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猶如毒蛇誘惑人心
“師叔——！！！”
花似錦一臉驚喜, 如乳燕投林般地撲入對面男子的懷抱裏。
墨繁輕輕地将她環住，笑着擡手撫了撫她的腦袋，“太虛境太大, 我來晚了。”
九冥和八寶各站在墨繁一邊肩頭。
八寶從墨繁肩上跳到花似錦肩上, “嘤嘤嘤”地蹭了蹭她。
九冥小聲嘟囔道：“我們是一起進來的, 怎麽就你一個人掉到十萬八千裏外去了？”
謝言洲聽見身後動靜, 回頭一望, 就見着花似錦撲到墨繁懷中的那一幕。
他看了一眼，然後眉目深斂，漠然地轉過頭, 繼續對付那些“面具人”，只是劍氣更加地暴戾了些。
墨繁安撫了一會兒花似錦, 目光暼向謝言洲那邊, 接着走到旁邊地上, 用陣旗繞圈布置了一個結界。
布置好結界，墨繁對花似錦道：“去結界裏坐着。”
花似錦連忙拉着小九去結界中坐下。墨繁掃了一眼小九，然後又對謝言洲道：“謝言洲，進結界。”
聞言，謝言洲迅速停止厮殺，利落地收劍入鞘, 轉身快步過來, 走入結界。
結界蕩起一陣紅光，像個紅色微透明的罩子，将幾人都罩入其中。
外面那些“面具人”行到結界前，繞了幾個圈，仿佛什麽都看不見似的，接着一個個轉頭回去了, 繼續如之前一樣，各做各事。
墨繁也在結界裏盤腿坐下，緩緩道：“這是座死城，整座城也是一個陣法，到了晚間的時候，外人只許進不許出。每到晚上，群鬼出沒，日複一日，重複做着同樣的事情，發現外人時就會群起而攻之。這些說是鬼，其實也不盡然，準确說應該是活死人，且殺不死滅不掉，也被陣法困在城裏出不去。而誤入進來的人需要熬到天亮，才能出城。如若熬不住，也會永遠留在這裏……”
“所以我們只要坐在這結界裏等天亮就好了？”花似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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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繁點頭，然後才看向她旁邊坐着的小九，問道：“這是誰？”
小九不知道是不是被墨繁剛剛的突然出現給吓到，之前看到他的時候，眼神就有些呆滞，這會兒見他朝自己望來，她的表情又空白了一瞬。
花似錦拍了拍她，“別怕，這是我師叔。”
然後又對墨繁道：“這是小九，她是不小心誤入了太虛境，掉到這裏的，我們剛剛救下她。”
墨繁點點頭，沒再繼續問什麽。只是看見小九一直挨着花似錦，他眉心微蹙，對花似錦道：“坐到我旁邊來。”
花似錦笑盈盈地往他旁邊挪了挪，挨着他坐。
小九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抱着自己的膝蓋，垂着腦袋窩在那裏。
花似錦從芥子袋裏掏出幾個靈果，分給大家。靈果是燕明月送她的，給她充饑或者解饞用。
墨繁搖了搖頭：“你自己吃。”
謝言洲也搖頭拒絕。花似錦給了兩個八寶，接着又遞了兩個靈果給小九：“小九你餓了吧？給你吃。”
小九愣了愣，然後擡手接過去，揚起小臉道：“謝謝姐姐。”
墨繁和謝言洲皆閉目打坐，花似錦吃完靈果也在打坐。
九冥站在墨繁肩頭，目光四顧着。八寶吃完東西蜷在花似錦腿上睡覺。
一直垂着腦袋窩在旁邊的小九，擡起烏漆般的眸子，看了墨繁一眼，接着又看向挨着墨繁坐的花似錦。
稀薄的月光映得小九白得沒有血色的小臉越加的慘白。她面上毫無表情，看了兩眼又繼續垂下腦袋抱着膝蓋，閉上眼睛休息。
“小家夥，天亮了。”
花似錦是被墨繁喊醒的，她睜開眼睛，感覺頭腦空白了一瞬。
墨繁察覺到她細微的表情，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花似錦搖搖頭，遲疑道：“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但是具體什麽又不記得了。”
“做夢？”墨繁好笑地道，“打坐修行，怎麽會做夢？”
花似錦自己也有些茫然，“可能我打坐的時候，不小心睡着了？”
墨繁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腦袋：“行啊，本事見長，打坐都能睡着……起來吧，天亮了，我們可以走了。”
衆人都迅速起身。
天亮後，整座城池又空無一人了，一眼望去，街道幹淨整潔，商鋪門戶緊閉，每間商鋪的檐上都挂着已經熄掉的白燈籠，仿佛之前無事發生。
墨繁收了結界，大家終于可以出城了。
一行人出城後沿着城外的大路繼續往前。
路上遇到一只低階妖獸，墨繁讓花似錦試着對付，他和謝言洲則在旁邊看着。
九冥站在墨繁肩頭，見花似錦拿着陰陽圈這種法寶對付一個低階妖獸都要廢半盞茶功夫，不由地鳥眼直翻，若不是礙于有其他人在場它不好講話，否則定要抓住機會出言奚落一番，以報平日之“仇”。
八寶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着，有時候恨不得上前去幫花似錦一口将那妖獸給吞了。然而都被墨繁制止，只能在一旁嘤嘤嘤地給她加油。
小九也站在旁邊看着，但她慘白的小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有些木讷，只睜着一雙烏漆漆的眸子，瞧不出什麽情緒。
謝言洲握劍抱臂，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花似錦收拾了妖獸，拿了內丹，扔了一個潔淨術清理幹淨所有，走了回來。
墨繁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不錯，能獨立收拾妖獸了。”
花似錦笑着走到小九面前，小九頓了一下，然後遲疑着揚起小臉誇道：“姐姐真厲害！”
花似錦笑了起來，将那拿到的妖丹遞給小九，笑道：“給你。”
小九表情呆了呆。
“拿着呀。”花似錦笑吟吟地道。“你平日裏不是靠采藥換錢嗎？這個雖然是低階妖獸的內丹，但也是藥材，可以換些錢的。”
小九的表情有些複雜，她接過那妖丹，收入自己的袋子裏，然後慢吞吞地對花似錦道：“謝謝姐姐。”
幾人繼續上路，傍晚時分，在一片小溪旁歇下來。花似錦又去小溪裏抓魚，謝言洲和小九過來幫忙。
小九抓了一條魚，遞給花似錦。那魚一直掙紮擺尾，甩了小九一臉的水，她的表情瞬間有些呆滞，花似錦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九木着臉，漆黑的眼珠望着她明媚的笑顏，抿了抿唇。
烤魚的時候，花似錦烤了一條魚先給了年紀小的小九，“小九，你先吃。”
小九漆黑的眼珠子不帶什麽情緒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接過去，慢慢吃起來。
“好吃嗎？”花似錦問她。
小九又看她一眼，幹巴巴地道：“好吃。”
花似錦忍不住笑了。
雖然知道小九說得違心，但她這樣捧場還是讓花似錦覺得高興。眼見着小九眼也不眨地快要吃完整條魚，她就更開心了。
正彎着眼睛笑的時候，眼前遞來一條烤得焦黃香脆的魚，她一愣，擡起眼，對上墨繁幽深的黑眸。
墨繁将自己烤好的魚遞給花似錦，又往小九那邊瞥了一眼，再又将目光移回來，語氣淡淡地道：“我的呢？”
“嗯？”花似錦一邊啃着墨繁烤的魚，一邊看了一眼他面無表情的臉，反應過來，“師叔你要吃我烤的魚嗎？但你不是說我烤得不好吃嗎？”
墨繁語氣不冷不熱，“哦，所以現在連條不好吃的魚都不給師叔吃了？”
“怎麽會呢？”花似錦笑道，“我一會兒就給師叔烤。”
小九聽着他們的對話，朝這邊看過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繼續啃魚。
這一日，幾人路過一片林子的時候，聽到裏面有女子的叫喊聲，聲音頗為熟悉。
謝言洲聞聲迅速飛掠過去，花似錦和墨繁他們幾個也連忙跟上。
只見樹林中的草地上，一只花斑虎在來回焦急地徘徊着，時不時仰頭朝頭頂望過去，一陣嘶吼。而它頭頂上方的樹上，一個白衣少女正被一張網給吊着，少女聲音疲憊地時不時呼救一聲。
那白衣少女正是胡眉兒。
謝言洲一劍隔空割斷了吊網，胡眉兒連網一起掉到草地上。謝言洲上前要将網子割開，卻發現那網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一割之下，竟然沒有割斷。他詫異地将靈力灌入劍身，再次去割，這才勉強割斷了。
胡眉兒看到熟悉的人，眼眶發紅，但看着謝言洲冷淡的臉色，又不敢哭出聲，只抿着唇，顫聲道：“言洲哥哥……幸好你們來了。”
花似錦上前将她扶起來，問道：“你一個人嗎？容師伯他們呢？”
胡眉兒道：“我進秘境後，就只有我一個人在荒原裏，我走了幾天，到這樹林裏沒走多久就被這網子給吊起來了，吊了一夜……”
花似錦點頭：“還好我們遇上了，不然你不知道要在這裏吊多久，除非遇到其他的修士路過。”
胡眉兒發現他們的隊伍多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很是詫異，花似錦又跟她解釋了一遍。
幾人一起接着往前趕路，有墨繁和謝言洲在，他們一路基本暢通無阻。
打打妖獸，采采靈草，晚上就圍在篝火邊。
皓月當空，繁星滿天，夜色深濃。
花似錦、墨繁、謝言洲、胡眉兒四人閉目打坐，八寶和九冥也都睡着了。原本抱着膝蓋睡着的小九又睜開了眼睛。
她掃了一眼衆人，然後目光落在了胡眉兒身上。
……
濃濃的霧氣彌漫了整個世界，什麽都看不清。
胡眉兒站在濃霧裏，視線受阻，不敢輕易邁出腳步。
這是哪裏？
迷霧森林嗎？
不對，他們現在是在太虛境。他們今晚還在一個平坦的地方歇下來……那她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呢？
“言洲哥哥！”
“言洲哥哥——”
“師姐——”
“掌門師叔？”
胡眉兒喚了一圈，沒有任何回應。連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花斑虎都不見蹤影。
人都哪裏去了？她這是在哪裏？怎麽來的這個地方？
她心裏驚詫無比，極目往四周探望着，可惜除了濃濃的霧，什麽都看不清。
“不用喊了，這是在我的境裏。”
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聲音，吓了胡眉兒一大跳。
那聲音陰郁，森冷，卻極年輕。
“你是什麽人？！”胡眉兒警惕地目光四顧，還是什麽都看不到。那人的聲音也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無處尋覓。
“甘心嗎？”那聲音又響起來。“你身為半妖，修道艱難，又無權無勢無人相助，連心愛的人都得不到……”
“你到底是誰？”胡眉兒怒道，“我怎麽在這裏？你又為何在這裏？”
“我是你的心魔啊。”那人繼續道，“你心有不甘和怨恨，所以我就在這裏。”
“胡說八道！”胡眉兒眼神微亂，“我哪裏有不甘，哪來的心魔？”
“哦？你心底的不甘心和怨念可不是這樣說的。”那人道。“羨慕那個穿紅衣服的小丫頭吧？同是半妖，甚至天賦比你還不如。但人家得到的比你多，還有衆人的庇護，連你心愛的男人都喜歡她，而你呢？什麽都沒有……你甘心就這樣？”
“你胡說！胡說！”胡眉兒眼神狂亂，“言洲哥哥一心向道，他誰也不喜歡！”
那人狂笑起來。“世人總是認不清自己的心，但我卻能看得到他們的貪欲、不甘、怨恨……”
胡眉兒冷笑，清醒了些：“是嗎？剛剛你不是還說自己是我的心魔嗎？怎麽這會兒又能看見別人的心了？”
那人絲毫沒有被揭穿的不自在，繼續道：“我能看到每個心有不甘、心有貪念的人的內心，我是每個人的心魔。”
胡眉兒冷笑：“呵……”
那人也無所謂她信不信，只淡淡道，“身為半妖，跟妖其實也差不多，人類的修煉方法不适合你。你若願意幫我，我渡你妖力，助你修為。”
胡眉兒沒理他。
那人依舊慢慢地說着，猶如毒蛇誘惑人心：“不想提升實力嗎？不想跟你喜歡的人并肩作戰，讓他刮目相看嗎？你知道他将來注定是強者，他更喜歡強大的女人，否則也不會因為喜歡那個廢材少女而如此糾結。如果你變得強大了，他會注意到你的……”
胡眉兒眉心微動。
大霧彌漫，世界更加混沌。
終究是污染了人心……
……
胡眉兒睜開眼睛，目光複雜地看了看閉目打坐的謝言洲，又看了看花似錦。
花似錦在這一刻睜開了眼睛，剛好看到了胡眉兒，她笑道：“師妹，你醒得這麽早啊？我好不容易醒得早一些，沒想到你更早。”
胡眉兒神色複雜地點點頭，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是啊。”
花似錦起身，将旁邊還在睡着的小九搖醒，“小九，起來啦，我帶你去溪邊洗漱。”
小九睜開烏漆般的眸子，對她點點頭。
其他人都是修士，可以用清潔術，小九看起來像個普通小孩，應該是剛剛修煉，沒什麽修為，也不會清潔術，所以花似錦帶她去水邊洗漱。
小九捧了一捧水抹到臉上，晶瑩的水珠順着她蒼白的皮膚往下滾落。
她烏漆漆的眸子朝花似錦那邊看過去。
花似錦坐在溪水邊的大石頭上等她，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正望着潺潺流過的溪水出神，水光映在她的眼底，清澈、明淨。
小九一直木讷的眉眼微微挑了挑。她本來以為這少女修為低，容易得手，哪知道這少女的靈魂竟然罕見地極為純淨，讓她無從下手。
所以那一晚，她沒有成功，只能抹去痕跡……因此，花似錦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了。
純淨的靈魂天生帶有親和力，怪不得讓人忍不住想親近，連對她心生妒忌的胡眉兒從前在不遇到絕對利益抉擇的時候，都不會去害她。
可是……
小九蒼白的唇邊浮起一抹譏諷的笑：可是，雖然純淨……但也很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