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掉馬(上)
此時溫瑾楓的聲音在安靜的院內響起,極為突兀,溫令兒如何能想到,自己不過半個時辰之前遞過去的消息就有了回音,此時賀淩還在此處,兩人的距離極近,她伸手将男人推開,極力壓下心中起伏,朝着門口看去。
賀淩被少女推到一旁,堪堪站穩,溫瑾楓便一把推門走了進來,他一進屋裏,便看到賀淩面無表情站在室內,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一個箭步沖到溫令兒面前,看着賀淩冷冷道:“你怎麽在這兒?”
溫令兒看着哥哥陰沉的臉色,以為他不樂意看自己和賀淩獨處,她連忙道:“哥哥,我有事找他,所以這才召見了他。”
溫瑾楓看着自家妹妹小臉微紅,下巴處好似殘留一個淡淡的紅印,當即就冷聲呵斥道:“你的下巴怎麽回事?”
“不過是被蚊子咬了,并不礙事,哥哥別擔心,你方才說表哥遞了消息來,可知內容?”溫令兒也不知為何,見自家兄長不喜賀淩,所以便急忙岔開了話題,等她回神時,便看到兄長受傷的神情。
“喃喃,你別轉移話題,這個消息剛好和你的侍衛賀淩有關,不如你問問他?”溫瑾楓冷哼一聲,硬着心腸說道,他以為自家妹妹如今有父兄疼愛,終于能安心生活了,誰知千防萬防還是有了疏漏,而這個疏漏就在賀淩身上。
溫令兒聞言愣了愣,想起方才自己寫在紙條上的內容,心裏一沉,繼而看向溫瑾楓,有些苦澀道:“哥哥話中何意?”
賀淩想到方才少女害羞的模樣,他知道溫令兒一定開始信任自己,并且打算選擇依賴他,然而如今溫瑾楓的到來,似乎即将打破這個平和的狀态,他不允許她再次離他而去。
“屬下不知世子爺想說什麽,若懷疑屬下的身份,盡管去查便是,屬下悉聽尊便。”賀淩言罷,單膝跪在兩人跟前,恢複為以往那般卑微恭敬的模樣。
溫瑾楓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一緊,想起方才林紹學遞來的消息,總覺得賀淩同想象中的那個人相距太大,畢竟賀淩為了自家妹妹,不僅舍身相救,更是卑微無比。
溫令兒看着賀淩肩膀處包紮的傷口,如今好似隐隐又有破裂之象,她嘆了口氣,到底是覺得自己想多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這般行事,定然是傷了賀淩的心。
她正要開口,便聽得外頭傳來白嬷嬷的聲音道:“郡主,林公子和林姑娘來了,如今正在花廳等着您和世子爺呢。”
“好,我這就去,你讓他們稍等片刻。”溫令兒笑着應了一聲,繼而看向賀淩道:“你身上還有傷,下去養傷罷,這幾日不必出來當值。”
賀淩看着少女方才還郁郁寡歡的模樣,如今頓時眉開眼笑,心中猛然一揪,他緊緊握着手中佩刀,滿腔話語堵在心口,卻壓根說不出口,他不能等了,林紹學如今動了那個念頭,他若是遲半步,那就真的将少女拱手讓人了。
溫令兒言罷,正要起身離開,然而下一秒便看到賀淩捂着傷口,臉色蒼白無比,嘶啞着聲音道:“郡主,屬下告……”
男人話都還未說完,整個人便重重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将溫令兒吓了一跳,一時慌了神,此時她才注意到,肩膀處的傷口早就崩裂了,估計是方才在院外跪了的原因,不過男人穿着玄色衣袍,并不明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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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你別管了,我讓下人來安置他,左右也死不了,等傷好了逐出府便是,表哥說他不是好人,最好遠離他。”溫瑾楓看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賀淩,雖然心裏不忍,但是一想到眼前人可能同将軍府有關系,他就覺得反感,畢竟霍祁年将自己妹妹傷的千瘡百孔。
溫令兒并不知道自家兄長心裏所想,她就算是心硬如石,也不能冷眼旁觀,她軟軟道:“哥哥,先将人移去偏房罷,賀淩是為了我受傷才如此,我總不能恩将仇報。”
溫瑾楓自然知道自家妹妹所指的那件事,他嘆了口氣,看着自家妹妹眼底的哀求之意,心裏自然是軟了,他只得将賀淩扶起起來,攙到院子的另一處偏房。
溫令兒讓人給賀淩上好了藥,方才進了屋內,她看着躺在榻上的賀淩,不複同方才逗弄她的随意模樣,她想起方才男人那番話直白的話語,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他揪着,無法安定下來。
溫瑾楓看着自家妹妹乖巧的側顏,眼底清澈無比,正全神貫注看着躺在榻上的賀淩,他心裏微酸,心裏唯恐自家妹妹被賀淩這種混跡江湖的老狐貍騙了去。
他苦口婆心道:“喃喃,賀淩這小子不簡單,他接近你定然是有所企圖,你別被他蒙騙了雙眼。”
溫令兒聞言看向自家哥哥,也覺得他說的是實話,賀淩說喜歡自己,不可能是純粹的情意,而且也不知真假。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若他身份清白,并無絲毫問題,而且父母雙亡,當做贅婿再好不過,就算是之後沒有任何感情,也能随時分開,畢竟她若是嫁出去,反而還不如在家中自在。
溫令兒這般想着,便笑道:“哥哥,若我以後不嫁人,如今可以開始物色能進王府當贅婿的男子也不錯啊,賀淩雖然身份可疑,可他為了救我寧願以命相搏,相比于別的男子,他是更好的選擇,至于喜不喜歡,就看緣分罷。”
她話音剛落,此時躺在榻上的賀淩手指微微一動,他壓根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溫令兒嘴裏說出來的,他微微睜眼,看着少女認真的眉眼,知道她并非說說而已,而是真的動了這個念頭。
溫瑾楓臉色大變,正要開口,便聽得外頭有人道:“表妹,若他從頭到尾都騙了你,你還打算讓他進王府麽?”
溫令兒聞聲看去,便看到林紹學和林容站在門外,一旁還站着明德王,她臉色微變,連忙起身朝着自家父親行了一禮,方才問道:“爹爹怎麽和表哥一同來了?”
明德王看着寶貝女兒呆呆傻傻的模樣,心裏又氣又心疼,他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冷哼道:“我若不來,你就被人騙了去了!”
“表妹,你怎麽能随意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我調查了賀淩的身份,發現他同将軍府有來往,你難道不怕,他同霍祁年有牽扯?亦或是,他就是霍祁年派來的。”林紹學看着少女天真爛漫的眉眼,恨鐵不成鋼說道。
溫令兒聞言微頓,側身看向躺在榻上的男人,此時腦海裏莫名浮現了中秋節那日她無意看到的男人腰間露出的傷痕,雖然林紹學的話并無證據,但是若真如林紹學所言,那她無疑是将自己往以前的處境推去。
不待她多想,林紹學唯恐溫令兒心軟,他好不容易等溫令兒對自己軟了态度,又怎能輕易看着她被人奪去,他又沉聲道:“表妹,我着人查探了,賀淩身份着實詭異,而且同程修庭之死有關,他不過一介草民,無須浪費你時間和精力。”
一旁的溫瑾楓得了林紹學的眼神示意,也跟着開口勸道:“是啊妹妹,霍祁年傷你太深,他如今雖然沒有任何動靜,可誰知暗地裏做什麽,若真讓他得逞,到時候又重蹈覆轍,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表妹,我覺得哥哥和表弟說的在理,你若是不願意嫁人就不嫁,有王爺和表弟給你撐腰,宰相府亦是如此,我和哥哥也會幫着你,你無須顧忌太多。”林容走到溫令兒身側,溫柔笑着挽過她的手,柔聲道。
衆人苦口婆心,溫令兒知道他們是為了自己好,不過一個男人罷了,她淡淡道:“父親,表哥,你們別擔心,我并不喜歡他,我只是不想嫁人罷了,若是有更好的選擇,棄了他也未嘗不可。”
少女這番話令衆人大吃一驚,畢竟他們都以為溫令兒是心軟的孩子,賀淩以命相救,而且對她又百般順從,就算是喜歡,也是情理之中,明德王并非看不上賀淩,而是害怕賀淩是将軍府派來的暗哨罷了。
此時躺在榻上的賀淩,将少女之言聽得一清二楚,刺得他心裏發痛,一口血猛然湧上喉嚨,硬生生讓他清醒地受着痛,溫令兒的确不喜歡他,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且自作自受。
“喃喃,我和容兒給你帶了好東西,這裏由我和表弟守着便是,你先和容兒離開罷。”林紹學笑着揉了揉溫令兒的頭,儒雅随和,宛若兄長一般,衆人笑着看在眼底,皆是深意。
溫令兒笑着點了點頭,将方才之事抛在腦後,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賀淩,便跟林容離開了偏房,林紹學看着少女纖細嬌小的背影,徹底松了一口氣。
此時明德王囑咐了林紹學幾句,便也離開了,只餘林紹學和溫瑾楓在偏房內,兩人對視一眼,眼底露出幾分狠意,繼而朝着榻上的賀淩走去。
賀淩聽着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極力壓下心裏氣血翻湧,他敏感地察覺到,林紹學和溫瑾來者不善,他此時若是繼續睡下去,怕是從此就醒不來了。
他冷冷睜開了眼,對上了兩人的目光,猶如蟄伏暗處的毒蛇,吐着蛇信子,沉聲道:“你們想做什麽?”
林紹學聞言冷笑一聲,看着眼前男人,眼底皆是嘲諷之意,他握緊了拳頭,不屑道:“這句話應我問你,賀侍衛,哦,不對,應該是霍大公子,你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