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三者

山洞內地形複雜, 無數的石屋交錯,因為沒有任何生機,所以總是顯得靜悄悄的。

一片寂靜之中, 突然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

晏采睜開眼。

他一動不動地坐着, 只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步間隔得異常均勻, 突然,一個停頓, 打亂了原本和諧的節奏。

晏采眼神落到了屋門處,卻還是沒有做出別的舉動。

一個人影于門口靜悄悄地顯現, 毫不意外,是一張陌生的臉。在看到晏采的一瞬間,來人瞳孔微微一縮。

晏采淡淡地望着他, “閣下是誰?”

卻見那人單手負于身後,笑了笑, 張口之間的話語如潺潺流水, “果然,第一大派無方門下不過也都是群欺世盜名之徒罷了。”

他言語羞辱,晏采卻目光未變,只是平靜地将他多日不曾使用的本命靈劍喚出。

那人臉上露出點譏诮來, “你有資格拔劍麽?”

“閣下究竟是誰?”晏采面上不顯, 心中卻着實不安,撫摸冰冷的劍身,以此平複動蕩的心神。

那人沒有說話, 卻從腰間拿出一塊玉佩。

晏采只是看了一眼,便察覺出那是何物。

只聽劍身嗡鳴,他單手握劍抵在地面, 手上青筋暴起。腦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

紀蘭生本來是想殺掉這個不知名情夫的。可當他認出了他的身份,頓時改變主意。

“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晏采仙君,竟會不知廉恥地插足別人的感情呢?”他冷笑一聲,面對舒愉時的卑微早已不複存在,“想必你這種無恥之徒也是不願退出的。那麽,我們就等舒愉回來,讓她自行抉擇,你覺得如何?”

晏采壓根沒聽清面前這個人在說些什麽。

他一直都知道,舒愉對他傾注的真心從來都不是完整的。但她明明說過,不管過去如何,她如今的眼中唯有他一人而已。

他真是可笑至極,竟然會相信她。她明明連謊言都懶得用心修飾,一點也不在意他信不信,但他還是愚蠢地信了。

晏采擡起頭,看見眼前這個人面帶微笑,眼中卻滿是不亞于他的痛苦。

他自嘲地笑了笑。舒愉,你可真能耐。

紀蘭生欣賞着他的痛苦,只覺得心中恨意都消解了些許。他笑得雲淡風輕,卻又勝券在握,“你猜,她會選擇誰?”

選擇?晏采雖然早就把自己放到了低至塵埃的位置。但讓他此時此刻如喪家之犬一般,等着舒愉的選擇,搖尾乞憐她的恩賜,卻很可能在這位名正言順的道侶面前,被舒愉毫不留情地丢棄。

他做不到。

這方石屋總是不見天日,就像他一般。被人翻來覆去地踐踏,永遠也見不得光。

怪不得舒愉不願意在外人面前彰顯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在她心中,或許只是一個洩欲的物品。

晏采單手按住胸膛,似乎這樣就可以阻止心髒劇烈的跳動。他咬了下舌尖,竭力讓自己清醒,沒有看四周一眼,越過那人往屋外走去。

真是一條可憐蟲。

和紀蘭生預想中的一般,這種看似高高在上,實則虛有其表的人根本就經受不住踐踏自尊的打擊,被他三言兩語一激,便失了魂,連和他開戰的勇氣都沒有。

也對,他們這群道貌岸然的修真者好歹還是要點臉的。

哪會像他一樣呢。

紀蘭生看着那盆與百年前明顯不同的蘭花,略一思索,就發現了其間不同尋常之處。

晏采?他會讓修真界那些人給他備上更好的禮物,保準比直接殺了他,來得更為快意。

舒愉拎着一盒熱騰騰的飯菜,心中既是愉悅,又有點小小的糾結。

理智告訴她,不能再這樣和晏采厮混下去了。但是感情上她又舍不得。她沒有哪一任情人是這麽早就結束了關系的。離開了晏采之後,她豈不是只能去魔靈界找合胃口的下一任?

但是她也不想和那群魔修扯上什麽過于密切的私人關系。

舒愉唉聲嘆氣,卻在發現了洞口異常後,連嘆氣的心情都沒了。

她飛速閃回石屋之中,就見晏采消失得幹幹淨淨。

不應該啊,她們剛剛還那般親密的溫存。她感覺得出,他是真心實意的,早就沒了逃跑的心思。

而且,以他現在的修為,哪來的能力逃跑?

舒愉緊皺着眉頭,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只能狠狠地踢那石凳一腳。

“好你個晏采,竟然連我都能騙過去。”舒愉忿忿道。

她只覺得渾身都充斥着被愚弄的怒氣。沒想到她竟然也有栽跟頭的一天。果然,男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看似幹淨如白紙的晏采,卻比她還會僞裝。

一向都是她玩弄別人,頭一次被別人玩弄,舒愉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她看了這空蕩的石屋一眼,将那盆蘭花抱在懷中,向外走去。

谷底的風冰冰涼涼,吹拂之間,舒愉的憤懑也一點點消逝了。她本來就是個容易想開的人。

反正,該睡的都睡過了,該嘗試的也都嘗試了,無論多麽羞恥多麽貶低自尊的話語,晏采也都說了個遍。

說到底,還是她賺了。想到每一次他盡心竭力地服侍她,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她就覺得,這怒氣再也生不起來。

這世上唯有她一人,得到過晏采這般對待。

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假如以後還放不下,若有一日等到她修為超過他,直接抓過來便是。

“舒愉?”一道讓人聽了就無比舒心的聲音響起。

舒愉拿起傳音玉片,“怎麽?”

“無事。只是想問問你,何時回魔靈界。”

舒愉:“我片刻就到天罰門前。”

見到紀蘭生,舒愉含笑問他,“你去了何處?”

“鎮上随意逛了逛。”紀蘭生看了眼她懷中的蘭花,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還将它留着?”

“嗯?”舒愉不知他為何這般問,說道,“這盆蘭花陪了我好幾年,還是生出了一些感情。”

紀蘭生笑了笑,心中卻有些澀然。

原來她并不記得這盆蘭花是從何處而來。

對于這樣一盆在她心中普通至極的蘭花,她都不願意舍棄。而他卻,随随便便就被她扔掉了。

還有那個可憐的東西也是。

人人敬畏又如何?大德又如何?看舒愉此時的表情,明顯沒有一點點在意。

紀蘭生又是一笑。

“可是有什麽開心的事?”舒愉不懂他為什麽笑得這般惬意,難道是在魔靈界憋得太久?

“近百年沒有出來過,自是喜悅。”紀蘭生溫聲道。

“哦,”舒愉了然,“那以後可以多帶你出來幾次。”

紀蘭生卻搖了搖頭,“若次數太多,我可能無法承受天罰的威力。”

舒愉露出一絲同情,她看了看四周道:“那你何必急着回去?”

“夜晚你可能又會被召喚,我需要陪着你。”

“那還早呢,還有好幾個時辰。”舒愉笑眯眯道,“我們還可以逛逛?”

“我們?”紀蘭生笑了笑。

“嗯。我們可以先去吃飯。”剛剛買的飯菜,舒愉已經沒有心情下咽,幹脆拉着紀蘭生走到文星鎮的一家酒店。

甫一進門,就碰上了幾個問天宗弟子。

“副宗主!”幾名弟子眼睛一亮。雖然舒愉沒有舒歡、傅溶玉那般有威望,但她性格和善好相處,是以年輕弟子們都十分喜歡她。

看到旁邊的紀蘭生後,弟子們也見怪不怪,只拿他當舒愉的新情人。

只是感嘆道,這也沒過幾天,副宗主竟然就又換了新人。而且,眼前這人和之前那人還有那麽一點點相似,都一樣的俊美。

女弟子們不由得更加羨慕起舒愉來。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決心要加倍努力修煉,才能像副宗主這樣,能挑到各種各樣的美男子。

站在最邊上,毫無存在感的那名男弟子更是咬牙切齒。他覺得自己明明不比副宗主旁邊那家夥長得差,就因為他出身問天宗,反倒成了他的原罪。

還有那群擠眉弄眼的同門們,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們在想什麽。定是又在豔羨副宗主,把這動力都加注到修煉一途上了。她們之前修煉時的刻苦程度本就足夠變态,眼下一刺激,只會更加變态。

他為了不落後,只能跟着她們一起變态。

他不懷好意地瞪着那個男人,卻在接上他視線的一瞬間,通體一寒。

他打了個寒顫。那麽一個溫潤的人,給他帶來的感覺竟有些可怕。

“小元?”他定了定神,聽到副宗主在叫他的名字。

他不由得露出一個傻傻的笑來。沒想到副宗主常年不在宗門內,竟還記得他的名字,連忙應道:“在!”

卻見舒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的修為,落後得有點多了啊。”

小元還沒回答,旁邊的女弟子連忙搶答道:“副宗主,您都不知道他們在修煉時是怎麽偷懶的!這些男的簡直給宗門丢臉。”

舒愉點了點頭,感嘆道:“确實。我當初剛進宗門時,落後的那一批也都是一群憊懶的男弟子。修真界的年輕男孩子,大部分都有些貪玩。”

小元漲紅着一張臉,“不是的!副宗主你不知道她們修煉時有多麽瘋狂,壓根不像正常人。我才沒有貪玩……”

紀蘭生在一旁聽着,止不住輕笑。

小元忘記了先前的異樣,又瞪了他一眼。副宗主身邊的男子肯定都是些偷奸耍滑的家夥,才給副宗主留下那樣的印象。真是敗壞他們男弟子的名聲。

怎麽能因為性別被副宗主一棒子打死?他脫口而出道:“修真界最厲害的晏采仙君,不也是無方的男弟子麽?”

“修真界他最厲害?”舒愉眉毛一挑,心中有些微妙的不悅。

而此時,他們口中的晏采,就在他們幾十米開外處,靜默地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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