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過年小記

吃完早飯,李均竹正準備帶上一直在家裏閑不住的鐵蛋和鐵頭上院子後面的竹林去掰點冬筍回家,在縣城時他一直饞這用筍子炖的臘肉,現在才算是有機會了。

只是沒想到,後面竟跟上來個人,原來是表哥孫金柱,手裏提着個框子,正手足無措的離着他們幾步遠,支支吾吾了半天;“表弟,我爹讓我來幫你們提東西,我力氣大,提得動。”

李均竹拉住已經想往前竄的鐵頭,笑着點頭;“表哥!有表哥在當然好,這兩個小的不幫倒忙就已經很好了。”

果然,四人到了竹林,兩個小的早就呆不住了,撿了個小石頭就開始攆起雞來。

李均竹只吩咐了兩人不要去到河邊,就與表哥孫金柱一起忙活了起來,後來就變成表哥忙着挖,他只能在旁邊撿了。

“表哥,來家幾日了,可還習慣啊!有啥不習慣的,你就跟外公外婆說,自家人可千萬不興見外!”

“沒有,沒有。外公外婆對我們很好,我們沒有不方便!”表哥孫金柱漲紅了臉,沒想到表弟這麽好,一點也不像他們村裏的讀書人,鼻孔永遠朝天,看不起人。

“那就好,表哥,你們和二姑夫就在我家安心的呆着,我爹說了有咱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吃的,你看咱們家現在的日子至少吃飽飯還是可以的。”

孫金柱當然知道表弟說的是發自內心的話,這幾日住在外公家,除了三舅娘沒給過他們好臉,其他的人都對他們很好,他也很知足了。

一邊挖筍兩兄弟說的話也越來來多,而李均竹也知道了爺奶也不知道的事,其實這回二姑父來李家只是暫住,這些年二姑夫當兵之時,也攢了些銀錢,本是準備回家翻新房子,給表哥娶妻用。

後來發生了那事,索性也就不在那呆了,父子三人準備地方好落腳,現在到了李家村,二姑夫便想在李家旁邊買塊地,蓋座房子,畢竟兩孩子都是半個李家村人,也有岳父岳母照應着。

可二姑父生性腼腆,這不,住了幾日了,還沒好意思開口。

苦笑不得的李均竹聽表哥這麽說,還未說些什麽呢,旁邊玩耍的兩人就自告奮勇的要來承包這件事。

于是兩熊孩子也不管還在挖筍的哥哥們,一溜煙的就跑了,還沒等李均竹兩人回到家,家裏就已經傳遍了此事。

午飯一過,急性子的爺爺就帶着姑父說要去辦此事,還是李均竹提醒,兩人才想起空手而去不好,提了半籃子雞蛋,兩把自家的青菜,才出了門!

果然,下午就已經丈量好了土地,過了紅契,父子三人正式成為了李家村的村民。

如果不是臘月裏動土不太吉利,李均竹估計爺爺肯定明個兒一早就要開始找人來商量蓋房的事情了。

其實李均竹很清楚,爺爺李長河二話沒說的全包了此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二姑去世後,自己卻沒有對兩個外孫多加照顧。

這麽多年來都不知道孩子們過的如此艱難,這讓他和奶奶心裏都很愧疚,私想着要做些多補償。

這個年節是李家這幾年來最熱鬧的一個年,小年一到,就開始“忙年”了。

奶奶老趙氏帶着幾個兒媳婦開始掃塵,祭竈,李均竹幾次都想上手幫忙,最後都以幾個嬸嬸的驅趕而結束。

到了大掃除的時候,除了幾個姐姐和表哥孫金柱,其他的小輩們都被趕出了房間,李均竹則被分配了個寫春聯和領着幾個熊孩子玩耍的任務。

一通忙碌之後,這除夕才算是真正的來了,今年除夕夜的團圓飯很多菜都是由大妮操辦的,過兩年她就要出嫁了,奶奶說這是給出嫁後的日子做鋪墊呢。

飯前,爺爺李長河先舉杯;“歲末莆至,鴻氣東來,願我外孫外孫女,此後一生順達,願我孫兒們身體安康,前程似錦,願我孫女們也都順遂安康,得遇良人。”

“願我李家所有人,知足常樂,樂其所樂。”

最後全家人都共同舉杯,這年夜飯才算是正式開始。

年初三,李均竹帶着拜年的節禮,領着二弟李均淩前往隔壁村,給許夫子拜年,兄弟兩向夫子問安行禮之後,李均竹就得知,年前何夫子竟然來找過許夫子。

“鴻朗兄那日前來找我,說了那晚之事,均竹你是做何想法?”許夫子打發了李均淩出去玩耍,才問起此事。

“學生從未對何夫子心生怨言,也不願再與何知府家的內眷有任何沖突,可學生心裏若全無氣憤,那是假話!”面對許夫子,李均竹坦白道;

“毋以小嫌疏至戚,毋以新怨忘舊恩,也是今日為師贈與你之寄語,均竹你可記下了。”

“學生謹記!謝夫子教誨!”

直到回到家裏,反複默念夫子的這句贈言。

李均竹這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在哪?自己嘴裏一直說着不怨何夫子,可行動呢?除了晚上會回何家睡覺,其他時間他基本都在苗方家渡過,

自己這是無意識的就怨上了何夫子,老師說的對,何夫子收自己進私塾,讓自己住在他家,這小小的口角之争,就讓自己忘記了曾經的恩情!那自己和那錢舉人有和分別!

在草紙上反複的寫着這幾句話,直到心裏最後的一絲怨氣随着墨汁的幹涸,而消散。

初三一過,李均竹又恢複了以往的作息,看書,背誦。習字,然後看些游記,并沒有因為過年而徹底的放松。

初五一天本不該是女兒回娘家的日子,可李均竹的大姑卻出現在了李家,說起這大姑,李均竹映象可是很深刻的。

他一直記得自己十歲那年,這位過年都不會回娘家的大姑突然出現在李家,竟然來給大妮姐說親的,說的是自己同村的。

可李均竹卻看奶奶一口就回絕了,并且狠狠的責罵了這個大姑,自己當時還奇怪來着!看爺爺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最後還是娘給他解釋了其中的緣由,原來啊!這大姑年輕時就是一個眼高手低的主,說親時沒看上爺奶相中的,硬是自己找了個,要死要活的嫁了過去。

哪知道啊!這隔三差五的就回娘家借錢,打秋風,後來是幾個嬸嬸相繼進門後這情況才相對的好了些!

于是在與爺奶大吵一架之後,幹脆不回娘家了。這不這次回來,大家都知道不是啥好事!

果然這沒多久,就聽說大姑李永梅給人說親的那家鬧出人命了。那家的兒子愛打媳婦,才嫁過去沒多久的小媳婦就被打死了。

大清早,爺爺李長河才剛掃完院子,大姑李永梅帶着一兒一女推開院子大門就走了進來。

喊了聲,爹,娘,就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堂屋,而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孩子也有樣學樣,喊了聲外公,外婆。也跟着走了進去。

剛坐下,三人就自顧自的抓起桌上用來待客的瓜子花生,一邊吐着皮,一邊催促着二嬸快去做早飯,他們母子三人都還沒吃。

奶奶老趙氏打着手勢,示意二嬸不用管,一邊冷冷的開口:“你來幹啥?不會又是收了誰家的銀子來做媒的吧!”

“娘!?瞧你說的,我好心給大妮做媒,那誰知道那畜生會打人啊!”李永梅很理直氣壯。

“有事說事,沒事就快回吧,沒功夫招呼你。”爺爺李長河抖了抖煙鬥,不耐的說。

“我就是聽說,這金寶不是在縣城讀書嗎,他同窗不是多嗎!我想讓他給我家二丫相看一個。”抹了抹嘴邊的瓜子皮,李永梅把一直扭着帕子的女兒往前推了推。

李均竹一看,這二丫大名就叫趙二丫,穿着一套藕色的薄襖子,臉上擦着只有城裏的丫頭才會用的香粉,可是好像敷多了,随着她扭帕子的動作還往下掉着粉。

最讓他不忍直視的還是這姑娘,一邊叫了聲表哥,一邊還抛了個媚眼,

“也不看看你女兒啥樣子,就想讓金寶給你女兒相看。”一直站在堂屋外的三嬸沖了上來。

“你看看她這德行,扭啊扭的,難看死了,還想相看城裏的公子,我呸!”

“你說什麽?你這缺德的婆娘,老娘跟你拼了。”瓜子也不磕了,李永梅狠狠拍了桌子,準備沖上來找三嬸錢氏理論。

李均竹連忙拉住就要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出聲道;“大姑,我的幾位同窗,家裏都是縣城裏的大戶人家,我與人家的關系還未到左右人婚姻大事的地步。”

“不作正妻...妾”話還沒完,爺爺李長河帶着李二水和三叔李三樹上來就把母子三人往屋外拉扯。

拉出院子後,李長河看着自己這個女兒,心裏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奈,自己和妻子怎麽就養了這麽個東西。

“你以後都不要來我李家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你生是趙家人,死是趙家鬼,如果以後我在外面聽到你敗壞金寶的名聲,別怪我不客氣。”

不管李永梅如何跳腳,最後還是被趕出了院子,母子三人又在家門口咒罵了會,看屋裏實在沒有人理他們,才罵罵咧咧的走開了,其中還能聽到女兒埋怨母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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