內情,你從中撈了不少油水吧?還有對于公司聲譽的損壞我們也會追究到底,這方面還得提醒你準備好賠償金,絕對是你想象不到的數額。最後,如果你今晚還想全須全尾地離開這層樓,現在立刻向陶小姐道歉。”
聽完這番話,祁志斌已然面色慘白。
他徹底相信江助理身邊的這個人就是殷問了,這套做法确實是殷問的風格。
看似不疾不徐,實則釜底抽薪。
他終于不再掙紮,轉向陶予溪:“陶小姐,對不起……是我混蛋,是我鬼迷心竅。對不起,對不起……”
保安把祁志斌帶走後,走廊頓時安靜下來。
“殷總,我帶您去醫院吧。”江助理說。
“不用,我沒受傷。”殷問扯了扯紅腫的嘴角,“剛才說的事你現在就去處理,我一刻都不想忍。”
江助理對上他閻羅般的表情,只好說:“我知道了。”
殷問對自己嘲諷一笑。最後竟然還是靠公開身份才解決了這個人。
他轉向陶予溪,藏起鋒利的目光:“我送你回房間。”
八層樓的房間都是套房,進門後有一個寬敞的客廳。
進了客廳,陶予溪忽然記起了什麽,對他說:“你先坐一會兒!”
她走到座機旁撥了個電話,讓前臺送了醫藥箱上來。
她想給殷問上藥,擔心殷問不同意,便笑着說:“放心,我住院都住了了兩個月,簡單處理一些外傷還是可以的。”
殷問沒有回答。
他本來就五官深邃,此刻清冷的模樣更襯得輪廓鋒利。
陶予溪看得有點走神,忽然想要伸手撫平他緊繃的眉宇。
但還是忍住了。
服務員送來了藥箱,她再一次說:“我給你上藥吧。”
“嗯。”
得了許可後,她進浴室洗了手,然後在殷問對面的一只沙發凳上坐下。
兩人距離拉近,不足半米。
她打開藥箱,取出棉簽沾了碘伏,輕輕擦在他的嘴角。
距離更近了,她專注在手中的動作上,呼吸輕輕噴在他的臉上。
“痛嗎?”
他喉頭滾了滾:“不痛。”
目光向下,可以清楚看到她微微泛紅的白皙皮膚。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挺翹的鼻子無一處線條不完美,再往下,是小巧秀美的櫻桃唇。
或許是因為緊張,她淺淺咬了咬唇,那殷紅的顏色愈發生動明麗。
殷問眸光晃了晃,強行把視線移開:“你今晚手機被偷了?”
陶予溪的手一頓,明白他在說什麽後答:“沒有。”
“你那條消息……”
她将棉簽丢進近處的垃圾桶,低頭蓋上碘伏藥瓶。
“嗯,是我發的。”
她等了片刻,頭頂傳來殷問的一句“哦”。
只一個音節,卻好像有點顫抖。
殷問終于鼓起勇氣去看她,然而她正垂着眸收拾藥箱,沒有與他對視。
白色的浴袍微微敞開,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小片雪白的輪廓。
還有隐隐的桂花香味蠱惑住他,讓他的視線想要繼續往深處探去。
陶予溪合好藥箱時,殷問連忙錯開視線,身子一退,帶着輪椅轉了個向。
“晚安!”他聲音低啞,落荒而逃。
看到他不斷用手滾着輪椅艱難出門,陶予溪忽然想問一句:那輪椅,不是電動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坐穩,劇情要準備起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