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留宿
陽光透過紗窗,掃去滿室困意。
陶予溪眼睛還眯着,就第一時間拿起手機。
沒有殷問的消息。
她躺回去,臉在枕頭上蹭了蹭,猜測着他醒了沒,在做什麽,有沒有生氣,是不是惦記起她又找不到好理由主動聯系——就像她一樣。
她起床洗漱,又收拾了一番,就進入次卧架起畫板,靠畫畫度過了一天。
接下來的兩天,她去看了之前挑出的畫展備選場地。兩個場地都是在市中心人流密集區域,其中一個在市圖書館的一層,地段優越,租金合适,只是與她先前辦展的場地類型重合,比較穩妥卻也沒什麽驚喜;另一家在會展中心的樓宇內部,人流量大,處處是強烈的現代風格,與她的作品結合更有新穎的突破感,但租金也相對較高。
她有些猶豫。
在這種事上姚向瑾從來都是讓她自己決定,但這一次,她有點想要和誰讨論讨論。
只是她想到的那個人,已經連着幾天沒有聯系她了。
雖然是她主動“出逃”的,但真正斷了幾天聯系,要說不失落也是假的。她忍住沒有找他,一閑下來就把所有情緒都宣洩在了畫布上。
兩人沒有聯系的第四天,會展中心的那家場地主動給陶予溪打來了電話。
“陳經理,你的意思是……不收取租金,只要資源置換就讓我在你們那兒辦畫展?”陶予溪有些不敢相信。
電話那頭的陳經理連連應是。
這是她從未遇見過的好事,加上陳經理的催促,她匆匆換了衣服就出門,打算當日敲定合作協議。
她只見過陳經理一面,還是在上次看場地的時候。當時的他雖然也算客氣,但并不熱情,畢竟會展中心的場地都十分搶手,而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潛在客戶。
但今天陳經理的臉上似乎自帶小太陽,笑容熱情,話語體貼。而且他所謂的資源置換,是要她同意用她的作品進行場館包裝設計——更像是替她免費做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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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簽合同時,一位助理趕來對經理耳語了幾句。
經理立刻對她說:“陶老師,這份合約我們要給法務部的同事過一遍,您稍等一會兒。”
可這合約,不是本身就是你們法務部準備的嗎?
陶予溪眨眨眼,到底沒有把疑問說出口。
過了十幾分鐘,新打印出來的合約被送到她手上,比起之前的版本反而加了幾條優惠內容。其中還有一條寫着“本協議簽訂後30天內,甲方有權無理由中止協議”。
作為甲方的陶予溪終于忍不住問:“你們的法務,這麽替甲方着想的嗎?”
陳經理眯着眼,笑容有如向日葵般燦爛:“為客戶服務是應該的。”
陶予溪離開以後,陳經理一抹額頭的薄汗,沿着走廊走到一間不顯眼的辦公室,對裏面穿着灰色西裝的人說:“都辦好了。”
看到對方颔首,他才松了一口氣。
陶予溪吃過晚飯回到公寓後不久,接到了這些天來殷問的第一個電話。
“陶陶,心情好點了嗎?”
殷問的聲音帶着疲憊的沙啞感,她有些心疼。
“嗯,我沒事。”
“那你能給我開個門嗎?”
她心下一驚,反應了幾秒後穿上拖鞋,直奔門口。
殷問竟然就在門外。
可這裏是B市,還是在她剛剛租下的公寓前。他怎麽……
手機還在通話中,兩人無聲對峙了幾秒。
“你……你怎麽來了?”
已經是秋天,黃昏過後空氣裏的溫度就開始迅速流失。一陣風吹來,她有些瑟縮。殷問穿的是一套深灰色西裝,也不厚實。
“先進來吧。”她說。
殷問驅動輪椅跟着陶予溪進了公寓。
“我這裏只有白開水,可以嗎?”
“可以。”
她進廚房倒了一杯水,拿到客廳放在殷問面前的茶幾上,人也跟着坐到他對面,卻不知道說什麽。
殷問捧起水杯,手指摩挲着杯沿:“陶陶,我開始複健了。”
陶予溪擡眸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又低下頭,看不出在想什麽。
但她沒想裝作一副剛剛知情的驚訝模樣。
殷問将随身唯一帶着的一只暗銀色手提箱放到腿上。那箱子方方正正的,比最小號的行李箱看着還要小一些。他沒有打開箱子,而是從一個夾層裏取出了一份文件,擺到茶幾上。
“這是我和複健團隊簽下的協議。”他說着,又補充道,“是原件。”
陶予溪很想輕松地拿起那份協議,但又覺得整只手都沉甸甸的。
而且,她還有點不敢看。
她剛拿起,又把它輕輕放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問了你助理,就是小雪。”殷問啞聲說。仔細一聽,聲音裏還帶着點委屈。
好像在控訴,自己女朋友的行蹤還得從別人口中得知。
他不僅問了小雪關于陶予溪的行蹤,還多問了一些問題,例如她這趟出門有沒有帶上國畫的畫具。
因為她對他說過她開始重拾國畫了,卻突然又來了B市,還租了房子,明擺着是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的。如果沒有帶上國畫畫具,就說明她這個決定是臨時做出的。
果然,小雪說她沒帶。
所以她一定是受了什麽刺激。
想到這裏,殷問的目光沉了沉。
陶予溪覺得聊這件事更難受,又一次拿起了合約,她掃過第一頁,又翻到第二頁,想找到結婚或者訂婚類的關鍵詞。
但沒有。
“我們簽約的條件,是我支付高于市場價三倍的費用。”殷問似是知道她在意什麽,解釋說,“創業公司有進賬要求,白如冰也不是唯一投資人,這筆錢她沒有不要的道理。”
陶予溪擡頭看他。
“其它要求我不會答應。”他說,“我對白如冰沒有好感,和她也只有這份合作關系。”
“那你姑姑……”
“殷虹和白如冰私下有接觸,她們的事我還在調查,有一天會給你交代。不過現在,我們先不說她們了好嗎?”殷問又一次如一只委屈的大狗,專注地看着她,“我都餓了。”
“你……沒吃晚飯?”
殷問點頭。
陶予溪平息片刻,問:“你有什麽想吃的嗎?或者有什麽忌口的嗎?”
看她挽起了袖子,殷問心中一陣激動。陶陶要給他親自下廚……
“沒有忌口。”他用力壓住翹起的嘴角。
“我幫你叫外賣。”
原來是外賣……
“不好意思,我的廚藝是災難級的。”
“沒事,外賣就可以。”
就算是外賣,那也是陶陶親自點的外賣。
陶予溪在手機中選了幾樣家常菜,給他看過後下了單。
客廳裏再度安靜下來,陶予溪猶豫一陣,說:“明天我送你去機場。”
殷問抿唇:“你不要我了。”
“不是。”
“我才剛來,先不說走好嗎?”
“可是你的複健不能中斷。”
殷問又拍了拍他帶來的那只手提箱。
“這是……”
“外骨骼設備都在裏面,我在這裏就能複健。”
陶予溪沒有說話,她要消化一會兒。
“但是除此之外,我什麽都沒帶。”殷問又說。
“嗯?”
“換洗衣服沒有帶,助理和司機也沒有帶。沒人照顧我,我不方便去住酒店。”殷問像是不讓她拒絕一般,可憐兮兮地說,“陶陶,你不能不要我。”
陶予溪确實感覺到了一絲罪過,然後意識到,殷問要住在她這裏?
“可是只有一間卧室。”她為難道。
雖然還有次卧,但是次卧沒有床,她是把次卧當畫室用的。
“我睡沙發。”
陶予溪租的是一套中檔公寓,既不寬敞也不算精致,她自己一個人生活綽綽有餘,可一想到讓習慣了有保姆有助理照顧的殷問睡在沙發上,她就坐立不安。
誰知道,殷問竟然十分堅持。等到她松口答應時,他還有了如釋重負的神色。
拿到外賣交給殷問後,陶予溪下樓去了就近的超市買殷問的生活必需品。
牙刷、毛巾、睡衣……這些倒還好選,可是內褲……
陶予溪站在男士內褲的貨架前,上看下看,最後蹲了下來,捂住臉。
如果發消息問殷問要什麽尺碼,也不好吧……
她嘆一口氣,他來B市這一趟就是故意為難她的。
最後她買了最大尺碼的,反正小了不能穿,大了還可以将就。
回公寓時,殷問已經吃過了晚飯,桌面收拾好,垃圾也被他用塑料袋綁好。
他一臉乖巧,似乎還在預防陶予溪會把他趕去酒店。只是在拿到那包內褲時,臉上的乖巧摻進了一些別樣的味道。
公寓裏只有一間浴室,陶予溪不想再繼續尴尬,故作鎮靜地問:“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殷問指尖一動,下一秒,他脫下了西裝外套,又開始解襯衫扣子。
陶予溪意識到了問題:“你……”
你要不要去浴室裏再脫?
但他今天脫衣服的動作格外利索,她還沒想好怎麽委婉提醒,他就已經把襯衫從身上剝了下來,搭在沙發上。
他身上明明沒有什麽明顯的肌肉,但在自然狀态下,流暢的線條卻呈現出了緊實感。寬肩窄腰的好身材,她只看了一眼就別過頭。
“陶陶……”
“怎……怎麽了?”
“你可以随便看。”
陶予溪耳垂紅得幾乎要滴血。
必須找個話題轉移注意力。
“你……平時是怎麽洗澡的?要幫什麽忙嗎……”
她一問完就懊悔地咬住了下唇,這個話題更糟糕。而且,就算讓她幫忙,她也不敢動啊。但她又确實擔心殷問萬一有什麽不便……
殷問愣了愣,她明顯為難極了,卻還在關心他。
沒聽到殷問的回答,陶予溪以為他在客氣,或者誤會了什麽。
“我給你找個護工?”她補救道。
殷問笑了:“這個時間?”
天都黑了好幾個小時,這時候要在人生地不熟的B市臨時找一名護工确實不太現實。
殷問的輪椅動了動,他的膝蓋貼上了她的腿,聲音也近在耳邊:“要不然,你來幫我?”
陶予溪雖然坐着,卻覺得兩條腿緊繃得要命。她略略平複了一番心緒,開始平視他。
她的臉沒有什麽棱角,皮膚白皙軟嫩,杏眼清澈靈動。就是這樣一張漂亮又清純的臉對他微微一笑,說:“好啊。”
殷問意外地頓住。
又聽見她說:“你不用緊張。”
誰?
什麽不用緊張?
陶予溪繼續說:“在兩種職業的人面前不用害羞,一種是醫生,還有一種……是畫家。”
殷問腦子轟轟作響。
她明明還是平時那溫柔軟糯的聲音,怎麽反而聽出了一種撩的意味?
她剛才的話,是在說就算看光了他的身體,也只會把他當作人體模特嗎?
看光……
殷問狼狽又隐忍地別過眼去:“我剛才逗你的。”
“嗯?”
陶予溪已經能抓住殷問的一些特點。他有時候看起來大膽,其實她一硬氣他就會妥協。
果然,她反撩一把,他就抖成了個篩子。
“輪椅防水,可以進浴室,我自己能洗澡。”殷問有些費勁地解釋。
陶予溪平靜地點頭,看來洗澡這個問題解決了。
她對自己剛才的随機應變還挺滿意,沒有注意到殷問重新看向她時眼底的濃雲翻滾。他輪廓冷硬的臉上已經呈現微紅。
“但是在那之前……”
他伸手,挑起她的幾縷散發把玩起來,接着手指連帶發絲掠過她的耳後,輕輕揉了揉她的後腦勺。
她懵了一瞬,下意識問:“什麽?”
他離得越來越近,氣息散發着危險。陶予溪想到了兩人僅有過一次的淺吻。
殷問的聲音帶着種蠱惑:“上次的,不合格。”
作者有話要說:殷問:老婆親手遞杆子,不爬不是人今天是他撩她撩他撩她的一章,大家還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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