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酷熱的天氣在一場大雨後逐漸降溫。
白南楠匆匆給司機轉了錢,下車進了機場,然後撥了電話。
不知過了多久,她身邊坐了個人,白南楠只能看見男人灰色的休閑褲,褲管寬松熨帖。
沒擡眼都能感受到對方熟悉的氣息。
“怎麽過來了?”陸憑低頭,聲音在吵鬧中顯得有些模糊。
這麽一問,白南楠忽然想到了今天中午吃午飯時,她從白從聞口中聽到了陸憑剛去機場的消息。
她不自覺加快了扒飯的速度,最後找了個借口,匆匆出了門。
那時白南楠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如果不去找他,以後他們會慢慢淡出彼此的生活,然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畢竟,她在不了解他的情況下,說了很過分的話。
“上次我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當時,就有點難過,所以說了不太好的的話,”白南楠擡起頭,“我不是認真的。”
“我不是真的想,以後再也不和你見面。”
陸憑似乎有些意外,過了好半響,唇角才勾起一抹笑容,淡淡“嗯”了聲。
“你會怪我嗎?”白南楠問他。
陸憑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我讓白叔給你帶了兩盒巧克力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有人說味道不錯,就給你買了兩盒,一盒是酒心的,別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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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再去外地注意點,查查有沒有常發的災害,別犯懶,不想查讓你哥幫你……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白南楠聽他說完,忽地低低笑了聲,随後低頭笑得不受控制。
她紮着高馬尾,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陸憑笑容逐漸消失。
“怎麽哭了?”
白南楠抹掉眼淚,找着蹩腳的理由,“想到一個笑話,笑哭了。”
這時,機場裏廣播聲響起,通報的正是他的那趟航班。
白南楠一想到今天過後,兩人之将又将橫亘這一個大洋,她就鼻頭發酸。其實以後,兩人之間不僅是一個大洋而已。
“我,”白南楠只說了一個字,眼淚就止不住流了出來。
她一把抹去,緩了一會兒,才說道,“我高三的時候,你說我如果考上了好大學,你就答應我一件事。你還記得嗎?”
“嗯。”那年陸憑和小姑娘一起過了新年,他怎麽會不記得。
“我想和你在一起,”白南楠盯着他。
陸憑眉目怔愣。
“你不一定要答應,我不想用這個要求威脅你。”白南楠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之前沒機會和你說,現在我就問這一次。”
“如果你拒絕了,我們還是朋友。不過我以後不會想再見你的。”
這還不是威脅嗎?
陸憑默默想着。
廣播播了第二遍後,白南楠還沒等到答案,她站起身面向他。此時她已經恢複了正常。
“陸憑哥,你不用現在就給我答案。”
—
走出機場的那一瞬間,白南楠打了個冷戰,雨後溫度低了不少,不過她走得匆忙沒來得及換衣服,還穿着家裏穿的短袖短褲。
她沒有立刻打車回去,而是在機場外站了會兒,低頭看了會兒自己的腿。
支教回去後,陸憑讓白侑給她帶了只祛疤膏,效果驚人,已經看不出受傷的痕跡了。
“嗨,你在等人嗎?”
聽到聲音,白南楠擡起頭。應該是一個想來搭讪的男生。
“對啊,我在等人。”
“你朋友?”男生試探着問道。
白南楠正準備說話,餘光瞥見一個男人從機場裏追出來。轉頭看過去,話語頓時卡在了嗓子裏。
男生也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出,對上了那人的眼神。
白南楠猶豫了下,朝他走了過去。四目相對。
“還沒走嗎?”她問,“你是不是已經想好了。”
“還沒。”陸憑黑眸盯着她,神色坦然。
“那你為什麽追出來,這樣會讓我誤會的?”
白南楠似乎看出了他眼底的掙紮。她睫毛抖動了下,忽然仰起頭,溫軟的唇湊近,小心翼翼吻在對方唇角。
她握住他的衣角不讓他後退,而後踮起腳,唇移動他臉頰上。
周圍時不時有人來往,白南楠無比緊張,在溫熱的氣息中,心髒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陸憑伸手,似是想推開她,最後卻無法控制地将小姑娘抱在懷裏,下巴抵着她的頭,手掌住她的後腦勺。
“總是拒絕不了你。”陸憑低嘆道。
“是啊,我猜到了。”
過了好久,白南楠才掙脫他的懷抱,愣愣看着他,“你是不是要錯過飛機了?”
陸憑不在意勾唇,“今天不走了,陪你回家。”
—
白南楠睡了暑假以來最安心的一覺。
而對陸憑而言,這一夜卻注定無眠。
他習慣性從茶幾上拿起煙盒,手指卻突然停住,後又将煙盒連同泛着銀光的打火機一起扔進垃圾桶中,沒有絲毫猶豫。
他得為她家小姑娘戒煙了。
抽了那麽多年的煙,還有些難熬。
陸憑打開電視,電視裏正播着綜藝節目。一群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卻不知為何一副歡聲笑語的模樣。
突然想起,才回國的那個夏天,她總是來他家蹭電視,打着問問題的幌子。
那時他想,果然是個小姑娘。
後來,在一次次的相處中,他對他的漸漸感情變了味。
慢慢貪戀于她的陪伴,喜歡上了她鮮活的一颦一笑。
陸憑知道自己過得并不幸福,他的過去被人指指點點,畸形又可怖。
她不懂,可是他卻不能不懂。
但陸憑沒辦法看着她落淚,然後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半,推開她第二次。
那感覺,疼的舌尖發苦。
陸憑有些茫然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不管怎麽做都裏外不是人,那他就努力努力,給他們創造一個未來。
—
八月底白南楠回到學校後,以有男朋友為由拒絕了同系不同班的一個男生。
那男生在系裏有些名氣,沒過多久她整個宿舍都知道了這件事。
陳微米不太相信,據她對白南楠這幾年的了解,她大膽猜測這個妮子應該有個白月光,可能因為什麽死了,反正是得不到的那種。
而她似乎也遲遲走不出這段陰影。
所以當她聽聞這件事時,直接轉頭向何沉玉吐槽,“白南楠竟然在一個暑假裏學會了騙人這一套。”
何沉玉:“如果不是騙人呢?”
“不是騙人我表演倒立。”
晚上。
陳微米最晚回到宿舍,瞥見地上放了一張瑜伽墊。
“白南楠你要做瑜伽?”
“不是,給你倒立用的。”白南楠說。
“……”
過了半分鐘陳微米才反應過來,一臉驚異還不小心,“不是,你真交男朋友了啊。”
“嗯。”
“我們學校的?”
白南楠想了想,“算是吧,不過已經畢業了。”
幾番輪流盤問下,
陳微米:“所以……”沒死?
周肖感嘆道,“異國戀很苦的,你不擔心感情會發生變化嗎?”
白南楠搖了搖頭,“我不會變。”
“你怎麽知道自己不會。”周肖問。
白南楠知道自己不會。小時的懵懂崇拜,高中兩年的熱烈,大學兩年的難以忘懷的失落和小心翼翼的隐藏。
如果這些都會變,那麽所有的感情都太輕如鴻毛了。
“天哪,還沒看你這麽死心塌地過,那男的得是有多好啊,拒絕了那麽多帥哥。”陳微米說,
“有照片不,不然下次帶來給我們看看也行啊。”
白南楠:“……其實你見過。”
“???”
“就上次那個校慶的那個校友。”
“……”
氣氛陷入一陣沉默,陳微米驚地眼珠子都瞪圓了。
不是,這上次看着兩邊都冷冷淡淡的,像是八竿子可以扯到七大姑上的親戚一樣。竟然在一起了?
還似乎有一段十分藕斷絲連的故事。
想着想着,陳微米突然問道,“他上次給學校捐了多少錢來着。”
所以是又帥又有錢是吧。
和宿舍幾人侃天侃地聊了會兒,又敦促着陳微米去做倒立後,已經到了十點,白南楠在陽臺刷完牙,上床拿起手機,陸憑九點多的時候發來了一條信息。
陸憑:【在幹什麽?】
白南楠:【剛洗漱完,你呢?】
過了五分鐘消息回了過來,【馬上去開會。】
白南楠盯着“開會”兩個字,慢慢打下“哦”,後又删了去。
錯過了對方那麽多年的生活,白南楠好像找不到什麽話題繼續聊下去。愣了一會兒,見到他發了“早點睡“,白南楠又想開了些。
感覺可以慢慢找,畢竟兩人時間還長呢。
白南楠關了手機。大三是課程安排很緊,不考慮時差,白南楠也只有早上和晚上有時間和陸憑聊天。
忙到了九月底,她被比賽認識的老師推薦進入學校代表隊,去外省學校參加外方研會舉辦的Film Quiz。
除去帶隊老師隊裏一共四個人,只有她不是英語系出身。她這個月被課業壓榨得厲害,考慮到這次比賽學校給批假,回來後直接與小長假接軌,白南楠欣然接受了邀請。
到達那地時,正好下午 。
白南楠在酒店放了行李,在大廳裏集合一起去外面吃飯。夕陽蜜色,暈染了小半邊天空。
J市夜景很美,和着舒緩的晚風,白南楠倚着橋讓同學給拍了一張照。
拍完接過手機一看,覺得自己各方面狀态都很不錯,便轉手發了出去。
陸憑在家裏剛打了杯咖啡,手機忽地在大理石臺上響動。
點開圖,霓虹璀璨的黑夜裏,小姑娘穿着嫩黃色針織衫,白色的小裙子泛着褶皺,雙腿勻稱筆直。頭發迎着風不安分地飄向一邊,笑得嬌憨又明朗。
墜着星星點點的燈光,像是在拍什麽少女雜志。
陸憑存了圖,握着白色的馬克杯走到落地玻璃窗邊,天已經大亮。
盡管如此,這裏的白天似乎還沒那邊的黑夜來得更吸引他。
陸憑打了電話過去,僅過了一秒就被接起。
少女雜志的主角聲音清亮,柔柔叫道“陸憑哥。”
“嗯。”陸憑走到沙發邊坐下。
其實兩人在一起後白南楠一直糾結要不要換個稱呼。
之前電話裏嘗試着叫了“陸憑”,聽着對方含笑的聲音不知為何總覺得奇怪又別扭,想來是多年的習慣,繞着繞着,白南楠還是叫回了以前的稱呼。
“去J市了?”陸憑問。
“你怎麽知道我在J市啊,”白南楠說,“我去參加一個比賽。”
“我之前去過一次,”
陸憑又問她,“一個人?”
“還有老師和同學。” 白南楠說着說着,突然覺得這些對話,就像家長盤問外出的小孩一樣。
“好看不?”白南楠問那張照片。
沒多猶豫,陸憑低聲,帶着清晨獨有的絲絲沙啞感,“好看。”
白南楠滿意了,但起了壞心故意說道,“我也覺得這裏的風景好看。”
“都好看。”陸憑嗓音柔和。
白南楠低低笑了聲,忽地想到了小時候的事,話題瞬間打開。
“我挺喜歡這的,但我哥說這兒浪漫到矯情。他真是沒有浪漫細胞,用我爺爺的話說,應該把他送到抗戰時期去啃啃樹皮才知道生活的美好。”
白南楠正準備繼續往下說。
忽地,電話對面傳來了悠長的哈欠聲,帶着濃濃的鼻音,那人似乎吧唧了下嘴。“你和誰電話呢,什麽‘都好看’?什麽時候那麽矯情了?”
白南楠:“……????”
話說陸憑什麽時候和她哥搞上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