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舊情

已許久沒聽路景聲提過這樣的請求,舒愉不免有些怔然。她這樣的反應落在路景聲眼裏,便是默許。因為舒愉不想的時候,都會直接鮮明地說“不”,從不會欲迎還拒。

他雙手環住舒愉,湊到她面前,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像飛羽一般輕柔。

舒愉一向不願和已分別的人多糾纏,但路景聲這久違的小心翼翼的親近,着實取悅了她,當即便笑着扣住拇指和中指,對準他的腦門便是一彈。

路景聲配合地裝作吃痛出聲,又一把握住她的手,一雙小鹿般澄澈的眼睛就那麽癡癡地看着她。

這個眼神是那麽熟悉,不止是路景聲……舒愉只覺得回憶雜亂又煩人,讓她心生不悅,她收起笑容道:“你還沒向我交代那魔修的情況。”

路景聲心知騙不過她,便老實交代道:“其實……是我主動招惹他的。師父曾說過,這世上只有魔修在修煉之時,瞳孔會變成純粹的赤紅色,我偶然撞到他練功,認出他的身份,又察覺他修為和我接近,才想着要誅殺他。只是,我不明白,他剛開始見了我時,明明是要跑的,發現我是諸星島的弟子後,才折了回來,幾個回合便将我擊敗。他竟非常熟悉諸星島的功法。

愉愉,我先前之所以不想說,是怕你覺得我蠢笨。”

舒愉點頭道:“你确實蠢笨。”

見他面色一變,頗為沮喪挫敗,舒愉也沒有止住話頭,反而繼續說道:“你師父沒告訴過你,魔修不能随便招惹麽?因為修煉法門截然不同,他們的實力不是那麽好評判的。今天要不是我偶然碰上,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路景聲這個人了。”

聽完她最後一句話,路景聲臉色發白,受到的重創似是比先前被那魔修擊暈時更大。

舒愉也不想哄他,打定主意要他吃下這個教訓,“走吧,我剛好也要回問天宗。”

“嗯。”路景聲點點頭,走在她身後,習慣性地牽住她的手,卻被舒愉一下甩開。

只聽她道:“小路,我們已經分開好幾年了。”

路景聲心中一陣澀然,竭力維持臉上的笑,“對不起,愉愉。”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向小鎮深處,進入問天宗的內門,路遇不少弟子向舒愉行禮,也收獲了各種各樣的目光。

副宗主消失不見蹤跡那麽久,原來又是去找男人玩了。

不少男弟子還頗為悵然,副宗主很喜歡男子,大家都知道。但不幸的是,副宗主只愛宗門外的男子,宗門內的她絕不會用異樣的眼神多看一眼。

這直接斷了不少人想要自薦枕席的心思。

但這并不意味着在舒愉心中,問天宗男弟子就比外面花花世界的男子低一等。

相反,聽說有一次,副宗主的情人和問天宗的男女弟子一同遇險,形勢危急之下,她毫不猶豫搶先救走了宗門內的男女弟子。

由此可見,不管那些小情人多麽妖嬈,在副宗主心裏,還是比不過他們問天宗之人。

一位弟子默默地看着舒愉離去的方向出神,情不自禁将心中的話說了出來:“真羨慕諸星島的那家夥,我也想離副宗主近一些……”

旁邊的女弟子一巴掌扇在他頭上,“副宗主也是你能妄想的?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路景聲一直都知道舒愉是問天宗的副宗主,但從沒有這樣光明正大地,同她一起出現在問天宗內。

那些複雜的目光他不是感受不到,他知道他們都誤解了他和舒愉的關系,只覺心中酸澀無比。

十八歲那年,他通過諸星島考核,第一次下山歷練。那時的他意氣風發,莽莽撞撞,對整個修真界有過絢麗斑斓的暢想。沒想到,給他這張白紙塗上第一筆色彩的,不是驚悚刺激的冒險,也不是突破極限的收獲,而是一個女子。

一個巧笑倩兮的女子。

舒愉說,她見他第一面就喜歡他。他何嘗又不是呢?

他們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他對她的情意,要比她對他的,持續得久的多。

起碼,直到此刻,他心中的情意一點都未淡去,反而日久彌深。

除了隐藏在暗處的機關陣法結界,問天宗的內門建築看起來,和外面的那些普通居民建築也沒什麽不同。

“你住哪裏?”舒愉問道。

路景聲本可以自己過去,但他私心想多陪舒愉一會兒,便道:“蘭閣那邊。”

舒愉垂下眼簾,道:“走吧。”

兩人經過議事殿,剛好遇上從中走出的幾人。

除了舒歡,還有問天宗另一位副宗主傅溶玉,以及諸星島大長老柳逢。

舒歡沒想到舒愉這麽快就回來了,面上稍露詫異。

柳逢本摸着自己的胡須,認真聽傅溶玉說話,驟然看到站在一起的舒愉和路景聲,他臉色一變。

他眉毛擰在一起,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幹淨的事物,沉聲道:“景聲,過來。”

路景聲不明所以,還是恭謹地走了過去。

舒愉滿不在意地對柳逢一笑:“柳長老,好久不見。”

柳逢只裝作沒聽到,又哼了一聲。

舒愉又道:“姐,溶玉,你們忙,我先回去休息。”

沒等兩人反應,她便閃身離開。

路景聲本想好好道別,這下只能遠遠看着舒愉的背影,臉上的失落怎麽也掩不住。

看到他這副作态,柳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礙于舒歡和傅溶玉在場,他未出聲,只在心中罵道:“真是妖女。”

舒歡道:“也請長老先回去休息,剩餘的事我們明日再議。”

柳逢作了一揖,用眼神示意路景聲和他一塊離開。

走在路上,柳逢的臉已凍成了冰塊,一向機敏的路景聲卻一直沒有注意到。他氣憤地咳嗽一聲,路景聲才找回了神智:“師父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你認識那妖,那舒愉多久了?”柳逢盯着他道。

路景聲悵然道:“六年了。”

柳逢眼中似有利劍,厲聲說道:“我不許你再和她往來。聽到了麽!”

“為什麽?”路景聲下意識問道。

“我們諸星島的天才不能都栽在她手裏!”柳逢咬牙切齒,“再讓我看到你和她往來,你就當沒我這個師父。”

原來,舒愉喜歡過的諸星島之人,不止他一個麽?

天才?他此前怎從未聽說過?

柳逢的神色明顯不好,路景聲不敢再觸黴頭,只點頭稱是。

舒愉回到獨屬于自己的院落中,小花園整潔幹淨,一看就是有專人打理過。

她喜歡各種各樣的植物,此刻它們都生長得很好,凜冬已過的喜悅盡顯。

舒愉在房間中翻箱倒櫃,試圖尋找一些有趣的玩意,回頭帶給晏采玩。

晏采越是高高在上越是古板,她就越想要用這些凡人稚子才會喜歡的東西勾他。

敲門聲響起,感受到舒歡的氣息,舒愉便道:“進來。”

“你在找什麽?”

“沒什麽,随便翻翻。”舒愉道,“姐姐找我何事?”

舒歡:“你的事已完成了?進展為何這般迅速?”

“最近我在陣法和自身修為方面都有所突破。”舒愉道,就喝了點晏采的血,她的修為便隐隐有向上的趨勢。

舒歡一臉深思,直接問道:“那個諸星島的弟子,你把他拐進山門裏去了?”

“哪有?不是他。”舒愉摸了摸鼻子,“姐姐你就別問了,我又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

舒歡輕輕瞪她一眼:“行行行,我不問。你此番回來,準備待多久?”

舒愉想了想,“一兩天吧。”

晏采還等着她呢。雖然他可能表面上不太樂意見到她,但舒愉總覺得他只是嘴硬。

各色男人的心思,她還是有一點了解的。

舒歡拍她腦袋一下,不滿道:“最近各處都不太安穩,你給我小心點。”

“放心吧姐姐,當年那麽艱難我們都捱過來了,我可是很惜命的。對了,之前你來看我那日,溶玉把你喚回來,所為何事?”

舒歡神色一正,“宗門內有細作。溶玉本來針對那人設下一局,卻叫他給跑掉了。”

舒愉:“那人的身份有什麽線索嗎?會不會是魔修?”

舒歡微愣:“為何這樣說?”

舒愉嚴肅道:“我之前在文星鎮上碰到一魔修正在害人,随手就将他殺死,因為什麽都瞧不出來,我就直接将他屍體化掉了。”

舒歡也已經許久沒看到過魔修了,沉吟道:“莫不成是北部魔宗派人南下了?天罰越來越勢微,還真不好說。不過,也有可能是修真界本土人士,只是不知從哪兒習得了魔靈界的修煉法門。按照之前的跡象看,那個間諜,應當不是魔修。”

她看着舒愉,認真道:“碰上魔修,要盡可能小心,特別是北部魔宗之人。他們人數雖少,但每一個都是從刀光劍影中拼了命才能活下來的,實力不容小觑。”

“我也不是那三歲小孩,這些道理我自然懂得,姐姐莫要擔心。而且,我們也是很拼命很拼命才能活下來的。”舒愉笑道。

舒歡點點頭,“那我先回去。”

“嗯嗯,姐姐慢走。”舒愉含笑目送她推門離開。

舒愉拿出之前買的瓷娃娃,食指點了點他的臉頰,小聲道:“你啊你,有沒有想我?”

娃娃依舊是那頭大身子小的樣子,臉上表情雲淡風輕的,讓人看不出喜怒。

“看來你沒有想我,但我卻是很想你呢。”想到晏采那清隽秀美的臉,冰冷柔軟的嘴唇,生怕她玷.污了他卻拿她毫無辦法的樣子,舒愉只覺得心癢癢。

她念叨完,開始在床上打坐修煉。

之前嘗了點晏采的血,她還沒有好好吸收一番。此刻觀察自己的身體,竟發現了異樣。她那繁花似錦,玄瑜草遍布的識海中,竟然多出一株小苗,極小極小的苗子。

舒愉觀察半天,也看不出是什麽品種。她只能察覺出,這不是有害的變化。

修煉一途的艱辛之處,就在于每個人都只能自己探索。前人固然可以指導,但他們的經驗也終究有限,只能針對于修煉的大方向。而每個人具體的修煉情況都是截然不同的。

舒愉知道那株小苗無害後,便不再管它,以後機緣來了方能知曉這究竟是什麽。

她專心打坐調息,運行功法,煉化晏采的血,鞏固自身修為。

不知不覺中,以至深夜。

她剛準備結束修煉,就感知到有人靠近她的院落。舒愉睜開眼,沒隔多久,就聽到路景聲的聲音:“愉愉,我可以進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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