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出了來鳳樓所在的那條街,便是桐州城晚上最熱鬧的地方,喝酒買醉的人踩着泥濘的道路來來往往,絲毫不受下雨天的影響。

路晚楓撐着傘走到一處白牆青瓦的小院子前,輕輕扣了幾下門上的銅環,有個頭戴布帽,身着布衣的小厮跑來打開了門,見着路晚楓,伸手給他領路“這邊請。”

繞過一處曲折的籬笆路,小厮領着路晚楓來到了一間屋子外面,“您請。”

推門進去,裏面竟是十分熱鬧,有撫琴奏樂的,也有喝酒耍樂的,跟這座院子的格調很不搭。

“路公子來了,這邊請這邊請。”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迎了來,将他拉到前面坐下,又招來一個姑娘,替他倒上酒。

“彭員外這裏真是別有洞天啊。”

“路公子要是喜歡,以後可以常來,我敬你一杯,京郊那間房子的事,多虧了路公子,我才能順利拿到手。你不知道啊,我家老爺子高興的很,等着哪日收拾好了,還請諸位賞臉,再聚一起喝酒。”

路晚楓心裏是厭惡的,那處房子其實是他強占過來的,逼得屋主一家人被迫離開故土,此時還不知道有沒落腳的地方。

但他又不得不去充當那個壞人,因為彭員外給的錢,足夠多,他需要錢,買田置房,娶妻生子,延續他們路家的香火,光耀門楣。

并且,他也享受這份名氣帶來的福利。若是在以前,他不過是個窮酸秀才,這些人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此刻,個個都來敬酒,說着恭維的話。

這些話聽起來真假,但是好聽。

“路公子真是一表人才,紅葉給您倒酒。”身邊的女子半跪着,雙手扶着酒壺,靠近時,異香撲鼻。

“你的名字,很是特別。”

紅葉輕輕掩嘴一笑“多謝路公子,名字好又有什麽用,只是個苦命的人。”

“姑娘生的這般容貌,一看便是有福之人,萬不該妄自菲薄。”

“公子是哄紅葉開心了,這些個姐姐妹妹,整日也只懂得跳舞陪酒,哪裏有什麽福氣。紅葉看的出來,公子與其他人不同,彭員外也有吩咐,讓我們好好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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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晚楓心中感慨不已,他當初考上秀才,本以為自此就發達了,沒想到,在那些老爺眼裏,還是要低聲下氣。

“我倒是能理解紅葉姑娘的心境。”

彭員外在一邊看着路晚楓,臉上得意的笑了笑,先前他們還擔心,都覺得路晚楓這個人才華橫溢,雖是個人才,可惜,心高氣傲,怕是不會被別人拉攏。

如今看來,他還是有弱點的,財色兼收,這下終于是放心了。

酒過三巡,路晚楓也有了些醉意,今晚他覺得無比舒心,和沈醉比酒的時候,他雖然贏了,心裏終究是憋着一口氣,人家是國舅,自己永遠也比不過。

但在這種場合,他就是焦點,想到以後都能和以前高不可攀的人平起平坐,就覺得人生快哉。等過些日子,再把白梨娶回家,人生便也圓滿了。

紅葉看他有了醉意,似是有意無意地向他靠攏,女子柔軟的手掌輕輕拍着路晚楓的背,“路公子,可需要去隔壁房間休息一下?”

“不了,我還得回去。”

“路公子,你看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雨,不如就在這邊休息一晚,讓紅葉好好陪一陪公子。不瞞公子,這麽久以來,紅葉難得遇到像公子這麽體己的人,想和公子,多說說話。”

路晚楓心底一軟,他想到了白梨,性子總是淡淡的,即便許久不見,怕是也說不出這麽親密的話。

在白梨面前,他總要端着架子,要有作為讀書人的體面,其實很累。

想着,也就任由紅葉攙扶自己進了別院的房間。他扶着額頭躺在床上,頭暈的厲害。

側過頭,就看到紅葉為自己打熱水,拿了毛巾過來擦臉,內心湧起一種一樣的情愫。

待紅葉起身時,路晚楓伸手拉住她,瞪着發紅的眼睛把紅葉拉到了懷裏,“你說的陪我,可是這個?”

紅葉害羞地點了點頭,“公子看得上紅葉,那便是紅葉的福氣,還請公子,輕一些。”

這番話,激起了路晚楓的征服欲,他翻身将紅葉壓在身下,順手拉下了圍帳。

窗外雨越下越大,桌子上的燭火跳躍了幾下,終于是熄滅了。

來鳳樓裏,白梨還沒有睡覺。她聽馮溪溪說了沈醉和路晚楓比酒的事,對于他會輸這件事,有些不能理解。

平日裏,他頭腦是最靈活的,而路晚楓向來性子沉穩,論反應速度,肯定是沈醉快。

但聽說兩人問的,都是關于自己的事之後,白梨沉默了很久。

“他去哪裏了?”

馮溪溪替她倒了杯熱茶,走到窗外看了看“路公子出去了。”

“不是,我是問,算了。”

“哦~我知道了,你想問的是沈醉呀。冷玉說他們去了前面的回宴樓住。”

那裏好像很貴的,沈醉會有錢嗎?“他們真的有地方住嗎?”

“是呀,我看見沈醉上了一輛馬車,放心吧,不用擔心他們。萬一真沒錢,他們兩個都能打,跑就是了。白姑娘,明日我們就要去府衙,其實我還挺擔心的。”

白梨将狀子收好,安慰道“你明日只需如實問答問題就好了,不過,有件事我需要提前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麽,一定要相信我,能不能做到?”

“放心,我絕對相信你。”馮溪溪拍着胸膛保證“不管你說什麽,我都相信你,但是,我們要怎麽對付龐合?”

“我倒是想了幾個辦法,也不知道具體有沒有用,明日到了堂上,也只好随即應變。記住,他是騙子,不管他說什麽,你只需要保證一點,如實回答,千萬不要被他們帶偏。”

白梨如此鄭重叮囑,讓馮溪溪很緊張“完蛋了,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我這有一本書,你可以看一看,試着放松一下。”

馮溪溪雖然不識幾個字,但還是接了過來,翻了幾頁後,就開始呵欠連天,“不行啊,我太困了,白姑娘你也早點睡。要真是擔心沈醉他們,明天下了堂,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們。”

“也好,你先睡吧,我再看一會兒書。”

屋子安靜下來之後,白梨翻開狀師錄,找到馬亓這一頁,他排名第四,是個強勁的對手,但只要擊敗他,她就離真相近了一步。

之前她也懷疑萬彭說的話,便想着先驗證一下。

但挖墳驗屍,必定會引起諸多非議,自己親自去,更是容易打草驚蛇,所以她才寫信給路晚楓,請他幫忙。

路晚楓是秀才,這幾年在老家頗有威望,但要做這件事,也需要一個适當的理由。按照路晚楓的意思,不如就以兩人即将成親為由,說是想把白岩風的屍骨待會老家重新安葬。

但為了打消別人的顧慮,他們這個親,必須真的成。

之後,路晚楓帶了熟識的仵作私下驗了屍骨,結果,出乎大家的意料,從屍骨上的舊傷痕跡可以看出,并不是簡單的摔傷,并且,全身都有相同的痕跡,依照仵作的推斷,生前,必定受過毒打。

聽到這些,白梨緊緊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她真的是蠢到家了,竟沒發現爹爹受的這些罪。

她一定要得到真相,所以,這狀官司,自己必須要贏,哪怕是,打破原則。

第二天天還沒亮,白梨和馮溪溪就起來準備,本來她想叫上路晚楓的,只是房間裏沒人,也就作罷。至于沈醉,想到他昨晚肯定喝了很多酒,此刻怕是還在睡覺,也沒去找他。

去府衙的路上,沈醉的馬車也從這裏路過,本來會碰上的,在前一個街口,路晚楓也坐着馬車趕來,他伸手将兩人拉上去,“走吧,我們坐馬車過去,會快一些。”

于是,兩輛馬車擦肩而過。

快出城了,冷玉還在回頭張望,“奇怪,白姑娘怎麽還沒來,馮姑娘也該來的呀。”

沈醉伸出頭,看到他在東張西望,忍不住打趣“等馮姑娘啊,看樣子不會來的。我們走的這樣急,她們怕是不知道。”

“我在等白姑娘。”

提到白梨,沈醉就沒了心情取笑他,身子往車廂裏一歪,唉聲嘆氣“算了,我現在的處境,怕是會給她帶來麻煩,路晚楓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希望她能幸福。”

“國舅爺真的放下了嗎?”

沈醉被激怒了“放不下怎麽樣,我打我啊!!!”

冷玉似乎在思考什麽,然後讓車夫停下“屬下遵命。”

“你幹什麽冷玉。”

“其實我一直都想和你比試一下,等回了京,你我身份懸殊,怕是再也沒有機會,還請國舅爺成全。”

沈醉看他說的認真,當即答應下來,“好,我成全你。不過既然是打架,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白梨他們到達府衙的時候,衙差說知府大人還在休息,要他們晚些時候再來。

馮溪溪心中不平,“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休息。”

“你怎麽說話的,大人身體不适,今日不升堂都可以。”

馮溪溪抓着鼓錘想擊鼓,卻被衙差攔住,偏不讓他敲。

她心中奇氣急,推倒衙差硬是擊了鼓“前些日就來拜會過大人,說好了今日來遞狀子,為何無故推遲,你們等得,我義父可等不得,今日這堂,升得升,不升也得升。”

不遠處,龐合和一個中年男子從一輛馬車上下來,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是志在必得。

聽到馮溪溪說的話,旁邊的男子冷笑道“這姑娘好的客氣,見着趕考的,可沒見過趕着挨輸的。”

“想必這位就是馬狀師了?”

馬亓傲慢地點點頭,“不錯,你就是馮家請的狀師?”

“桃溪縣白梨。”

“叫什麽不重要,反正在我馬亓這裏,都只有一個名字,手下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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