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卷土重來 ·

梁蘇本來就對何來這種處理事情黏糊糊濕噠噠的男士沒啥好感, 索性三言兩語應付式的哄走了事。她出門稱了些水果,又去副食店裏買了只烤雞拎在手上,去專家樓看導師。

路教授剛參加了一項重慶市內鐵路征地的讨論方案, 有些體力不支,這兩天也沒去學校。見梁蘇過來, 他笑呵呵的接過水果和烤雞, 又泡了茶給她。

梁蘇猶豫着把何來的案子說了, 路教授表示這個案件情況并不複雜,可以讓她放單飛式的處理。接的時候謹慎點很正常,不過一旦簽了合同就得全力以赴。

“只是你要記住一點, 當事人當事人,當面是人。”路教授體力不支的打了個哈欠,“咱們作為一方代理人,往往在開庭前都很難觸及案件的全貌。對方如果請了律師,搞證據偷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咱們只有保護好了自己才能好好保護別人。”

梁蘇點點頭,路教授又象征性的詢問了一下她最近的課程安排。梁蘇撒嬌似的埋怨她登上講臺這麽久,連于鶴立都找機會想方設法蹭了堂課聽,更別說金玄雖然在校時間有限,也在百忙之中列席過她的課堂, 提了很多忠懇的批評建議。

“我年紀大了,精力不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路教授笑得淡泊悠然,“何況對于講課我本來也只能算個中不溜兒,現在更是撒手懶得管,聞道有先後, 術業有專攻嘛。”

梁蘇聽着也笑起來,“那您知不知道為什麽金老師會毅然退出實務界專心搞學術?看他當年曾經是您的勁敵, 想必殺傷力也是可觀的。”

“他呀,是個外圓內方的人,表面上看一團和氣,和誰都能說上幾句,其實心裏的原則多着呢。實務界看起來确實風光,大開大合的賺錢,不必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但外人不知道,咱們無奈之處多着呢。走千裏披星戴月,多數時候還不被理解,有人覺得我們是專門為壞人說話,還有人認為我們沒事就挑撥訴訟喪盡天良。法官的刁難、當事人的白眼,我經常覺得這是個罕見的要幾頭受氣的職業。賺得多點怎麽了?既然要咱們肚裏能乘船,那也得給多油水把肚皮上的脂肪填厚點再說!”

梁蘇瞧自己導師常年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說起補充油水還頭頭是道,不免失效道:“我這不是給您來補充油水了嗎?雞肉加水果,您在弄些米面主食來吃,吃完倒頭大睡,保證沒幾天就圓滾起來。”

路教授懶洋洋的瞟了眼梁蘇帶來的吃食,“心思多放在琢磨案件上吧,畢竟你這個電熱毯傷人的案件還沒有确定委托,情況也不明朗。等委托人那邊确定委托就好好調查吧,畢竟現在法官的專業素養層次不齊,真遇上一個固執的軍轉幹部,得學會用最淺顯的語言把案情梳理好。”

聽了導師的話梁蘇覺得挺受用,“确實,案件法官分配往往是盲人摸象。雖然也能杜絕很多貪污腐化問題,但不專業的法官往往會做出影響案件公平公正的判決。不知道海外有沒有存在類似的問題?”

“西方的法官全部都在最優秀的律師裏選,檢察官也是。很多國家會組織全國統一的律師考試,能考過的人寥寥無幾,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哪像咱們,法學院畢業之後就可以直接授予律師牌。更別說法官的來源,更是五花八門。”路教授端起面前的濃茶喝了一口,“所以如果一審敗訴,千萬別灰心喪氣。咱們的制度很科學,一審之後還有二審和再審,千萬要用好上訴這個途徑。”

梁蘇離開路教授家時,被灌了一肚子清苦的茶湯,腦子裏卻愈發清明起來。她本來還猶豫要不要再上一層樓去看看于鶴立,又覺得天色将晚,有自薦枕席的嫌疑,索性作罷。回到寝室賀曉茹已經端着書在床上溫習了,月光清幽的灑在她清秀的臉上,仿佛軟煙薄霧籠罩下細雨朦胧的江南。

想到這樣的美人即将畢業後遠赴西北吃沙子,梁蘇心裏又投下一層淡淡的愁雲。賀曉茹察覺到她回來,擡起頭揚了揚手中的書,“要期末考試了,你不複習嗎?”

“我們專業考試成績占年度綜合分的比重很小,現在我也不搶着拿獎學金,再怎麽都會及格,有什麽好緊張的。”梁蘇笑道,“越來越覺得享受生活才是人生的第一要務。”

“今天有個電話打過來找你,我跟對方說你不在,結果讓你回來了就找時間給他打過去。”賀曉茹垂下眼睑,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我聽着那人嗓音耳熟就多問了一句,沒想到居然是咱們學院的林主任。他作為系主任我也只在開學的時候見過兩三面,沒想到人家直接找到咱們寝室來。想必你之前在學校讀本科的時候也是風雲人物,是不是也承擔了政治系的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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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蘇腹诽情況不妙,卻只能不動聲色搖了搖頭,“沒什麽,隔行如隔山,我哪有能力去承擔兩個專業的科研工作。林主任和我倒是有一面之緣,畢竟辯論賽上他也是評委之一。或許就因為這個原因我沒拿到最佳辯手。”

賀曉茹不知該如何說,只聽梁蘇又道:“今天太晚,先睡了吧。有空我再去辦公室找找他。”

“也好,聽起來不是什麽小事。”賀曉茹并不知道梁蘇正盤算着去找于鶴立商量一番,便按照她的認知繼續說下去,“你見到林主任千萬記得規矩點,我看他挺在乎政治素養,最好說出的話都能上升到覺悟上。”

“我還是裝聾作啞多聽少說吧,畢竟有些話還是說給懂的人比較好。”梁蘇匆匆洗過澡,見賀曉茹已經睡到在一旁,便也熄燈鑽進被子裏睡了。

等第二天梁蘇把林主任打電話來的事情告訴于鶴立,于鶴立面色驟然緊張起來;他讓梁蘇稍安勿躁,自己先去林主任那兒了解下情況再說。

于鶴立一進林主任辦公室,就看到對方眉宇深鎖的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放在腿間,像一只坐在窗前等待雷電劃過天際的貍貓。

“小于來了呀。”林主任看着面前走路帶風的于鶴立,眼前泛起一絲虛浮的笑意,“好久不見,住的還舒服嗎?”

“房子挺好的,謝謝您這麽久都沒加價。”于鶴立笑着掏出一疊錢,遞到林主任手裏,“這是明年的房租,既然今天要來就順道給您,免得下次再跑。”

林主任數也不數就把鈔票放進一邊擱着的公文包裏。“這都是小事,我現在搬了家,宿舍空着也是空着嘛。現在還沒到收房租的時間,這次你主動約我見面,與你那小女朋友有關吧。”

于鶴立點點頭,心想既然林主任都這麽直接,也就沒什麽好害臊的。“唉,梁蘇最近忙得很,聽說您打電話到她寝室,就跟我說了。她這幾天開庭去了成都,又怕耽誤您這邊的事,所以拜托我見您。”

林主任“哦”了一聲,“我知道梁蘇又要工作,還要念書,确實辛苦。不是大事我也不好打擾她,這麽多年看着你們走來,再鐵石心腸的人都被感化了。聽符校長說她有海外關系,而且家庭條件相當不錯,還選擇留在國內吃苦,這樣的孩子現在不多見。”

“還不是學校這些年教育的好,梁蘇從專業只是到政治覺悟都是過硬的。再說就算她海外親戚有些資産,那也是她親戚的,以我對梁蘇多年的了解,伸手朝上這件事她做不出來。”

林主任看于鶴立說到這裏,眼中柔波蕩漾,聲音也随之軟下去了一層。“我也是年輕過的人,當然能理解嘛。只是你家裏對你的感情似乎有些着急,前幾天給我打了電話,所以這次我不得不問問情況。”

“怎麽回事?”于鶴立頓時警覺起來,“家裏并不知道我要談戀愛的事。何況現在我大嫂正在孕産期,家裏都緊張的不行,怎麽還會打電話來您這兒。”

“是你媽媽。之前在重慶的時候就留了我的聯系方式,我能理解做父母的擔心千裏之外的孩子,于是就把辦公室電話給了她。之後她回到北京也沒再聯系過我。只是上周,我忽然接到你媽媽的電話,說想幫重慶的親戚家裏請個打掃衛生的,我不明白,就如實說自己生活向來樸素,打掃衛生之類的活兒都是親歷親為,也不提倡去外面請人。”林主任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這時候她又問了你最近額情況,還問請沒請鐘點工。我估摸着是怕你浪費錢,還說起你就算賺來第一桶金也只舍得買個二手的面包車來運貨,讓她放心。”

于鶴立看着愁眉苦臉的林主任,頓了半晌,緩緩開口,“她擔心的不是我花錢,是我的終身大事,您不知道,我一回北京她就抓着我去相親,吓得我連夜找機會飛回重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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