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多少錢一挂?”
“……五百。”
“那是挺穩的。”白爺爺點了點頭,感嘆幹這一行買的就是信念,還挺賺錢的。
“你媽懷你那幾個月,我也找人算卦來着,說會生一個敗金的女娃子。我當時花了兩百,那還是十幾年前。”白爺爺回憶,“挺準。”
“……”
“不過之前是誰說不想再待在東滿了,要考個h市的技校讀讀來着,怎麽忽然換了個想法?”
白爺爺說着,忽然想到了白南楠剛上高中的那年。
這孩子初中就是混過來的。那時候,白從聞和程英很忙,他沒少替他們去給白侑白南楠開家長會。
而基本家長會一開頭,白南楠在內的幾個人就會被老師通報一番,白爺爺年輕時也曾教書育人,聽着頗為害臊,好歹經過兄妹兩人長期鍛煉後,逐漸麻木了。
丫頭剛上高中時,白爺爺還是想再掙紮一下,勸她好好學習,甚至還說要是她考上好大學,就讓她那些伯伯一人給她買個包。
誰知,這丫頭嚷嚷着以後讀技校,把白從聞氣得直瞪人……
“這說明我的能力十分有彈性,”白南楠眉角飛揚。
白爺爺意味深長瞅了她一眼,“我看不是,因為那個會下棋的男生是不是。”
白南楠性子好懂得很,白爺爺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了幾十年,自然一眼就能看穿她。
“……”
被拆穿了白南楠也沒局促。她忽地抽風似的笑得停不下來,好半天她才點了點頭,眉目間忽地充滿了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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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就是因為他。”
—
在白爺爺家待了幾天,白南楠大清早拎着老爺子給塞的大包小包回了家。
冬天的早晨朦朦胧胧,光線不甚清晰,寒意卻沁地人頭腦無比清醒。
白南楠圍着寬大的羊絨圍巾,只露出了半張小臉。她全副武裝提着點心盒子給陸憑家送了一個,而後和他一起出去吃早餐。
兩人就在清晨的冷冽中,坐在一個毫不起眼的早餐店外。
陸憑點了碗牛肉面還沒做好,便安靜地看對面小姑娘東西,眉眼放松滿是柔和。
白南楠正忙着把切了段的油條放進她那碗豆漿,筷子輕輕涮了下,咬開滿是甜甜熱熱的汁水。
暖湯入胃,白南楠哈出一口熱氣,笑得十分滿足,“陸憑哥,你以前這麽吃過嗎?超級好吃。”
“沒有。”陸憑輕搖了下頭。
出國前,一直是家裏的保姆做的早餐,因為舒羽不喜歡大清早吃油炸食品,所以餐點都是蒸煮的。
“唔。”
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白南楠消化着這個回答,慢吞吞夾着段油條輕輕沾了點豆漿,似乎停頓了半秒,随即把小截油條遞過去,下面拿着空碗接着。
“那給你嘗嘗。”
時間似乎凝固了幾秒。
白南楠心裏緊張,面上卻只撇了撇嘴,“你是不是嫌棄我啊,我可愛幹淨了,每天早晚都刷牙兩分鐘以上。而且剛才我也沒咬到筷子。”
“再不吃就涼了。”白南楠聲音變小。
而後,她看見陸憑低下頭,一口咬住了那截油條。白南楠甚至看到了對方利落的黑發,鴉羽般的睫毛。
“不錯,”陸憑慢條斯理吃完。
白南楠心跳徒然加快,一點一點撞擊着胸膛。
她忽然感覺到,她和陸憑的關系不知不覺中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南楠甚至覺得陸憑看她的眼神中帶着些許寵愛的意味。
像是他也喜歡她一樣。
白南楠垂下眼睫,白色的瓷勺攪了攪豆漿,嗓音軟糯,“哥哥,我們明天也一起吃早餐吧。”
“好。”陸憑沒有猶豫。
白南楠看着夾雜了些許油漬的豆漿,抿了抿唇角壓住了不由自主上揚的笑意。
—
寒假過後,是白南楠高中的最後一學期。
這學期後就要開始新的人生階段。
白南楠給蘭夢說了這句話後,蘭夢面上不贊同。“那也不一定,說不定一個失誤就複讀了呢。當然,我考差都不配叫失誤,應該是發揮正常吧。”
蘭夢一臉郁悶。
“別給我烏鴉嘴,我這段時間聽不得這個東西。”白南楠轉頭不再看她。
“知道您最近敏感,我不說了還不行嘛。”蘭夢朝着地面“呸”了下。
高考前一個月,東滿幾所重點高中舉行了聯考。試卷難度模拟高考,白南楠在網上查了前幾年Q大的分數線。
綜合一算,整整低三十多分。
看完成績單的那天,白南楠自己忽然搞不清楚到底是發揮失常,還是能力有限,只恍恍惚惚,一整天上課都不在狀态。而老師上課只多看了她幾眼,也沒有責罵。
中午吃飯的時候,班上同學以沖刺速度蜂擁而出。白南楠給蘭夢讓了位,而後墊着雙手趴在桌上休息。
她不想吃飯,也睡不着。
眼睛閉着,卻覺得無比疲憊。
離高考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離目标大學卻還有三十多分
白南楠腦子漲得厲害,一股無力感慢慢湧出。
她呼出口氣,吸了吸鼻子。
晚上回到家,白南楠聞到了飯菜的味道。白從聞才從公司回來,程英剛做好飯端到了飯桌上。
見白南楠回家,她朝白南楠招了招手,“想吃東西嗎,南楠?”
白南楠精神很差。
像沒聽到程英說話般,愣愣站在原地。
她忽地發現,她潛意識裏似乎在懲罰自己。
因為努力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她便開始自我責備。她罰了自己一天沒吃飯,此時胃就像被人捏住了一般難受。
白南楠很難過。
她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對自己。
不過到底還是沒失去理智。哪怕心情再差,她也知道明天還是要照常上課,每天給自己規定的題量都要完成。
白南楠把書包放在沙發上,拖着步子朝餐桌走過去。
他們家吃飯重口,白南楠毫無意外看見桌上燒的紅燒肉和各種偏辣的菜。
這些都是她喜歡吃的。
不過今天她剛吃了一口就有些反胃,油膩膩的感覺在空蕩蕩的胃裏被無限放大。白南楠一陣惡心,直接捂嘴扔了筷子大跨步朝廁所跑去。
在廁所吐得昏天黑地,嗓子火辣辣燒得厲害。
程英第一次看見自己女兒如此憔悴又狼狽。
她雙目無神蹲坐在牆邊,雙手無力地抱着膝蓋,剛吐完眼中帶着水霧,肉肉的臉像是瘦了一圈。
程英急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匆忙讓白從聞披了件薄外套出去買點藥。
帶着藥進門的人卻是陸憑。
白南楠窩在沙發裏,聽見腳步聲和程英的說話聲歪頭緩緩睜開眼。
男人站在暖黃的燈光下,身上披了件薄襯衫,冷白的皮膚看着少了些淩厲。白南楠看見了熟悉的颀長身影,不由眼熱,猛地抽過抱枕遮住了自己的臉。
怎麽辦,她現在一定很醜。
“南楠,你陸憑哥來了,先把藥喝了,我給你煮點粥。”程英說。
聽到到那人走進,白南楠扭着身體把臉轉向沙發背,悶聲悶氣問道,“我爸呢?”
“他說去你喜歡的那家店給你買甜點。”
腿邊的沙發突然沉了下去,白南楠抱緊了抱枕,心也跟着浮動了下。
“聽白叔說,你在學校沒好好吃飯?”陸憑側頭看向她。
白南楠捂着臉當做沒聽見。
“怎麽不吃飯?”陸憑語氣中有些冷,“幹什麽那麽忙?”
白南楠胸口處泛着酸,“你不懂。”
說着白南楠又覺得的話有些沒禮貌,悶悶補充了句,“我在學習。”
“學習?”陸憑眉頭微皺,“學習就不吃飯了?誰讓你這麽幹的?”
白南楠支支吾吾說了個老師。
随即氣氛變得沉默。
“班主任?”陸憑聲音冷沉了些,“我明天去你學校找他。”
白南楠猛地将頭轉向他,瞪大眼神滿是驚異,“你去我學校幹什麽?”
“問他的原話。”
“……這有什麽好問的,我不是長教訓了嘛。”白南楠抿唇又轉回頭,像是有些置氣。
“南楠,什麽都沒身體健康重要。你還小,學習這種事,任何時候都能開始,”陸憑站起身,
“我走了,看說明記得把藥吃了。”
他走了幾步又忽地停下,“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我會打電話問問你班主任到底是怎麽教育你們的。”
白南楠之感受到他話裏的嚴厲,眼眶熱了起來,壓抑的情緒一湧而出。
“你不懂!你怎麽會懂呢?”
他不懂,她為了完成一個與他有關的夢想,現在疲憊無力到了極致。
陸憑看着她的眼神沉寂。他轉身離去沒再說話。
聽着腳步聲響起,白南楠忽地坐起身。
她剛才朝她發脾氣了。
但是,看見他離開的背影,白南楠又後悔了。不僅後悔,她心裏還翻滾出一陣不舍。
白南楠穿了鞋飛快地朝門口奔去,關上門隔絕了屋裏的光亮。
而陸憑聽到身後的響動剛轉過身,腰間就被雙手環住。
白南楠臉埋在他懷裏。她一輩子都沒過完一半,但在那一刻,她突然感覺自己再也不會有那麽多勇氣和激情了。
因為都給了他。
白南楠甕聲帶着些委屈道歉,“對不起,陸憑哥,我壓力太大了。”
昏黃的路燈透過樹影斑斑駁駁,少女的身體帶着暖意一點一點向他侵襲,陸憑喉間微動,心跳似是要和她融為一拍。
他和她并不是真正的兄妹,他和她相差的歲數也稱不上長輩。
陸憑意識到,這個舉動似乎有些過界。
可聽到小姑娘軟軟的聲音,陸憑心裏還是下意識卸下了所有防備,難以自控地柔軟塌陷。
只是一秒之間,陸憑放在身側的手頓了頓。妥協般垂下漆黑的眼眸,蘊含克制,極為小心地覆上她的頭。
“沒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