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陰錯陽差 ·
離開加拿大的最後一餐是在機場吃的, 此時已經通過安檢,行李也托運完畢,梁蘇和于鶴立草草找了家漢堡王, 要了些薯條可樂之類的東西邊吃邊說。
“做夢也想不到,我那個彈丸大貿易公司的事情居然還是靠叔叔解決的。”于鶴立苦笑着搖了搖頭, “被梁氏控股, 派上基礎的管理人員, 我成了完全不負責任的甩手小股東。”
梁蘇美滋滋的喝了口甜膩的冰可樂,“所以說,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甩手小股東既不用經營還有分紅拿, 別人求都求不來,哪還像你一樣唉聲嘆氣。”
這次兩個人同班飛機,目的地都是北京。過去幾年國際環境不那麽太平,好幾個西方國家都眼紅中國改革開放的初步成效,用莫須有的理由對中國大陸施行一定程度的經濟封鎖,航空也也受到影響,多倫多到上海和廣州的航班全部停飛,現在回國北京是必經之路。梁蘇和于鶴立讨論再三,決定先同機回國, 在北京機場再分別。于鶴立回家和親人團聚,而梁蘇則就在機場轉機, 直接飛往重慶。畢竟她現在名義上的單位還是重慶市司法局下屬的國資律師事務所,從國外回來先去單位報道也是必要程序。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當梁蘇的雙腳終于踏上祖國的土地,莫名湧起的激動心情讓她興奮不已。于鶴立倒是戀戀不舍的感慨又要分別, 梁蘇只道十天半月之後就可以再見,沒準那時候她已經重新挂牌執業了呢。
到達重慶江北機場已經深夜, 梁蘇匆匆打了輛出租車到解放碑市中心找了個五星級酒店住下。望着顯示屏上的住宿費,梁蘇習慣性的換算成加幣,打心眼覺得便宜極了,一開心就定了一個月,樂的年輕貌美的前臺小姐興奮不已,主動叫了位年長的保安大哥幫着搬行李。
第二天梁蘇睡到午後才睜眼,她換了身寬松的衣裙和舒适的平底鞋,出去找了家小館子要了份麻辣冒菜和北冰洋汽水,邊吃邊和健談的胖老板娘拉家常。
“哎喲,妹兒你是不曉得,這幾年生意難做慘了。這幾年那些帝國主義又開始卡脖子,學生娃畢業好多都分配不到工作,上個月聽新聞說蘇聯老大哥又沒得了,想想都不曉得之後會怎麽樣。”老板娘愁眉苦臉的看了一眼天空,“再這樣下去,更沒人在外面吃飯了。我想想還是收拾收拾回合川老家種地算了。”胖大娘眉宇間帶着川渝人特有的樂觀,雖然生意慘淡,還是覺得天無絕人之路,大不了從頭再來嘛。
梁蘇嚼着麻辣鮮香的鴨血和毛肚,心裏沒頭沒腦冒出一段經濟學原理教材上的文字,大致講的是世界經濟有着輪回的規律,往往盛久必衰,觸底必反彈。
“沒得那麽遭嘛,沒準明年情況就會好起來,你店裏頭顧客多的遭不住,門面得擴現在兩個大。”梁蘇口氣輕松的應和着,“嬢嬢要想,之前那麽難你都撐住了,以後再做生意肯定沒那麽多競争者哈。”
“是,是。”胖大娘坐在長凳上似乎在盤算着什麽,“待會你吃完我也就關店了,反正沒得生意,還不如找街坊鄰居碼長城擺龍門陣。”
梁蘇吃完了美味的飯菜,又買了瓶礦泉水拿在手上,決定趁時間還早去所裏看看。她不敢依賴自己幾年前的記憶,只得打了輛出租車讓師傅帶着尋找。
出租車經過一番走街串巷,終于停在記憶中那個破舊不堪的院子裏。昔日滿牆郁郁蔥蔥的爬山虎已經枯萎,只剩下幹癟的藤蔓低垂在角落裏。
梁蘇惴惴不安的走上黑飕飕的樓道,一鼓作氣來到三樓,只見生鏽的鐵門虛掩着,有昏暗的光線從裏面透出來。
昔日麻利的老會計早已退休,一個初中畢業不久的小姑娘正在裏面慢條斯理的幹雜活兒。梁蘇微笑着說明來意,小姑娘歪着頭想了想,說自己才來半年多,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
梁蘇只能坐在財務室的破木椅上,等着小內勤把過去所裏的檔案資料取出來翻找一遍。終于找到幾年前所裏的人事記錄,小姑娘緊張的神色放松下來。“不好意思梁律師,這些檔案資料好幾年都沒人動過,所以找的比較慢。這樣,您寫個簡短的情況說明,我蓋上所裏公章,送到司法局就可以恢複執業了。”
梁蘇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所謂的說明,反正不過是份程序性的文件,言簡意赅說明情況就可以。她不顧檔案袋上不滿的灰塵,草草用衛生紙擦了幾下就抱在胸前,懷揣着對之後執業的憧憬,腳步匆匆的朝不遠處的司法局走去。
“對不起,梁小姐,我們不能恢複你的律師資格。”司法局前臺負責辦理業務的是位個子不高的中年男士,抱着瘦如柴棒的雙臂,說話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男人的話讓梁蘇随即花容失色,她不禁高聲問道:“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這就是規定!”男人轉過頭不再搭理梁蘇,從屜子裏找了張報紙慢悠悠的看着。
梁蘇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火氣,“請你一定要給我個理由。之前走的時候司法局工作人員說的好好的,只要我辦理了暫停執業,回來所裏蓋章後來備案就行。”
“誰說的你找誰,反正現在就是不行。”男人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吵什麽吵,沒看我正忙着嗎?”
這時旁邊窗口的一位女工作人員看不下去了,走到梁蘇面前問怎麽回事。梁蘇趕緊把手中的檔案袋和蓋着律所公章的情況說明給她看了,女工作人員嘆了口氣,“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确實辦不了。這樣,我帶你去找領導吧。”
梁蘇覺得胸中委屈,卻也知道這位在窗口負責其他業務的女士做不了主,能幫着去找找領導已經是俠肝義膽了。梁蘇連忙道了謝跟在她身後,一邊聽她無奈的抱怨,說剛才态度惡劣的男人是剛塞進來的軍轉幹部,什麽都不會還對人頤指氣使,手裏的活兒也大半推給了他們。
“這個事可以跟領導反映下。”梁蘇最看不慣這種屍位素餐的人,忍不住為她支招。
“唉,都反映了多少次了。人家上面有關系,領導也只得和稀泥。”女工作人員輕車熟路的在二樓最裏面的大辦公室門前停了腳,敲敲門,裏面雄渾的男聲叫了句“進來。”
分管業務的副局長是一位面貌慈祥的中年人,他靜靜聽梁蘇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微笑着看了梁蘇的資料,才清了清嗓子道,“你的情況很特殊,不過恢複執業這件事我們辦不了。”
“不是之前都有過這樣的先例嗎?而且也是有司法部的文件做依據。”梁蘇一下子急了,“這不是坑人嗎,一切都是照着規定走的,不行,再辦不了我就得去省裏了。”
聽了梁蘇的話領導也不惱,反倒是讓秘書進來給她倒了杯茶,又走到書櫃前找了份部位規章給她看。“梁律師,您出國以前這麽做确實可以,也有法律依據,但這幾年司法部的規定改了,所有的執業律師都得通過全國統一的律師資格考試才行。”
梁蘇看了看文件,一下子蒙了,自從□□年全國第一次組織律師資格統考開始,司法部就要求所有的執業律師必須持證上崗。
“可是,我是在□□年之前執業的啊。”梁蘇辯解道,“難道所有的老律師都被停止了執業?這根本不可能,畢竟原則上法律不溯及既往,這件事我應該受舊的法律和規定制約,而不是這部最新的部委規章。畢竟我第一次執業是八四年,直到八八年出國才辦了暫停執業。”
“唉,老律師們自然是繼續執業的。姑娘你說的沒錯,之前執業的律師不适用新要求。但問題就出在你辦了暫停執業,你看司法部統一規定,仍在執業狀态的律師無條件換發新版執業證,可你那時候不在執業狀态,也沒有換發新版執業證。”領導心平氣和的解釋着,“其實我也很同情你的情況,但這确實不是我們一個地市司法局能夠解決的。這樣,我給你成都司法廳那邊負責這塊業務同事的電話,你可以問問他們。”
離開司法局的時候天已經幾乎黑下來,梁蘇明白已經是下班時間,打電話到省司法廳也不會有人接,只能先回酒店休息。她再也沒心思吃飯,胡亂喝了幾口水就躺在床上,思索着接下來該怎麽辦。
明天一早肯定先要聯系司法廳那邊問問情況的。接下來既然沒法去所裏辦案,不如先回學校看看路教授。照理來說援藏安排為兩年左右,算算早就回來了。不過路教授現在也年過花甲,或許已經退休在家頤養天年。如果不在辦公室的話,就只能去專家樓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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