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同歸 ·

于鶴離冥思苦想了一陣, 覺得先把梁蘇安頓好是第一要務。“你現在已經沒辦法回寝室了,要不咱們先回專家樓,畢竟鋪床疊被還要時間。”

梁蘇的臉驀的紅了, 不過想想也沒別的去處,不如先去專家樓再作打算。兩人路過個小的鹵菜店, 随意買了些東西當晚餐, 就直接回了學校。

面包車行駛在七彎八拐的山路上, 不時發出金屬碰撞的響聲。如果是上輩子,梁蘇肯定嫌棄這樣的車況,不過時光一下倒退了三十年, 連于鶴立眉頭都沒皺一下,自己就更沒有什麽好挑剔的。她看着路邊民居星星點點的光暈,遠處看仿佛坐落在山間的明燈,走進了才知道觸手可及。梁蘇腦海間靈光一閃,“鶴立,我想到另一種報警的方法。”

于鶴立握着方向盤,面如沉水,“你說說看。”

“如果我們跟警察說賀曉茹的離奇遭遇應該沒有人會相信,但是讓賀曉茹報警說財物丢失說得通。如果賀曉茹找得到之前做頭發的店, 那就先拿回她的背包和證件再說。我估計多半是找不到的,然後再去尋找她之前穿的衣服, 因為衣服具有相對稀少的屬性,只要找到了衣服再悄悄跟警察說後續遭遇,應當可以行得通。”梁蘇看着于鶴立的眼光有些閃爍,“雖然邏輯上不是毫無瑕疵, 但比之前的可信度高得多。”

于鶴立微笑着踩了一腳油門,“這件事可以交給我。我在市政府實習了這麽久, 公安局那邊的朋友還是有幾個的。只要能夠最基本的報警标準,這點小忙他們肯定沒問題,畢竟賀曉茹還有軍嫂身份,這一點也符合現在的政治要求,擁軍愛民可是所有人的責任。”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既然能有辦法報警,後續問題就可以大膽交出去了。“鶴立,我今天見到賀曉茹的公婆,才知道她考到重慶來不是為了更好的發展,簡直就是生存的基本剛需。”

“剛需?”于鶴立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就是,其實賀曉茹在安徽的家裏根本待不下去,別說她跟公婆一起住了這麽多年,那兩個老人我今天就算看幾眼都覺得窒息。你說賀曉茹這麽溫婉一個女孩兒,怎麽會嫁到蠻不講理的家裏呢?就算她是福利院裏長大的孤兒,完全可以嫁個疼她愛她的人好好的過,沒必要跟舊社會童養媳一樣受欺壓。”梁蘇嘆了口氣,“不過我看她相處中一直在退讓,根本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

“習慣了呗。估計初入社會,期待家庭的溫暖,因此沒看清楚情況就一頭紮進去了。”于鶴立将車穩穩的停在專家樓下,“咱們先別說你室友的事情了,現在公寓裏什麽都沒收拾出來,可有的折騰。”

于鶴立本來是無心之言,梁蘇的臉卻“唰”的一下燒了起來。還好有着朦胧夜色掩護,于鶴立只顧自己搬着東西沖在前面帶路,根本無暇察覺她的異樣。

二人一前一後在樓道裏走着,忽然旁邊閃出來一個蒼白瘦削的身影,在昏黃的廊燈下如同鬼魅一般,“小梁,你搬到鶴立這兒來了?”

梁蘇一擡頭,見路教授穿着肥大的白色燈芯絨睡衣,大大咧咧站在門口。“我剛在廚房切水果,就看到鶴立的面包車停在樓下,這大包小包的,看樣子準備長期安營紮寨了?”

于鶴立腳步一頓,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他如同在作案現場被抓住的賊一樣,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

“看樣子你們應該是去了百貨商場,還沒吃飯吧?正好我這裏有些成都帶回來的新鮮鹵子,你們願意吃碗挂面的話就過來坐坐吧。”

“鶴立,你先把東西放回去,我到路教授這兒蹭碗飯吃。”梁蘇故作沉着道。于鶴立應了一聲,加快腳步往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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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對了嘛。”路教授把梁蘇迎進家裏,“看你們買了些鹵菜,那些冷冰冰的東西必須過了火才不傷胃。晚上吃點熱的,我這裏還有些梨子和蘋果,可以補充維生素。”

“您現在怎麽過的這麽養生?”梁蘇走進路教授家,發現昔日酒櫃上的放着的煙酒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紅薯幹、花生米、奶粉等健康食物。

“沒辦法,動過一次手術覺得在鬼門關走過,看開了很多。之前總覺得動亂耗費了我的十多年,我要想方設法把時間補回來。現在覺得這事情可以從長計議,如果身體保養好了工作到七老八十都不成問題。”路教授系上圍裙,為梁蘇下了碗面條,又拿出燈影牛肉和醬豆幹混炒了,調成鹵子蓋在面條上。

“這次你就算不來,我也打算找下你。有個家庭糾紛類的案子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路教授泡了一杯澄明剔透的碧螺春,笑盈盈的看着梁蘇坐在桌前狼吞虎咽,“你上次有關司法精神病的論文會在四川法學雜志上發表,等到時候出樣刊了會寄給你。”

梁蘇心中一熱,現在就能出論文成果,那在同屆研究生中就算是佼佼者了。“這個論文到時候你可以給金玄老師也看看,如果有些學術方面的會議他可以幫你牽線。這方面人脈他可比我廣的多。”

“我不是跟着您做實務嗎?現在又要參加學術會議,只怕會忙不過來。”梁蘇壓住心中的狂喜故作擔憂道,“您這是改變了我的培養計劃?”

“沒有,只覺得你能跟着金玄幾年,多和國內頂尖法學家交流,在學術上的造詣一定受益匪淺。我下午回來的時候遇到了符校長,他對你評價挺不錯。”路教授溫和地看着梁蘇,“如果有機會,你願意當我們的同事嗎?”

“可,可以嗎?”梁蘇覺得路教授是在開玩笑,“我是個保研都落榜的倒黴蛋,這麽大的餡餅還是不要想的好。免得到時候失望。我只覺得老老實實做實務賺錢,比垂涎這些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機會要踏實很多。”

“想想沒事,不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這上面才好。無論對人還是對事,最好的心态其實就是古人所說的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路恩平語重心長的說,“何況當老師并不影響你做實務,只是如何權衡兩項工作的重心是需要智慧的。”

梁蘇心想,能同時做好這兩點,就應該是時間管理大師了。她後悔穿越前沒有多關注過娛樂圈,那裏輩出時間管理達人,只是不一定都是褒義的而已。不過經過這麽多事情的洗禮,無論貶義褒義,她都能平和的對待,只要能拿來為她所用,能解決實際問題就行。

“好,我嘗試多發論文,至于其他的也不強求了。畢竟留校學術不是唯一的考量标準,即使暫時是,以後也可能改變。”梁蘇口吻中含着嘲諷,對于之前胡泉的那些小動作,她還沒有完全釋懷。

“什麽都可能改變。就好比今天你跟于鶴立回家,難道他對你的感情就能海枯石爛嗎?你是一個法律人,應當知道我們只能就已經做出的行為作出意見,雖然法律有一定預見性,但絕對不能信誓旦旦保證尚未發生的事情,特別是在情感上。”路教授仿佛又回到了三尺講臺,對着臺下迷茫無知的學子們諄諄教誨、循循善誘。

我們寝室的門壞了,我實在沒地方可以去。特別是室友的公婆蠻不講理,今天當着劉主任的面就敢擡腳踹門。我真不知道一個人留在寝室裏還會發生什麽。”梁蘇清澈的雙眼盯着面前雪白瓷碗裏的殘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你嘗試過求助嗎?”路教授溫言到,“和我、或者金老師都可以。你不是舊社會的無知婦女,男朋友不是也不能成為你的生活重心。小梁,我發現你不知不覺已經對鶴立有依賴了。”

路教授字字珠玑,一針見血的說到梁蘇的心底裏去。梁蘇苦笑着,依賴,她何時有過依賴?畢竟自己是從二十一世紀莫名其妙穿越而來,孤身一人,無親無友。梁氏與她而言或許能成為助力,但絕對不可能遮風擋雨。至于于鶴立這個撞上來的男朋友,可以深愛、眷戀,但作為依賴,他自己本身都不夠枝繁葉茂,這點梁蘇從來都清醒着。

“我和鶴立沒有打算同居,您今天看到我們搬家,只是權宜之計。”梁蘇原本素白的小臉脹的通紅,眼神也不敢看路教授。

“正因為原本沒有打算,所以我才擔心你。我在海外受的教育,也不是講三貞九烈的老頑固。你也是個成年人,我明白自己再怎麽心焦都只能提出參考性建議。于鶴立這麽帶你回家,有征求過你的意見嗎?如果真的又情不自禁的時候你有保護自己的準備嗎,還是這所有的東西你都沒有考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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