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泛舟湖上

等晚霁終于抄好佛經,已經是下午了。周從凜也不知道去了哪,今兒一整天沒見着他。

她帶着佛經去尋人,卻聽說這位爺去了外頭。

晚霁腳尖一轉,正準備回去,猛地瞧見周從凜踏進院子。

“晚霁,來。”他眉梢輕揚。

她有些疑惑,擡腳走近。周從凜嫌她慢,自個快步靠近她,直直走到人跟前,眼裏盛着笑意。

“瞧瞧這個。”他說。

晚霁接過,是根簪子。

梅花簪,紫玉鑲銀邊。

周從凜眼神瞟了瞟,道:“三日前我讓人照着樣式打造的,怎麽樣?”

她指腹輕撫着,入手溫涼,帶着玉石獨有的平和順滑。

“您怎的做了這個?”她沒擡頭。

周從凜盯着她發頂,上頭還簪着周夫人之前送的那根木簪。她不喜歡首飾,一貫是簡單淡然的打扮。

他漫不經心道:“明兒帶你去游湖,你總不能戴着這木簪給我丢臉。”

晚霁抿唇笑了笑:“奴婢知道了。”

周從凜皺眉:“你怎麽還不簪上?”他視線往她拿着東西的手上掃了一瞬,啓唇道:“我替你簪。”

他話是這樣說,手卻比嘴巴快,已經拿過了那玉簪。周從凜比晚霁高大,替她戴這簪子時,晚霁堪堪觸及他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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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僵直了身子不敢動。

而晚霁身上的那股子香也竄入了周從凜鼻尖,姑娘家雪白的側頸落入他眼中,那是不同于男兒粗糙的皮膚,每一寸都白皙細膩。

周從凜耳尖發熱,他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你他娘簪個簪子都能走神,還能指望你幹點什麽?

他定神去簪,可是心裏實在忍不住翹起了高興。晚霁的頭發看着就很柔順,如同她現在整個人一樣,在他胸膛間,溫和乖巧。

“好了嗎?”她輕聲問。

周從凜立刻收回手:“好了。”

晚霁下意識松了一口氣,盡量平靜道:“奴婢已經将佛經抄好了,您可要瞧瞧?”

周從凜嗯了一聲,思緒還飄着:“晚上拿過來吧。”

她頓了頓:“奴婢就拿在手上。”

氣氛突然尴尬了起來。

“汪汪。”大黃蹦着跳着,一股腦想掙脫餘安手下的繩套。周從凜一個冷眼飛過去。

餘安一手扯着安靜高傲的大黑,一手拉着興奮傻帽的大黃。他心裏叫苦不疊,怎麽每次都是叫他遇上這種場面。

“奴才正要帶他們去吃東西。”他露出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晚霁瞧他委實有些不方便,便先将佛經遞給周從凜:“您看看。”說罷便福禮往餘安那邊去,她伸手牽過大黃,摸了摸它的頭。

說來也是怪了,只要是晚霁帶着它,大黃立馬能安靜如雞。

餘安呸了一口:狗腿子!

他心裏這樣想,臉上卻是萬分詫異:“姑娘也要去?”

周從凜還立在那頭,他分外平靜的視線落在餘安身上。餘安瞬間意會,他怎麽敢和晚霁姑娘二人世界呢?

周從凜散漫着走過來,将大黑身上的繩套順勢拿過:“走吧。”

晚霁瞧了他一眼,終究還是什麽話都沒說,兩人并肩往那邊偏廳去了。

餘安雙手環胸,啧啧兩聲,望天長嘆:“誰又不是在吃狗糧呢?”

***

第二天一早便坐着馬車往小青湖去,餘安駕着車,剛剛走到那道口處,一眼便瞧見了那邊的盛炳。

大燕每年臨近四月都有一場泛舟游湖的玩樂,基本上都是官家的子弟們來消遣。盛炳此次帶着昶樂公主而來,想來也是找找樂子。

他晃着腿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哪位公子哥能娶這位嬌美公主。正想着呢,陡然瞥見了徐開運也在一旁。

我的個乖乖。

餘安心跳了跳,不會是徐大公子吧?

晚霁同周從凜掀了車簾下來,他瞧見餘安那呆愣樣,順着視線看過去,正好同盛炳目光撞在一起。

他眸中幽深,泛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中間隔着來來往往的行人,一層又一層,恍惚間他似乎笑了笑。

周從凜瞬間扭頭,他心頭冷哼,拉着晚霁手腕便往前走。

餘安牽了馬車去一旁規定的地方放置,又給了看棚的人銀兩,而後快步跟了上去。

這會子人很多,個個都是錦衣雲衫的。姑娘家有些拘禮的,便戴了紗笠,不拘禮的,則大大方方走在路上。

小青湖上頭已停靠了許多船只,大有大的,小有小的。有些船上請了舞姬歌姬,有些則是請了雜耍,喧鬧之聲不絕于耳。

周從凜準備帶着晚霁上船,正是周家的那一只。船身龐大精美,足有三層,只是上頭沒什麽人,只有服侍的小厮和丫鬟。

“喲,周大公子。”李禱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走過來,沖着周從凜就是一個媚眼,他身後跟着一大群丫鬟,個個美貌如花。

周從凜沒給他好臉色,眉眼間都是冷傲淩厲:“有事?”

李禱搖着他那把畫了仕女圖的折扇,眼裏的欲光幾乎要流出來,眼睛一直往周從凜身後瞟,诶了一聲問:“瞧您那船多大呀,周公子應該不介意帶我一個吧?”

餘安見着他就沒好氣,這人真的跟狗皮膏藥似的,只要見着晚霁就恨不得沖上來貼住。

周從凜挑眉,似笑非笑嗤了一聲道:“帶你?你算個什麽東西。”

晚霁也是蹙着眉,她一直覺得這李太傅的孫兒腦子不大正常。周從凜揍過他不知道多少次,他都跟沒事人一樣。

“是是是,我不是個東西。”李禱也不覺得是羞辱,他理了理自個衣襟笑。

周從凜還沒說話,常晖倒是先一步開口:“李二公子這是學了什麽新功夫,不要臉終極秘術?”

常晖帶着徐茂走近,他摟住常茂的脖子,嘆了口氣教育:“徐小茂啊,你可萬萬不能學這功夫。瞧人家李二公子天賦異禀,學得是爐火純青,若是換了你,你學也學不會。”

徐茂連連點頭應答:“我知道。”

看見這兩人一唱一和,李禱臉色青了又青,可心裏偏生不甘心。他咬咬牙,扯着脖子朝晚霁喊:“晚霁姑娘可要同我游湖去?我那有一船的話本子。”

他這一喊倒是把周圍的人都喊來了看戲,這京城裏誰不知道李禱看上了晚霁,一邊是太傅府的二公子,一邊是将軍府的大公子,倆人為了晚霁沒少幹架。

有些當個樂子看的,笑一笑便也就過了,有些心裏有點想法的,不免覺得晚霁委實生了個紅顏禍水的命。

周家周從凜最喜歡的奴才,那是碰一下都不成的。

盛炳立在外側,他身邊就是昶樂,她偏頭問道:“那是誰?”

徐開運多少知道坊間的傳言,他抿唇道:“是将軍府的大公子和太傅府上的二公子。”

昶樂捂嘴笑了笑,眼尾流露出嬌意來,纖纖玉指一點,輕聲開口:“我是說她。”

晚霁半個身子隐在周從凜後頭,從他們這個方向看過去,看不清她的臉。

徐開運遙遙望去:“是晚霁姑娘。”

昶樂覺得有些奇怪,瞧她裝扮不像是誰家府上的小姐,可徐開運的身份都稱呼她一聲姑娘。

“她是誰?”昶樂不禁問。

盛炳眼底卻是閃過沉郁,他似乎輕笑了一聲道:“去見見就知道了。”

昶樂也正有此意,她對着徐開運眨眨眼:“一起去?”

那雙眼睛實是勾人,像是那深山的狐貍,媚人而不自知,單純中透着矜貴嬌憨。

徐開運莫名就耳根子一紅,他忙應聲:“公主請。”

三人帶着侍女和仆從走到近前,衆人有些見過昶樂公主,有些沒見過,但那日高坐在馬背上的男人,誰都認得。

“盛将軍,昶樂公主。”周從凜先見着人,率先道。

常晖同徐茂也不是第一次見他倆了,也是跟着見了禮。

昶樂霍然瞧見晚霁的臉,她緊緊盯着晚霁,手幾乎是下意識便拉住了旁邊的盛炳,啞聲道:“大哥哥。”

盛炳知道,晚霁同娘親生得太像了。

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反扣住她的手,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不要聲張。”

昶樂霎時明白過來,原來他們那天回會同館,盛炳瞧見的是她。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副模樣。

昶樂縱然是再單純也明白了此時不可妄言,她松開手,小心翼翼收回了目光。

盛炳眼神掃過李禱,不自覺帶了淩厲道:“周公子,這是在做什麽?”

周從凜心頭冷笑,來了一個又來一個,他啪地一聲開了扇子,半擡了眼皮意有所指道:“能做什麽,不過是看一條瘋狗狂吠而已。”

李禱眼角抽抽。

他又探頭看了晚霁一眼,只是實在看不到,朝着周從凜翻了個白眼,自個轉身走了。

常晖扯了扯嘴角,同徐茂咬着耳朵:“我早些就說阿凜一遇到晚霁姑娘的事就跟炮竹一樣,指誰炸誰,你還不信。”

徐茂沒理會他,他那眼珠在徐開運和昶樂公主身上轉來轉去,覺得自己終于明白了什麽。

徐開運看他一眼,有些無奈。

“既然這麽巧遇見了,可有幸與盛公子同行?”盛炳問道。

常晖和徐茂皆是一怔,兩人下意識望向周從凜。

昶樂忽然也有些緊張了起來。

周從凜頓了頓:“若是盛将軍不嫌棄,自然可以。”

于是這一下周家的船上就熱鬧了起來,周從凜帶着晚霁走在前頭,盛炳同昶樂在他倆後面。

只是晚霁心裏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身上總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探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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