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陷
舒愉坐到晏采對面,一一撫過他身上那些還未消散的紅印。
他膚色冷白,這些印記也就更為突出,比深冬大雪中的梅花還豔麗。
舒愉心癢癢,對着他頸窩咬了一口,滿含期待地望着他道:“晏晏,我們連那最快樂的事都做過了,你何不再試試陪我雙修?”
其實雙修并不是輕松之事。若是沒有合适的功法,很容易演變成單方面的掠奪,采一方之精氣補給另一方。
而且,真正的雙修還要求兩人心意相通,精神達到完美的契合。
修煉一途本就沒有捷徑,既想要身體的歡愉,又想要修為的精進,談何容易?
以他和舒愉的親密程度,恐怕還沒有達到能雙修的标準。而且,他終究是恥于雙修一事。
晏采拒絕道:“我并沒有學過任何雙修的法門。”
舒愉笑道:“可是我學過啊,我可以教你。”
晏采默不作聲地看着她,壓住心中的一絲凄惶。
也對,以舒愉的經歷,不可能沒有和別人嘗試過這樣的修煉法門。
聯想到先前在魔靈界的經歷,晏采心中更是不安。
從他向舒愉低頭那一刻,他就已經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
他是被她牽引的風筝,她牢牢握着手中的線,也将他的心全然攫住。
此刻的他,患得患失,她卻一如既往地自由着,随時都有可能将線切斷,任他随風放逐。
“你在想什麽?”舒愉好整以暇地看着晏采。
他都已經同她歡好過了,對于雙修之事應當不該這般抗拒才對。
莫非他還是在介意魔靈界的經歷?
想了想,舒愉道:“我在魔靈界那邊沒有遇到什麽。你知道的,穿過天罰之門片刻,我就已回來找你。”
見到前道侶這種事其實沒什麽可隐瞞的。但是紀蘭生現在的身份是晏采最不喜的魔修,未免晏采多慮,或者說多生事端,舒愉便懶得向他交代這些。
舒愉在撒謊。
她身上那股氣息絕對不是她自己的。
以舒愉坦蕩直白的性格,究竟什麽事,什麽人,值得她撒謊?
她既然選擇了隐瞞,勢必不會再告訴他真相,他多問也無益。
晏采的心沉沉地跌落下去。
他以前拒絕舒愉,不是因為厭惡,而是因為害怕自己失控。一旦因為薄情的舒愉而失控,他便再也沒法秉持本心了。
但他終究還是沒能抵得住,被動選擇了投降。
從那刻起,他就已經抛卻了固有的自我,走上萬劫不複的深淵。除非舒愉願意拉他一把,不然他只會越走越遠。
可是,舒愉對他……明顯沒有那麽在意。她不會願意多費力氣拉他一把。
他只能自救。或者說,是向舒愉乞求。
“晏晏?”舒愉微微偏頭,漫不經心地打量他。
他沒有說話,直接将她抱了滿懷,光滑的下巴抵在她頸窩。
舒愉被他難得的主動驚到,也沒在意他态度為何突然就轉變了,笑眯眯地貼了貼他的臉,逗趣似的親了他幾下。
因為這幾個小小的動作,他幹淨得不染一絲塵埃的眉眼,一瞬間泛起嫣紅。
舒愉摸着他的眉,猶如在描摹着遠山,她低聲道:“我教你。”
“嗯。”仍舊是淡淡的應答,他的神情卻那麽溫順,仿佛任她予取予求。
往日裏谪仙般的人物,竟那麽聽話地任由她折騰。
愉悅感充斥着舒愉全身,既是來自于身體,又是來自心理。
她一時之間有些過火,忘記晏采還有傷在身。
晏采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快樂着,心卻比之前更冷,熟悉的刺痛似乎要把整顆心撕裂。
他不想掃舒愉的興,竭力忍住疼痛,死咬着牙,将不合時宜的痛感壓了下去。
舒愉後知後覺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他臉上的紅不像是因為興奮,更像是因為遭受了什麽苦楚。
她停下動作,握住晏采的手,手心的寒意凍得她一僵。
她還沒說話,就聽晏采輕聲道:“不用停。”
他的眼神迷離,又帶着一種決絕的執着。
舒愉搞不懂他是怎麽了,嘆息一聲,還是将他抱回床上去,“我看看你的情況。”
她認真查探一番他的身體,沒想到是那般慘烈。她不滿地對他說道:“為何要忍?你是在博取我的同情麽?”
晏采自嘲地笑了笑,“舒愉,戀人之前談何同情?我不過是希望你快樂罷了。”
舒愉盯着他半晌,只覺得頗為無奈,道:“你先睡一會兒,我幫你療養一番。”
她是真的有些怕,這樣折騰下去,晏采會被她玩到沒命。
而且現在不止是他身體上的問題,他對她的情意,似乎也超出了她的想象。她能掌控他的人,卻沒有辦法控制他的心。
不就是睡了一睡麽?他對她的喜歡,怎麽竟比她對他的喜歡多得多?
難道是因為一向不通情愛,壓抑太過,一朝接觸之後,以往所有被壓抑的情感就全都爆發了出來?
是她之前太過盲目,因為喜歡晏采多年,便一頭腦熱紮了進來。
她倒是早就準備好了法子應對晏采可能會有的報複,卻從沒想過,晏采這種人也會學那些癡男怨女,情根深種。
舒愉難得地有些苦惱。畢竟,她最怕的就是糾纏不清的麻煩了。
将晏采的身體調理一番後,舒愉便開始思考她該何時離去。
左思右想,她還是有點舍不得,她還沒和晏采好好玩過幾回呢。她皺着眉頭,決定還是先不考慮那麽多。真到她玩膩了的那天,她就不信晏采還能不讓她離開。
确保晏采已經熟睡,舒愉拿出了紀蘭生給她的那本書,認真研讀起來。
伴随着書頁翻動的聲音,她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按這無名書上所說,魔靈界有一種名為玄瑜樹的聖樹,可以培育天地靈氣,滋養靈氣稀薄的魔靈界。這棵樹寄生于人的身體,憑借人的血液精氣成長。據記載,千萬年來,聖樹播下過好幾次種子,卻從沒有孕育成功過。也沒有人知道,聖樹得以種植成功的條件是什麽。
魔修們原本都懷着有一天能見證聖樹顯現的願望,他們無比渴望魔靈界靈氣格局被聖樹改變。但因為聖樹從沒現身過,所以很多人都已經不相信聖樹的存在。
舒愉的本命靈草玄瑜草,便是播撒種子的前身。她是因為受到魔修的魔氣催動,靈草落下了種子,播種于識海之內。她修為不穩固,也是和植物夏茂冬衰的習性有關。
關于聖樹的記載并不多,書籍大部分內容都是在介紹一些遠古時代的傳說,還有魔宗将天地靈氣據為己有的修煉功法。
這一法門雖然有些竭澤而漁,對天地靈氣的長存不利,但從個人而言,确實是利于修煉,修為提升的速度是修真界的法門完全沒法比的。
舒愉壓制住想要修行的沖動,将書收回。
假如這不是紀蘭生編撰出來騙她的,那麽可就有的玩兒了。
舒愉小時候的記憶已模糊不清,據舒歡說,是在問天宗北邊的小鎮撿到她的。
舒歡那時候也不過十來歲,從地獄一般的家裏逃出來後,就看到了街角裏的舒愉。舒愉一身破破爛爛,滿臉都是污泥,看起來男女莫辨。只有一雙眼睛十分幹淨,幹淨得不像是跌落在塵埃裏的孩子。
舒歡本來只是看了她一眼,被她的眼神觸動了一下,便毫不留情地走開。沒想到,舒愉卻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衣角,一雙小手把她本就不幹淨的衣服,抹得更加發黑。
舒愉看起來不過三四歲,力氣卻不比舒歡小。舒歡怎麽掙紮都甩不開她,早就怒極,便開始對她罵那些下三流的狠話。
舒愉當然聽不懂,只是一味地拽着她。見舒歡生氣,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她,軟糯糯地叫了她一聲“姐姐”。
舒愉力氣那般大,舒歡本以為她是個男孩。聽到她的聲音之後,便是一愣。因為家中遭遇,舒歡那時候非常讨厭男孩,卻對舒愉這樣的小女孩狠不下心。
她望了家的方向一眼,沒有再說什麽,把舒愉抱了起來,在雪地上漫無目的地跑,只留下一串淩亂的腳印。
舒愉一直都以為自己是被凡俗界某個窮苦的家庭所遺棄,假如書中記載為真,那麽她就壓根不是琅山以南的人。
她很可能來自魔靈界。
想到在她面前只是一團空氣的天罰之門,舒愉眼神微寒。
按書中所說,這聖樹或許也代表了上天的意志。
比起舒歡來說,舒愉沒有太多事業上的大志向,她所圖的不過是好好修煉,提升修為,不為他人魚肉。
不過,假如真的要她當天選之女,她也不會介意。這種事聽起來就很有趣。
但這不代表她喜歡被操控。在她看來,體內這莫名其妙的東西就是對她的一種操控。若是被魔修知曉她的存在,還不知會引發什麽後果。
再結合晏采之前所說,他覺得她的本命物在壓制她,舒愉眼神變得更冷。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紀蘭生早就想要報複她,這本書是他提前準備好的一個陷阱。
但是天罰不對她設限的事實是既定的。
或許,她應該先想法子将修為穩固下來。書中記載,不少聖樹寄生者都受修為不穩的煩惱困擾。
無方的那個東西,她需要好好打聽一下了。
舒愉意味不明地看向晏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