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是最後一曲。
白南楠跪坐在地上,正探身拿琴袋,想把古筝裝進袋子裏,忽地瞥見盒子裏多了幾張鮮紅的大票子,驚了一瞬。
她擡眸望過去,想看看是那個大款在做慈善。
四目相對。
“陸憑哥哥!”白南楠神情呆滞。
“嗯,”陸憑幫她扶好了古筝,裝進古筝袋中。
聽到他應聲白南楠哽了下。她這個稱呼是疑問語氣,詢問他“為什麽出現在這進行慈善活動”,而不是只叫他一聲啊喂。
趙溫香也湊了過來,心裏樂呵地不行,本來就想湊個一百塊當飯錢,現在機票錢都夠了,“謝謝陸憑哥捧場。”
白南楠聽到“陸憑哥”三個字從別人嘴裏出來,有些不滿。
瞟了她一眼,沒做聲。
Q大一群人從他闊綽的手筆中回過神來,也過來搭話,“你們認識啊。”
陸憑點頭,提起她的古筝袋,“回去嗎?”
“嗯。”
“我送你回去。”他恰好要回去拿點東西。
白南楠站起身,突然如同定住了一般曲着腿立原地。一陣針刺感襲來,慢慢從小腿向上蔓延,她表情扭曲。
陸憑一眼看過去便猜到了她腿麻了,扶了下她的胳膊,“站直放松。”
Advertisement
“……站不直了。”白南楠一臉菜色。
叫付禹城的男生見機說道,“現在還早,要不吃了飯再走呗,帶着妹妹一起啊。”
麻感漸漸褪去,男生話音剛落,白南楠肚子又非常配合地發出了一聲響亮“咕嚕”的聲音。
白南楠,“……”
“沒吃飯?”陸憑問她。
白南楠抿唇點頭。
她一放學背了東西就過來了,壓根沒時間吃飯。路途中趙溫香給她遞了個面包,沒吃幾口就被賀朗搶去了。
她是用手掰的,他是直接用嘴咬的。表情行為都非常欠抽,白南楠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把他扔下車。
吃了幾口面包,原本也不覺得餓,至少方才彈琴的時候沒注意,但一站起來,胃裏空空的,有些難受。
陸憑見她老實巴交點頭,看樣子的确餓得不行,便答應了他們。
表演結束後,演奏和拖兒都散了,趙溫香正蹲着數錢,笑得嘴都合不住。
白南楠讓陸憑他們等一會兒,放緩腳步到趙溫香面前,趁她不注意,抽了兩張紅票子就撒腿跑了。
那小妮子根本要不了那麽多錢,到手也是被揮霍。
白南楠現在無比慶幸陸憑才回國還不太習慣網上付款,不然轉賬的錢估計一分都要不回來。
付禹城對這周圍吃喝玩樂的場子非常熟悉,主動推薦了一家味道不錯的飯館,走在前面帶路。
白南楠和陸憑在後面肩并肩走着。
“給你,”她遞過紅票子,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麽,慢吞吞出聲,“陸憑。”
“……”
陸憑垂下眼皮睨了她一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語氣中有幾分遲疑,“你剛才叫我什麽?”
白南楠猶豫幾秒,又開口,聲音比剛才小了幾個調,細細軟軟的,“陸憑。”
聽見趙溫香也叫他陸憑哥的時候,她心裏有點很不爽的感覺。
就好像,明明自己第一個認識的陸憑,是她先發現的寶藏。
怎麽轉眼間,一個兩個都觊觎上了,學着在叫他陸憑哥。
想搶錢是吧!
不行!
白南楠想,她得和別人叫的不一樣才能顯示出她的特殊性。
陸憑眼皮跳了下,盯着她眼神加深,“怎麽回事,說話忽然沒大沒小?”
他的語氣總是很淡,哪怕是句嚴肅的話也沒有呵斥的意味。她有些不甘心,絞盡腦汁想着,“不然陸哥,憑哥?你覺得怎麽樣?”
轉念一想,“怎麽聽起來那麽像混社會的,不好聽。”
“不然Bro怎麽樣,有沒有熟悉的感覺?”
陸憑默然。
單方面讨論無疾而終,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了“陸憑哥哥”這個稱呼上。
陸憑接過錢,并沒有把它收回去,而是卷好塞進了她的外套小兜裏,“給你的,自己拿去買零食。”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路燈依次亮起。白南楠手伸進小兜摸到了紙質的觸感,擡頭看他。
其實白南楠很早就察覺到,夜晚的他似乎比白天更加疏離而沉默。
只要你不主動和他搭話,他可以一晚上都不開口。
昏黃的燈光下,街道樹影斑斑駁駁,前面的人說說笑笑,陸憑幫她背着琴,眼眸在夜色中深邃,濃地像一灘化不開的墨。
白南楠忽然感受到了一種,無論你怎麽努力,都無法真正走進他的無力感。
不過她從來不相信感覺。
白南楠扯了扯他的衣角,從兜裏掏出一顆葡萄味的軟糖遞給他,十分肯定地說道,“陸憑哥,你得是也沒吃飯。”
“嗯。”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會知道?”
陸憑接過她的糖,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溫和而緩慢,“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聰明啊,”白南楠大言不慚地說道,完全忘記了幾天前陸憑給她講題,她聽了好幾遍都沒聽懂。
白南楠十分不害臊地進行着無聊的對話。
那時陸憑還專門打了電話過來,給她把最基礎的知識都複習了一遍。
“嗯,”陸憑勾唇,沒打擊小姑娘的自信心。
白南楠對他可謂是觀察細致入微,他嘴唇豔,微微泛白都特別明顯,此時還有些發幹,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他沒怎麽吃東西。
沒走多久,付禹城帶衆人來到一家商場最頂層的湘菜館,店面裝修雅致,因為是周內,店裏的人不是特別多。
一行人加上白南楠一共七個人,落了座,陸憑把菜單給她,讓她點自己喜歡吃的。白南楠随意點了一樣就還了回去。除了芹菜以外,她一點都不挑食。
在場只有她一個高中生。
白南楠坐在陸憑身旁,自顧自撕着飯碗的包裝紙,他的另一邊也是個女生,化了淡妝,皮膚白皙,打扮精致,頭發黑長直,是标準的美人臉。
周苑歪頭看了白南楠一眼,笑着轉向陸憑,“這是你妹妹啊?”
陸憑:“嗯。”
桌上坐了一堆Q大高材生,談着她聽不懂的東西,很多時候都是他們問陸憑問題,白南楠沒說話,百無聊賴聽着他們的聊天內容。
大概是有個什麽重要的比賽要參加啥的。
無聊之際,白南楠拿出手機翻開聊天界面,給趙溫香發信息。
白南楠:【錢夠了?】
趙溫香:【妥妥的,幫我謝謝陸憑哥。】
白南楠思索了一會兒,打字:【陸憑哥讓我告訴你以後不許叫他陸憑哥。】
趙溫香:【??】
白南楠:【只有我一個人能這麽叫。】
趙溫香:【……】
趙溫香:【陸憑哥陸憑哥陸憑哥陸憑哥陸憑哥】
……
上了菜,他們還在聊,恨不得立刻搞個座談會,白南楠等不及毫不客氣做了第一個夾菜的人。
周苑正在用小皮筋紮頭發,她頭發柔順,随便幾抓就能捋順。這時,她餘光注意到身邊的人轉頭看她。
周苑心跳加快,有些不自在,不禁放慢了動作,指尖劃過小碎發,試圖表現地随性又優雅。
過了一會兒,她放下手,撞進了他的眼眸。
陸憑說,“請問你還有皮筋嗎?”
周苑,“……有”
白南楠确實是餓了,捋了捋不聽話的頭發,伸出筷子夾菜,一個黑色皮筋出現在視線裏。
“把頭發紮了吃。”
白南楠擡頭,十分乖巧,“謝謝。”
紮了頭發,瞬間舒坦了許多。
吃飯時飯桌上很安靜,沒人開口說話。過了半晌,周苑見沒人注意,桌下的腿朝對面的付禹城踢了一腳,眉頭一扭瘋狂眼神示意。
想起了系花給自己的交代,付禹城摸了摸鼻子,狀似非常随意地和陸憑說話,“你不知道,好多女生都找我要你的微信,我自己都沒有哈哈。”
他又繼續說,“哎,你有女朋友了嗎,不考慮考慮?”
白南楠擡眼,筷子戳了戳碗裏的飯。
單方面開始讨厭這個人。
“沒有這個打算,”陸憑說。
話一出,付禹城也沒繼續調侃了,哪是沒這個打算啊,就是沒喜歡的人呗。
他向周苑露出一個無奈的眼神。
一頓飯很快吃完,陸憑并沒有讓他們請客,最後AA制給自己和白南楠付了錢,拿了放在牆邊的琴。
“小妹妹琴彈得不錯啊,”付禹城想起剛才廣場的表演。他是東滿本地的,對最後那首曲子熟得很,她整首彈得情感表達非常到位。
白南楠嘆氣,“生活所迫。”
“我看幹你這行還挺賺錢的,”付禹城見她那麽說,也想逗逗她。
白南楠搖頭加擺手,“不是每天都像今天這樣能碰到一個出手闊綽的大客戶。”
“大客戶”提了琴走過來,他們沒壓着聲音,一字一句傳到了他的耳中。
“你這個客戶給錢還給服務啊,”這一句說地調侃,付禹城刻意放低了聲音,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服務是什麽鬼。
白南楠突然臉有些發熱。
聽了不少白侑和楚遇哥的牆角,無聊時還會趁他不在從他床底的盒子裏抽幾本同性小言看看,她自知已經懂得了些葷話,承受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
雖然她知道付禹城說的是陸憑幫忙背琴,但這話也太有歧義了吧。
付禹城說完也反應過來,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同班的漢子,而是一個上高中的小姑娘。
他表情一僵,幹笑了幾聲,試圖重新诠釋剛才的一番話,“你這個哥哥不錯,表演那麽捧場,還
幫你提古筝,這應該挺重的吧。”
“挺重的挺重的,”白南楠也假裝不懂,順着接下他的話,又轉頭問剛走到身邊的陸憑,“陸憑哥,重嗎?”
“還行。”
這古筝是檀木的,重量大概五十斤。白南楠和趙溫香交換着一路背過來都累得夠嗆,但陸憑提着就像拎的是大白菜一樣,看不出一點累。
他穿着單薄的長袖,隐約能看出勻稱的肌肉線條,白南楠只輕飄飄瞥了眼就立刻心虛地挪開視線。
暗忖,那個電影真是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