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團聚 ·

飛機降落在多倫多機場的時候已經是當地時間傍晚, 于鶴立已經取了行李,坐在候機廳的長椅上等着梁蘇到達後一起通關。看着于鶴立滿眼熬紅的血絲,梁蘇心裏微微內疚, 好在通關的人不多,值班的工作人員是個胖胖的白人男性, 簡單的問了幾個常規性問題就放二人入境了。

于鶴立一手牽着梁蘇, 一手拖着碩大的行李箱, 夾雜在出境的人流裏四處張望着看新鮮。

“蘇蘇。”一聲熟悉的嗓音響徹機場大廳,梁蘇扭過頭,看大舅梁青正喜出望外的朝自己招手, 身邊還跟着個皮膚黝黑的矮小男子,眉目深邃,看起來有點東南亞的熱帶風情。

“可把你倆盼到了。”梁青擡手就去拿于鶴立手中的行李箱,于鶴立再三推辭還是盛情難卻,不過梁青随手就交給了身邊的随從。“這時庭庭,家裏的專職司機。”

于鶴立皺了皺眉,覺得庭庭這個名字有些滑稽。

“他是老撾人,父輩的時候因為戰亂逃了出來,後來偷渡來加拿大以難民的名義去得了身份。在家裏工作十多年, 外公可喜歡他了。”梁青如數家珍般的說,“以後有什麽事盡管找他, 可以聽懂一些中文,只要你們說慢點。”

“那英文呢?”梁蘇很好奇的問。

“當然沒問題,在這裏不懂英文,根本沒辦法找到工作。就算是給我們服務平時也經常需要去超市買貨, 去郵局寄信之類,不會英語就寸步難行。不過之前在魁北克就不一樣, 那裏通用法語,從法國移民過來的人也多。”梁青擡了擡圓潤的下巴,“咱們去出口等,讓庭庭把車子開過來。”

梁蘇緊緊跟在梁青身後,聽着四周不同膚色的人用英語交談,恍若隔世。這些人語速極快,跟昔日在國內用來練習的磁帶根本不能比,梁蘇除了能分辨出一兩個單詞之外,幾乎完全聽不懂。

不到片刻,一輛威武豪華的大商務車停在了門口,帶着白手套的庭庭恭敬的走下駕駛座,幫梁蘇和于鶴立打開車門。梁蘇有些不好意思被人服務,趕忙道過謝坐了進去。

多倫多并不像想象中那樣繁華,于鶴立看着倒退的街景,覺得還沒有北京的王府井大街熱鬧,光憑外表怎麽也想不到眼前竟然是發達國家的首都。此時天色已晚,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如果放在長安街上肯定燈火通明,人流如織,可眼下低矮的建築與原處的星點燈光只能讓于鶴立想到荒郊野嶺,邊遠小城。

“覺得意外吧?咱們這是在多倫多的郊區,而且還是往出城的方向走。”副駕駛座上的梁青轉過身,殷勤的遞了糕點和礦泉水過來,“先墊墊肚子,外公正在家等着你們吃大餐呢。”

“外公和舅舅怎麽住在郊外,不怕不方便嗎?”梁青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

“哈哈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加拿大和國內可不一樣,住在市中心的都是窮人,因為他們沒辦法承受昂貴的通勤費用和別墅的價格,只能委屈的蜷縮在公寓裏。我們這種經濟條件過得去的人家,還是得講究點生活品質。”梁青口中不由自主帶着幾分驕傲,“何況去哪兒都是開車,看上去十幾英裏的距離幾下子就到了,在這裏,不會開車約等于腿部殘疾。”

于鶴立正好有些餓了,飛機餐那少得可憐的能量早已被他消耗殆盡,于是打開手中的糕點,狠狠咬了一大口,卻被甜膩的味道幾乎噎住嗓子,又沒法吐出來,幹脆劈手奪過梁蘇的礦泉水灌了下去,才覺得好了些。

梁青從後視鏡看到于鶴立的窘迫,咳嗽了一聲,“點心是不是吃不慣?這可是早上庭庭特意去城中最有名的蛋糕房買的,據說有一百多年的歷史。”

Advertisement

“口感,還可以,就是太甜了。”于鶴立苦笑道。

“呵呵呵,似乎國內來的人都很怕甜,之前你外公還猜是因為買糖需要憑票的緣故,大家都習慣了苦日子。”梁青爽朗的安撫道,“沒事,加拿大物産豐富,應有盡有,想吃什麽盡管和我們說。”

“人家只是不習慣而已嘛。”梁蘇插嘴道,“大舅,這位帥哥可是皇城根下長大的,不像我守着一點糧票布票過日子。不說別的,商店裏買白砂糖要錢,但涉外百貨大樓中蘇聯進口的巧克力和東歐的水果糖可不用錢。”

梁青雖然為人處事鈍了些,可并不傻,當年在北京他就看見于鶴立開着輛半舊的小汽車來和平飯店接梁蘇,穿的也潇灑洋氣,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家庭的孩子。他還喜滋滋的跟梁秋唐彙報,卻被老人家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冷水。

“你真是鼠目寸光。只看蘇蘇在國內找了個條件好的男朋友,卻不想她日子會不會過的委曲求全。國內人找對象都求個門當戶對,她那樣的出身,不知道要遭多少白眼。就單單從條件來看,美元對人民幣的比例你不是不清楚,我也調查過,國內即使是市長省長賺得還不如加拿大端盤子的多!”

梁秋唐越說越激動,最後幹脆閉了嘴,一雙犀利的眼睛鷹隼般盯着兒子,看樣子氣的不輕。

梁青心底覺得委屈,他只是随口跟父親聊聊這個嬌俏可人的外甥女,結果卻被狠狠數落一番。“我也就随口說說,年輕人的感情能走多遠還不一定呢,況且以後等蘇蘇來加拿大最次也要和多倫多議員的孩子約會,怎麽會和端盤子的有瓜葛。”

庭庭把車開的又快又穩,不一會兒就停在了一幢三層樓的別墅前。早有領口雪白的保姆推着輪椅上的梁秋唐守在門口,翹首以盼。

“外公。”梁蘇看昔日精神矍铄的梁秋唐如今精神大不如前,也瘦了不少,忍不住眼圈發熱的撲了過去。

“蘇蘇,你終于來了,你都不知道這些年我們有多想你。”梁秋唐掙紮着站起來,抱着梁蘇,老淚縱橫。“之前我在醫院,看着雪白的房頂和穿梭的護士,心裏就對自己說,一定要挺過來,不然就等不到我的心肝兒。”

梁蘇怕老人情緒激動,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扶着梁秋唐坐回輪椅上,她從保姆手中接過輪椅,親自把老人推回別墅裏。一樓的餐廳正中,一張碩大的紅木圓桌赫然映入眼簾。上面整整齊齊的擺放着花紋古樸的瓷碗磁盤,亮閃閃的刀叉與嶄新的酸棗木筷錯落有致。

這時候保姆已經請從廚房端了菜出來,紅焖全鵝,清蒸大蟹,蔥燒海參,蒜香烤鲈魚,魚肚鴿蛋湯,還有一道沙拉和兩樣甜品。大多數都是梁蘇只在古典小說裏看到的經典名菜,雖然中西合璧組成了一桌筵席,可絲毫不讓人覺得違和。

“今天就咱們幾個自家人潦草應付一頓便飯。我看蘇蘇飛了這麽久肯定也很累,沒力氣講那些繁文缛節。等到有機會再讓見其他人吧。”梁秋唐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看樣子精氣神好了許多。

“好的。我也是這麽想,等他倆先倒時差再說。”梁青和煦地說,“就和在自己家裏一樣,不必太拘束。本來我想把一家人都叫過來給你們接風洗塵,外公說你們剛下飛機,肯定累的慌。再說二舅舅現在在北美談生意,最快下個星期才能回來,所以就擱置了。”

梁青想光是外公口中的便飯都這樣高檔精致,可想而知逢年過節的家庭聚會有何等豐盛。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歡天喜地,其樂融融。只是自己早已過了要壓歲錢的年紀,不然撒嬌賣乖可定能收獲頗豐,還可以建個不為人知的小金庫。

席間于鶴立主動倒了半杯葡萄酒,敬了梁秋唐與梁青父子。梁秋唐本想一飲而盡,被身邊的大兒子搶先起身擋了。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端起手邊溫熱的茶盞舉杯,笑道:“以茶代酒,以茶代酒。歡迎來加拿大,你能放棄國內擁有的一切陪蘇蘇過來,我們也很感動。”

這下子于鶴立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求救似的看向梁蘇,卻發現對方只是淺笑盈盈的與他對視。反倒是梁青面露尴尬的微笑着,“你的事情蘇蘇早就跟我們說了,我也拜托僑聯的朋友問了你的情況,畢竟我只有這麽一個外甥女,自然看的跟掌上明珠一樣。”

“你能照顧蘇蘇這麽多年,我也很放心。只是在加拿大一切都得靠自己,我們能提供的自然會鼎力相助,只是這邊和國內不一樣,什麽都要照規矩行事,不知道你适不适應得了?”梁秋唐的笑容仿佛一朵盛開的菊花,“不過好多人喜歡這邊的自由環境,特別是國內過來的年輕孩子,多半都準備在這裏拿身份定居呢。”

“我會努力适應的,為了蘇蘇,也為了我自己。”于鶴立不悲不亢道,“多說無異,長輩們看我之後的行動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