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南楠仰頭看向講臺,毫不畏縮和孫建國對視。

“Q大?”還是Q院?孫建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又問了一遍。

白南楠點頭,心裏卻想着之所以只是為講小話找個借口。

她不想考Q大,也考不上。既然考不上的話,就不要抱有那麽多的期望。

“看來白南楠同學這個暑假過得很有收獲啊,保持這個勁頭可以沖個好一點的一本了。”孫建國也沒把白南楠的宣言放心上。

然而高二正是需要調動學生緊張起來的時刻。白南楠雖然實力欠佳,态度吊兒郎當,但忽然有了覺悟和志向,孫建國還是決定實行鼓勵帶動的方針。

他點了點頭,“來,白南楠同學,上講臺給大家講講你的心路歷程,讓他們學習學習。”

白南楠:“……”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面對孫建國趕鴨子上架,她還是慢慢走了上去,手往講桌上一撐,随口瞎扯了八百字小作文,從夏令營被衆人玩弄的貓說到了路上碰到的土狗。

而後話鋒一轉說到了自家背井離鄉的哥哥。

白南楠在衆人不知所以的掌聲下下了臺。

中午時刻班主任半調侃在辦公室裏給她宣傳了一番。三班所有科目的老師都知道了這件事兒。除了數學老師仍一副漠然的樣子,其他老師上課對她格外關注。

物理老師還專門給白南楠送了一套試卷,讓她每周做一套,周一給她批改。如果不夠還可以過來拿,跟吃免費自助一樣。

總而言之,實力演繹如何一句話成為老師的重點關注對象。

“你也太慘了吧,”課間蘭夢拉着她去了廁所,眼神充滿了同情。

白南楠洗了手,那紙擦幹了水跡,“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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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微妙地,她好像也沒那麽抗拒。

不管考不考Q大,她得認真學習了。

“我的媽呀,你真的要發憤圖強了啊,”蘭夢覺得不可思議,“你上學期不是還教導我說要及時行樂嗎?”

“啊,學習使我快樂,我的快樂就那麽簡單。”

蘭夢:“……”你的快樂真令人頭禿。

在學校受了兩周的洗禮,同學們逐漸收了心,習慣了學校緊張的生活。周五臨近放假時,天空的熾陽忽的被雲層遮住,光線變暗,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雨越下越大。

九月的第一場雨來勢洶洶,溫度降了許多,正上着英語課的同學們穿着短袖,坐在教室裏瑟瑟發抖。

床邊的同學伸手關上玻璃窗。

最後一節是英語課。

英語老師視線也被厚重的雨滴聲吸引到了窗外,口中喃喃,“昨天天氣預報明明報的是晴天。”

她看向臺下,“你們帶傘了嗎?”

紛紛搖頭。

下課鈴響起,老師準時下了課。蘭夢拉上書包的拉鏈,在教室裏和白南楠告了別。高一高二沒有晚自習,放的早,六點就下課了。

教學樓裏堵得很,有家長接的開心地撐着傘回家,沒有的在走廊上徘徊,見雨沒有要停的架勢,直接抗着書包沖進了雨中十分潇灑。

東滿一中建在很僻靜的地方,遠離主街道,出租車不能進,想打車還得走好長一段路。

曾經白南楠也這樣不管不顧沖進雨裏。不過她當晚就發了燒,整個人都要死要活的,她們一家都沒有安生,送飯喂水伺候了她一個星期。

自此以後,一家人風雨無阻也要把傘送到她手裏。

那時還沒出國的白侑被迫肩負起這個任務,不管晴天雨天書包裏都放了一把傘。

白南楠把數學老師給她的試卷抽了一張出來慢慢琢磨着,等人都走光了,她才掏出手機,走到教室後面給程英打了個電話。

很久才接通,另一邊傳來了吵鬧的聲音,“南楠,媽媽今天有點忙,不能給你送傘了,Q大離你們學校近,我叫了你陸憑哥過來,等下好好給人家道謝知道嗎。”

“你叫了誰?”

“陸憑,你陸伯伯的兒子。”

兩邊都很嘈雜,教室外面雨聲大,走廊喧鬧,另一邊也各種樂器聲交雜在一起,吵得白南楠什麽都沒聽清,耳朵還疼。

剛想讓她大點聲,後門的光亮被遮擋了一片,陰影籠罩下來。雨天的教室昏暗,地面上能隐約能看出人影高大颀長。

白南楠偏頭過去。

對上了清冽的眼眸。

男人穿着簡單的黑色短袖,也許是因為雨天溫度驟降,唇色比平日淡了幾分。

陸憑手上拿着兩把傘,顏色鮮豔的那把被雨傘套整齊包裹,辨得出是把新傘。另一把傘經歷了雨水的洗禮,一滴一滴朝下落着水珠。

陸憑沒有進門,挺拔地立在門外。

猝不及防撞入對方眼裏,白南楠心跳猛地快了一拍。反應過來後,她挂了電話,三兩步跑到課桌前把試卷筆盒塞進了書包,背着走了過去。

陸憑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她沒拉好的書包上。他拉緊了她書包的拉鏈,慢條斯理問道,“收拾好了?”

上一次見面還在三四個星期前,時間不長,還不到一個月,但卻足夠讓本就才相識的人之間多了點陌生,就像一層輕紗橫亘其間。

尤其那個人語氣寡淡,說的話也十分簡潔,每一個多餘的字。

白南楠歡欣雀躍的心情瞬間down了一些,“好了。”

“那是你的杯子嗎?”陸憑微揚下巴。

白南楠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她課桌桌角旁,豎着個橙色的杯子。瞬間想起來接完水,因為杯子太潮放地上忘拿了,快步走去扔進書包裏。

雨勢沒有減小的趨勢,一出教學樓,沁着寒意的風撲面而來,吹得白南楠一個哆嗦。

陸憑撐了傘遞給她,瞥見她手臂上全是雞皮疙瘩,語氣溫和了些道,“在我後面找個擋風的位置跟着。”

風吹得他頭發有些淩亂,隔得近,白南楠能聞到他衣服上似有若無的清新味道,帶着些暖意,似乎減少了幾分疏離感。

他的話打破了白南楠才見面時的細微拘束。她往上攏了攏肩上的書包帶子,跟在他身後,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說話“陸憑哥,你現在是住在學校嗎?”

“嗯。”

走在前面,陸憑擋住了大部分吹來的冷風。

“那你放假還回家嗎?”

他“嗯”了聲,不徐不疾答道,“偶爾回。”

“哦,”白南楠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

她想偶爾回也是好的,至少還有見面的機會。

此時放學還沒多久,她們班放的早,有些班級拖了課,加上下雨,學校裏裏外外還有不少人。

因為高三的學生還有晚自習,不遠處的小賣鋪仍然開着。

陸憑往那邊看了眼,跟她說“在這等我,我去買點東西。”

白南楠點頭,目光緊跟着他的背影。

“哇瑟白南楠,你膽子夠大啊,把男朋友帶到學校來了不怕老師看見,”旁邊突然響起一道女聲,“不是我們學校的吧,長得還挺正的。”

女生是她的初中同學,名叫王嘉,行為長相都偏男孩子氣,說話也大大咧咧。

“別瞎說,那是我哥,”白南楠解釋。“正”這個字有點輕浮,不适合用在他身上。

王嘉沖她眨了眨眼睛,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哥,安啦,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怎麽腦子裏都是談戀愛,能不能想些別的?”白南楠有些無奈,“他真是我哥。而且早戀有什麽好的。”

“……”王嘉神情複雜看了她一眼,倒也是信了她的話。半晌才慢慢開口,“楠子,別人都怕早戀耽誤學習。你說你這個成績早戀都無法影響,你在顧慮什麽。”

“……不要過于誇張。”還是有影響的空間的。

……

陸憑回來的時候,王嘉已經走了。他一手撐着傘,另一只手拿着一杯白色帶着Logo的紙杯,在寒冷的雨中冒着熱氣。

紙杯遞到白南楠手上,她微愣,下意識接過,熱度接觸手心的一瞬間,整個人都暖了一下,直直輸送到了心尖。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小聲說了句,“謝謝”。

喝了口熱熱的牛奶,寒氣驅散了許多,白南楠沒再躲在他後面,和他并肩而行。

“雨應該會下很久,回去多穿點衣服。”陸憑提醒道。

白南楠不太認同,“哥哥,你不懂。我們這兒下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別看現在雨勢大,明天就能天晴。”

“我看的天氣預報。”

白南楠一哽,“……天氣預報也有不準的時候嘛,不要過于依賴。”

陸憑透過雨簾看向對面的人。天氣昏沉暗淡,小姑娘紮着高高的馬尾,一雙眼睛看起來卻晶亮。

陸憑斜睨她一眼,似是覺得好笑,“那依賴什麽?直覺?”

白南楠沉默。

她一般沒啥直覺,就依賴別人送傘。

她慢吞吞說道,“天氣預報還是有百分之七十的準确率的。”

校門外是一條寬大的林蔭道,今天雨下的突然,路上的人往來如風,道上沒有平時那麽堵。

路面潮濕,啪嗒啪嗒滴出了一片片小水窪。

她不喜歡雨天,但陸憑好像有種奇特的力量,和他在一起,鞋子被沾濕的煩躁和黏糊糊的不适感都微不足道了,雀躍又安心。

白南楠第一次覺得,這條路短了點.

……

校門口,賀朗頭上罩着一本書擋雨,等到了兄弟陳鐘後,立馬和他打鬧着往前沖。沖到一半,陳鐘瞥見前方一個女生側身扔垃圾,不由睜大了眼,拉住賀朗。

“朗哥,那不是白南楠嗎?”

賀朗順着他視線看去,恰好捕捉到女生的側臉,瞬間确定是白南楠沒跑了。頂着這種膚色,全校的女生中,估計只有她一個人。

要不是聽趙溫香說是參加什麽夏令營曬的,他還以為白南楠暑假跑去水上樂園兼職了呢。

陳鐘略帶調侃地看着他,“朗哥,她旁邊那個男的得是和她一起的吧。”

“說你馬呢,那是她哥。”

“你之前沒看她朋友圈啊,她哥早出國讀書去了。”

賀朗微愣,好像是有那麽回事兒。

他還記得白南楠某天還專門為此給她哥點了一首歌挂在朋友圈裏,名為《兄弟》。

雨嘩啦啦下着,白南楠撐着花傘,不時仰起小臉看身旁的人,笑得乖巧,蘋果肌隆起,圓圓的杏眼成了小月亮。

賀朗忍不住爆粗口。

操,她還能笑得這麽甜啊。

賀朗是通過趙溫香認識的白南楠。

不過他第一次見到白南楠是在學校的文藝節晚會上。那時高一最後選上的只有共三個節目,其中一個就是她領頭的民樂表演。

他對民樂不感興趣,準确地說他對樂器就不感興趣,提到音樂耳朵裏都是洗腦的放學鈴聲“回家”。

但白南楠端坐在古筝前,穿着修身的旗袍,稚嫩中稍顯韻味,身材纖細高挑,皮膚在燈光下白得不像話,瞬間把周圍拉二胡,彈琵琶的人比了下去。

簡直就一古筝小仙女。

那次文藝節後,包括大二大三學長在內的不少男生都蠢蠢欲動,明着暗着打聽她的名字和聯系方式,一時名聲大噪。

賀朗原本以為白南楠是個溫婉可愛的小女生,不像公主但怎麽也是個一颦一笑動人的小家碧玉。

直到某次因為玩密室缺人,趙溫香叫上了他。

賀朗那時才發現,古筝小仙女和溫婉完全搭不上邊,整個人沒心沒肺的,脾氣還有些野。

莫名戳中他的萌點。

賀朗也給她表白過好幾次,都被拒絕了,她也不扭捏,每次都義正言辭,沒留一點餘地。

想起那個理由,賀朗氣血上湧,直直跑了過去。

“握草,別啊,朗哥,”陳鐘被要幹架的架勢吓了一跳,手堪堪擦過他的胳膊,沒有拉住這匹脫缰的野馬。

幾個大跨步,賀朗繞道白南楠面前,瞪着眼睛問道,“白南楠,你不是說你不早戀的嗎?”

“……”白南楠嘴唇張了張,面對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她想,她和陸憑哥難道這麽登對,誰看都像情侶?

然而陸憑就站在旁邊,白南楠有些臉熱,尴尬又局促。

第二反應是,面前這位,神經病吧。

賀朗這一嗓門下去,嚷地周圍的人全轉過來看他們。她甚至還清楚地聽到路過的一個大媽厲聲教育自己的女兒,“看什麽看,不許早戀!不然你以後就是這個下場!”

“什麽下場?”女生不解地問,沒看出什麽名堂。

大媽語塞,撇頭瞅了一眼,兩個男生一個比一個俊,中間的女生倒是黑得像剛挖了礦一樣,聲音一頓,警告道,“被其他男生搶男朋友的下場。”

白南楠:“……”

她丢不起這個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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